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一切风狂雨骤,再说这位被邀去龙宫做客的少年,只觉得恍恍惚惚过了两三天后,一睁眼,却突然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简陋的小木屋中。
“我这还是在龙宫之中么?……龙灵子呢?他刚才不是跟我敬酒,还要一起嚼食那龙宫御苑中的鲜花瑶草?”
脑袋里猛然蹦出这几个念头,醒言便想坐起身来;只是才一挣动,便只觉得浑身酸痛,身子刚刚抬起少许,便又无力的跌落在身下木板床上。
筋肉中传来的疼痛酸梦,让他原本昏沉的头脑变得稍微清楚;努力转头朝屋中打量一番,醒言发现两边简陋的夹板墙上,正挂着几只风干的咸鱼,还有几副陈旧的渔网鱼篓。
“嗯?!怎么会突然睡在渔屋之中?”
虽然身上酸楚依旧,但醒言现在的头脑已完全清醒过来。
正当他凝聚全身力气,想要再次挣扎起来时,却忽听得屋外传来一阵爽朗渔唱。除了开头几句着忙没听清楚,后面的唱词清晰正传入醒言耳中:
“白云重叠乱萍深,打鱼归来日又沉。
扁舟一叶寻水路,看破波中几浮尘。
且向江湄酬一醉,归来夕色满船身……”
听得这歌声嘹亮,言辞清雅,身在未知之境中的四海堂主便放下心来。过不一会儿,等屋外那阵悉悉嗦嗦的忙碌声静下来,便终于见得那刚才放歌之人走进来:
“这位公子爷,您醒了?”
在木板床上抬眼看去,醒言见一个红脸膛的方脸汉子,正一脸和善的望着自己。
“我这是在哪里?”
见有人进来,醒言立即询问起自己目前的处境。
与这渔人一番对答,醒言才知此地是与南海相接的郁水。不知怎么,自己三天前竟在这郁水河中浮浮沉沉,幸好被这位叫做余老六的渔夫搭救,一直在渔屋中昏昏沉沉睡了三天三夜,直到今天才醒过来。对答间,那渔夫余老六便有些奇怪的问他:
“公子,小的看你这两天昏昏沉沉,不像是寻常落水,倒好像经过一番性命相搏。只是小的发现你时,身上衣裳又穿着整齐,袖中钱袋也没丢掉,实在不像那些河中水匪的做派!”
“是嘛……”
听渔人疑惑,醒言努力回想一下,却只是苦笑一声,摇头表示自己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从渔人活中,积压物资自己随身钱物没丢,醒言倒也很高兴。又对答几句,醒言忽想起刚才听到的渔人吟唱,便道:
“此番蒙恩公搭救,小子定然铭感五内;只是没想恩公虽然专心渔事,却唱得一曲好文辞——那词曲好生文雅,端个超尘脱俗!”
听得醒言赞叹,渔夫余老六那张被河风吹磨得通红的脸上只是憨憨一笑,说道:
“公子见笑了;余老六只是听附近村里教书先生教了两句,便在做营生时唱上两句解闷。”
余老六接着又道:
“小的看公子身子虚寒,这便去给您再煮碗红糖姜汤,暖暖身子。”
说罢他便转身一掀门扉草帘,出门去旁边露天锅灶烧煮姜汤去了。等他出门,醒言便躲在床上,努力回想这些天究竟发生何事;只是想得一阵,却只是惘然若有所失,什么都记不起来。
此后诸事不作赘言。也不知那渔人红糖姜汤到底怎生煮就,原本十分虚弱的少年,只吃了几碗,便很快又和当初一样壮健;一时想不起前些日发生何事的上清堂主,见自己在渔夫余老六烹煮的姜汤调养下很快复原,感激之余也只是淡淡然:
“呣,也许自己只是落水受寒,因此即使这寻常的姜汤,也能很快让自己复原。嗯,说起来,这恩公熬的姜汤自有一股清香,真个好喝,回头也让雪宜给我做几碗!”
闲言略去,等醒言能行动自如,便跟搭救自己的渔夫告辞。临别之时,他自然拿出身上所有银钱作为酬谢,但那渔夫余老六却坚持不收。见他坚决,醒言也不好勉强,便教了他几招清心养生之法,那渔夫才满心欢喜的谢了。等临走之时,醒言又跟余老六顺道打听,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卖些小玩艺儿的集市,却听他说,除了渔市之外并无这种店肆。
见自己说完后这少年脸上流露出些失望神情,余老六便问他想买些什么;听醒言一答,余老六才知他原是想买些南海附近的土产,送给家中两位年轻女眷。
听醒言说起,渔夫余老六便说了声“公子请稍待”,便返身回屋中取来两挂贝壳串成的项链,送给醒言。
等这两挂项链塞入手中,醒言看了看,发现这红线串成的贝壳色白如玉,形如满月,煞是可爱;当即欣喜之余,便又要跟渔人付钱,淳朴的渔夫自然又是一番推拒,直到最后也没收少年半厘钱。
心中感念着纯朴渔民不计酬劳的恩情,来南海闲游数日的四海堂主,便在一片夕阳渔歌声中踏上了归途。
只是,重向罗浮山重鸟崖的上清堂主,并不知在自己身后那千里之遥的南海海底,正掀起一场不同寻常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