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一直屏息静静听着,直到紫竹说完,他垂首低声问:“那位救过您的小姐是我娘?”
“有这个可能,但不排除她是把玉牌给了有需要的人,比如她的亲族,或交情甚笃的闺中姐妹。浪客^中文**-.Lk而今是谁都不重要了,大概你的生身父母已不在人世。”
小七的心突地一下沉到谷底,他直盯着紫竹的眼睛:“统领依什么判断?”
紫竹指了一下他的手:“你仔细看看锁片,纯金打造,背后还镌刻了你的生辰,质地倒在其次,主要是这锁片的做工,相当精细,若非有荫封在身的大宦之家,绝请不到手艺如此精湛的工匠来打造。而这样的人家要将刚一岁的男孩儿送走,不送给世交,不送给远亲,却送给一个不知根底之人是为什么?只怕你的家族卷进了一场灭顶之灾,亲戚朋友都受了牵连,唯独与这个家族没有半点关系的地方,才能成为你的安身之所。可十一年前明里暗里倾覆的大族不少,却没有一家姓夏,所以我怀疑送你走时,你便改去父姓,随了母姓。”
小七握着锁片的手越来越紧,如果说方才他对双亲还没有任何感觉,在听完紫竹的分析后,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无形中已进驻他全身的血液,从未有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如此沉重,沉重到压得他没办法挺直脊背。灭顶之灾中,独他什么都不知道地活了下来,活了整整十二年,他曾受过多少人的保护?曾欠了多少人的恩情?父亲的……母亲的……那个拖着老迈之躯送他来的老仆的,除了他们三个,或许还有他很快压下略有些动摇的心绪,坚定道出三个字:“百丽城。”
小七紧跟着追问:“和邺城临近的那个百丽城?”
“没错,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百丽城没有再去的必要,后来查探的人回报说,我离开半月后,那处山中别院遭了大火,屋舍楼宇都烧成了一堆碎屑,他又进城打听别院是谁家产业,这才知道城中姓李的富商是将别院租给了一户暂留于百丽城的外地人,来往契约手续都是一个叫做邢维的管家签署的,并未留下主家姓名,大火过后,许是怕支付不起赔偿银两,租住的一家当夜就跑了。”紫竹看着小七神色变化连忙补充道:“这事儿不能证明那位小姐品格低下,相反,第一眼我就能确定她是一个高洁贤淑的女子,当时她或是不知道,或是不由她做主吧。”
小七默默点了点头,眼神有几丝茫然:“难道就真的再找不出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了么?既然如此,统领何必一五一十告诉我。”
除了百丽城的地名外,紫竹的确没有一句虚言。他拍拍小七的肩:“我只想单纯地告诉你一段过往。念恩人之情把应属于你的姓氏还给你,让你今后作为夏姓子孙行走世间。你父母在天上看到。也可以略感欣慰。另外,说出这个秘密,也算你我之间有个完整的终结。”
小七身体一震,一手握着锁片。一手不受控制地攥住紫竹来不及抽离的手:“统领!”可除了唤一声这个熟悉地称呼外。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紫竹深深看了他一眼,毅然抽手:“外面天高海阔。我相信你能活得很好,比在我身边活得更精彩。明晚你走出宫门,就必须忘了九华宫里地一切。包括我。也包括你曾经的十年。”
他转身背对小七,怕忍不住说出最后那句不该说的话——最好连公主也一起忘掉。十个字在心中打了个转,沉入最深的阴影里,他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怜你是个人才。所以为你铺好了一条大道,你千万别辜负了陛下地心意。”话落。他提步再不带任何留恋地走出静室。浪客^中文**-.Lk而身后骤然响起的叩头声,却让他地步伐没了往日地潇洒。
次日晚膳时分。紫竹从天欲明神殿领了小七来到南书房,羽帝已换好一身家常便服,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小七和紫竹却统统面色不佳。一个整夜没合过眼,只盯着天幕。从黑夜到黎明,从黎明再到日落夕沉;另一个则神色僵硬,面对今日出行似是提不起半分精神。
羽帝扫过二人转向平路:“都准备好了?”
平路躬身递上一把羽帝惯用的折扇:“软轿就停在西四甬道口,陛下您早去早回,少饮些,酒多伤身啊。”
羽帝浅笑摇头,没怪责平路太罗嗦,心情好的时候,这样的关心话还满受用。
小七自行过大礼就被不安折磨着,他知道今日要离开九华宫,但就算用上十个脑袋也猜不到陛下要亲自带他出去,统领昨天曾说,陛下为他铺好了一条大道,他究竟会被送去谁那里?又是怎样的人值得陛下出宫跑一趟?他还来不及想明白,羽帝已大步跨出门口,紫竹拉了小七一把,二人揣着不同的心事快步跟上。
西四甬道口儿,两顶墨绿色轻便软轿早等在那里,羽帝停下来回头道:“夏池,你坐后面的那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