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烨远和他们见面的客厅,后面是一个花园,花园的两边修着一个个紧挨的院落,烨远安排的住处就在那里。
“怎么样,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可以换。”源长站在旁边打量着他,带着和陌生人初见时的紧张,笑得有些生硬。“这个是木武,以后由他照顾你的起居,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问他。如果你不喜欢他,可以换别人照顾。娘子说,是要贴身带着的人,一定要选顺眼的才行。”
“没关系,他很好。”
烨远看了木武一眼,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很沉稳,很合他的心意。他比较不喜欢的大概是像源长这样见了生人会失去冷静还有宝瑜那样娇弱粘人的男人。宝瑜能得惊鸿宠爱,他一点也不奇怪,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连他也讨厌不起来。他想不能的是源长会那么得惊鸿的信任,在她离家里,家里的事都是由源长在管,他的长相明明很一般,不过仔细一看,眉清目秀的,算是中上,特别是站在木武的旁边,倒有几分俊秀。烨远看看源长,又看看站在旁边的侍者,发现进了客厅后,没有见过侍女,除了惊鸿,见到的都是清一色的男子,穿着统一装束的侍者,长得都很普通,不是丑,也不是漂亮,是一般,扔到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那种。这也是她的兴趣?
“这里很简单,没有特别规矩,有两个地方最好别去。一个是后面的药草院,那是七公子复川住的院子,里面种着很多草药,有些是有毒的,最好不要靠近。还有一个就花园湖畔两个紧挨着的院落,不知你来的时候注意到没有,这两个院落的两扇门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绿色的,红色门的院落靠外面是娘子住的,你可以过去。绿色门的院落就是靠角落的那个,是小公子,就是娘子的弟弟住的。那里绝对不能去。”
“你是说燕惊羽,他不是疯了,现在还活着吗?”
“这个绝对不能说。”源长沉下脸,认真地告诫,“绝对不能在娘子前面提起‘疯了’‘死了’这样的话。”
还有这样的忌讳,另一个传言,看来也是真的,烨远暗想。
江湖传闻,燕惊鸿因为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被扔到北方的一座庵堂。她怀恨在心,十二年后第一次回家就逼死了继母,逼疯了幼弟,逼得老堡主燕傲天退位出家。想到燕傲天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忽然退位,在江湖上造成不小的轰动,世人都在猜他退位的真正原因。他在退位仪式上说是觉得自己老了,这个理由怎么能满意别人的好奇心。那时甚至有一伙人叫嚷着要除掉燕惊鸿匡护正义,后来事情不了了之,人们都默认她成为堡主的事实,燕傲天斗不过的人,别人凭什么多嘴。照现在看,燕傲天会退位,也许是受了她的威胁,用燕惊羽的性命要挟他退位吗,也不是没可能,听说燕傲天对这个老来子非常宠爱期待甚高……当然这一切都是把她往最坏的地方想,烨远看了看源长,他并不是出于畏惧多加叮嘱,惊鸿也没有像传闻说的那么阴狠,至少他还没有发现。
“三餐可以在房里吃,晚餐最好是能到客厅和大家一起吃。娘子最喜欢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源长微笑地说,紧张感渐渐散失了,表情也自然很多,“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好。”烨远点头,送他到门口,总的感觉源长是温和无害的。
房间里剩下他和木武两个人,安静的空气在酷暑中让人难以安心,他到了燕家堡学武不是白学的,作为她的夫君,一定得陪她吧,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好。以前他醉心武学,常和几个师兄弟切磋武艺,父亲当上武林盟主后,有许多人来说亲,他的婚事也定下了,他见过未婚妻一面,温柔婉约,应该是位好妻子,如果没有灭门之事,十月初两人就成亲了。家里出事后,他没去找她,怕给她家惹来麻烦,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现在,更是对不起了,他都成了别人第十六个夫君了。暗叹一口气,他到底有没有做错呢,她真的会教他武功吗,进了燕家堡之后,她的态度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也没有让他跟寻影见面。刚才也是笑陌回报说,寻影在院前等她,她就匆匆过去了。脑中闪过一念头,她赶过去是急着想和寻影见面,还是怕寻影进了旁边的院子,燕惊羽果然藏着什么秘密吗?这些,现在的他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寻影是她的夫君,怎么会触碰她的禁忌。
“你想进去?”她问。
湖面上波光闪动,晃得人不能直视。周围的事物映上一层光影,像披着虚幻的外衣,看不分明。她站在绿色的院门前,望着坐在台阶上的男子。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缥缈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脸上梦幻的表情引人暇想,本有一副好相貌,偏让一身深灰色的衣服毁了,深沉的颜色一点也不配他。若是仔细看,他的衣服上沾着可疑的污渍,头发也乱糟糟的,额前垂下一缕,时常扰乱他的视线。他就是寻影。此刻,他正眯起大大的眼睛,和惊鸿对看。
“想。”他老实回答,“不过笑悠一定不肯吧。”
“你有时真是坦率的有点可怕。”惊鸿摸了摸下巴,把他拉了起来,“怎么走到这里,又迷路了?”
“不是哦,是身体不自觉地往这里走。”
“又是这个理由。”惊鸿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这里等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你会回来。而且,对这里的事,我真的很好奇。”他指向绿色的大门,“笑悠,你能告诉我吗?”
“不行。”惊鸿冷冷拒绝。
“果然还是不行。”寻影叹了一口气,眯起的眼睛马上放松,露出呆呆的表情。
“你先到书房坐会儿,我一会儿进来跟你谈正事。”惊鸿推着他,让他走进红色大门的院子,都进了里面,总不会再迷路了吧。等他走远了,她转身推开绿色的大门。
没有人看守,也没有机关,这不过是个普通的院子。地上积着青苔,两边略显稀疏的植物有些荒凉。屋子的门敞开着,地上扔着白纸,上面工整地抄着《五代史》。桌上的笔墨胡乱摊着,练字的人好像发脾气走开了。惊鸿看了里面的情形,深吸一口气,露出最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