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妈妈对这小伙子很有好感:“免贵姓宫。”
于果说:“宫大夫,您能不能说说,病人到底是怎么死亡的?”
路妈妈叹了口气,神情竟有些尴尬,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说起来,死者不能叫病人,而是伤者。一场车祸,车里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伤者,也就是这位王主任的大舅子,当时正在开车,女的……我并不清楚,女伤者重伤不治,已经离世。”
死者家属那边吵嚷起来,而且居然分成两派在吵嚷,声音越来越高,谁也说服不了谁,王主任甚至跑过去大喝:“干什么?吵什么?家里人内讧回家吵去,别在大庭广众下让人看笑话!”他毕竟是这个庞大家族的大树,大家都需要仰仗他,在他的积威之下,哪还有敢说话的?
于果却很敏锐地看出问题了,心想:“原来是这样,这是个很恶俗的故事。王芝瑾的舅舅,恐怕不是有个有钱人,就是个当官儿的,也许没有王主任这么牛气,可要想有个情妇也不难。他俩开车遭遇了车祸,尽管她舅妈那边很不满,但这终究是一家人,而且牵涉分家产的事情,她舅舅出轨有了情妇,自然她舅妈就能多分一点。
“所以他们干脆暂时一致枪口对外,再迁怒到宫医生的身上,想要再榨取一百万。估计死掉的情妇应该是个外地人,家境也必然不好。交通死亡照例会通知家属,家属没有立即来闹,肯定是因为要么路远,要么没什么势力,不然会打翻了天。”
王主任对于果恶狠狠地叫道:“本来完全可以治好的,你岳母却要么心不在焉,要么疲劳状态下做手术,最终导致我大舅子不治离世!我大舅子是大企业的中层干部,前途无量!一年下来最少好几十万地挣,问你要一百万,多么?也就是他两年的收入!”
路晨被王主任说自己的妈妈是于果的“岳母”,闹了个大红脸,虽然羞怒,可心里却是甜丝丝的。路妈妈也并没有明确反对的意思,相反,其实她挺看好这小伙子的。
于果摇摇头:“这都是你空口无凭一厢情愿的说法。无非就是交通事故不是刑事案件,可能调查得不会那么细致。再加上到底能不能救得活,那是专业知识才能说得清楚的,你说救得活,宫大夫说救不活,到底是你懂医学还是宫大夫懂医学呢?所以,咱们谁的一面之词,都是偏听则暗。”
王主任怒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大舅子就这么白死了?”
于果说:“除非一方中能提供行车记录仪的监控视频,或者非常清晰、连贯的照片,才能作为证据。”
王主任大喜,心想:“你小子是半途窜出来的吧?压根不知道车祸现场多么惨烈,车子已经被大货撞飞,成了一团垃圾。行车记录仪?毛也没有了!更不可能有人提供清晰连贯的照片,我就用你的话来抽你的耳光!”
于是,他趁机道:“你要是能提供这种证据,那我没话说,不但我不问你要这一百万,我还会给你一百万!认赌服输,怎么样?否则,我大舅子就是被这个无良大夫给治死的!你说什么都没用!”
说完,王主任得意洋洋地掐着腰,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势,为自己想到这么一个绝妙主意把对方带入彀中而感到自豪万分,尽管他并不知道,其实自己仍旧是按照于果下的棋一步步地走着而不自知。他本想哈哈大笑,可毕竟现场气氛是哀伤的,他可不能太过分,因此也就没笑,可心里的笑声已经震耳欲聋了。
于果淡淡地说:“你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王主任的声音也轻松起来:“那你有本事就来个证据啊?不然你就必须留下这张一百万的卡!”
于果再次加固:“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没有监控?”
王主任奸佞地说:“就算你有车祸现场的马路监控,又有屁用?那只能证明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车祸,能证明我大舅子就必须死在这场车祸里,没办法救活吗?多少次比这里惨烈十倍百倍的现场,多少字地震或者大爆炸,都有生命的奇迹出现,都有人可以存活!你想要证明我大舅子必死无疑,那你就必须提供我大舅子在车里已经死定了的信息!来呀?有吗?”
可能死者家属因为死者和情妇死于车祸这个关键点,有些羞于启齿,见事情闹得这么大,虽然也希望得到一百万,却不想闹得满城风雨。要知道,人虽然死了,可毕竟属于国企,腐败仍然是个最敏感的话题,一旦彻查下去,就算死者为大,也一样会查个底朝天,那时候就不是这一百万的问题了。
更何况,他们也素知这位亲戚王主任的德行,他要一百万,也不会白帮忙,这一百万里面,最少得有二十万起步要进他的口袋,否则谁会为你这么出力?
因此,他们用眼神示意王主任,能要到这钱就要到,要不到的话,真没必要往还原车祸现场车子里的内容使劲,否则再查出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来,真是死者也难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