莫说年轻的和嫔密嫔都知道上头在争什么,放眼如今的朝堂,太子外祖父一族手下的势力,正不知不觉地逐渐消亡,皇帝没有大刀阔斧地做出什么惹人瞩目的大动静,就是元宵那晚让索额图留京养老后,赫舍里一脉的势力山河日下,大厦将倾,比起昔日明珠党受挫更为严峻,明珠如今尚在朝廷中游走,只怕索额图这一倒下,难在起来。
如此,一切矛头都指向毓庆宫,皇帝砍其外戚,究竟是想太子将来不被外戚左右早早为他开山铺路,还是觉得外戚如今已经挑唆着太子威胁到了帝王的威严,眼下都不得而知,畅春园里传出的消息,至少皇帝近来与太子的关系,是越来越融洽。
七月里,酷暑渐弱,夜里更是凉风习习,宫里的人都爱在晚膳后到园子里逛一逛。那日惠妃从景阳宫串门子回长春宫,端坐肩舆上,迎面就遇见延禧宫里纳凉归来的人,良嫔带着易答应几人立在路边行礼,惠妃见到觉禅氏心里就一阵烦躁,点头过后肩舆继续缓缓前行,可身边的宫女突然跑上来说:“主子,良嫔娘娘请您到园子里去坐坐,说今晚月色极好。”
惠妃皱眉头,烦躁地说了句:“跑去喂蚊子吗?”可转身瞧,良嫔已经独自带着一个宫女站在那里,易答应几个已经走了,她身边的宫女掌着灯笼,不明不暗的光线里,那张脸笑得直让她心里发颤,惠妃终究不耐烦地说:“不去了。”
但是这一路回到长春宫,心里竟全想着觉禅氏的嘴脸和言语,上一次她跑来告诫自己的话,她辗转嘱咐给了大阿哥,让儿子免于做出傻事,之后更是与明珠的意思不谋而合,没想到一个深宫女人竟能与明珠那般朝堂沉浮几十年的人有一样的心智。
惠妃知道自己当初没看错她,觉禅氏真正是一等一聪明的人,可就是因为她太聪明,惠妃怕自己玩儿不过她,但不可否认摆在眼前的利益,动摇着她的心。
如此,隔天良嫔就接到惠妃邀请,邀她到长春宫用午膳,良嫔带了几件自己做的点心,午膳前到了长春宫,她的点心摆在惠妃眼前,惠妃却一动也不动,良嫔幽幽笑:“难道你能担心臣妾下毒?”
惠妃睨她一眼:“你做什么要毒死我,只不过就要用膳了,何况我不喜欢甜腻的东西。”
良嫔笑道:“臣妾是玩笑的。”
惠妃则开门见山地问:“昨夜你留我赏月色,总不是为了什么闲情雅致,到底什么事?”
良嫔也不再绕弯子,直言:“娘娘可曾听说,皇上近日来为了九阿哥办差的过失,传话到宫里责备宜妃娘娘?”
这话听得惠妃心里一颤,想她昨天在景阳宫待了半天,就是和荣妃议论前几日宜妃被皇帝责备的事,皇帝这是动了多大的气,才会特地传话进来怪宜妃教导无妨,想想近来也没什么大事,更不曾听说九阿哥闯了大祸,她们只能归结为朝廷有她们不能知道的事。
可惠妃觉得,连她都有不能知道的事,觉禅氏凭什么能知道缘故,除非是德妃传递给她,但她怎会想不到,自己对她们有提防之心,再特地来做这种不合常理的事?
显然惠妃多虑了,荣妃和惠妃都无从得知的事,良嫔如何能知晓,她只是找了这个机会来,挑着惠妃正不安的时候来。
只听良嫔幽幽道:“臣妾听说皇上近来处处打压赫舍里一族,太子的处境已经很尴尬。”
惠妃冷哼道:“后宫不得干政。”但良嫔的话她不奇怪,这事儿早就天下皆知了。
良嫔却问:“不知娘娘此刻心里,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