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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往校尉的营房跑,边神色慌张地挥手大嚷:“不得了了!人马倒戈!”

十数军官被这句惊天的话惊出来。

但是一大半都是和他差不多的,还正在接受“集训”的新人。

这些人有装作没听见的往一边跑,有拿出刀剑的大步流星跟上。兵尉看到有人跟到自己身边,迫不及待地向他们倾诉一群粗暴的手下,问他们该怎么办。

这时,他们和迎面来的十多人碰到一处。

他抬头看是校尉和一个威武的大人,油然生出一种亲切,便猛地一停,往后连指:“我卒的人马倒戈了,正打在一起!怎么办?!

这一架在几人告饶后结束。大伙回头找不到兵尉,这才知道他被吓跑掉,就更猛烈地贬低。刘启走在众人面前,很想为自己不是无缘无故打人找理由,便挥手制止住冲兵尉骂骂咧咧的众人,大声道:“军中将士当猛如虎,默如牛,狠如狼!打仗就打仗,哪个也不许骂人,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那个最先挑衅兵尉权威的汉子看住耀武扬威的刘启,“喂”了一声,冲他喊道:“咱兄弟还用争不?!我们三十多个弟兄呢,只要你的一句话,兵尉是你干还是我干!”

这句话明白着是要人谦让的。

他说的三十多人应该是他的人加上刘启这边儿,自然也有拉拢的意思,我们商量着来,没有那兵尉啥事儿。刘启不领情,反更进一步,踢开自己,拉过身边的陈绍武给他看,指派说:“让他做吧。”

大汉傻眼了,酸溜溜地看半天,挤一句话:“他行不行?最后还是上面说了算。”

这正商量着,上头果然派人过来。

刘启指了指鼻青脸肿的几个,又指了指自己说:“他们乱骂人,招了众怒。不过我先动手的!打多少军棍?打吧。”

他主动包揽,人们早就求之不得,想也不想就跟着附和,按他的意思开脱。

※※※

董文接手这支军队也接手得头疼。

早上,他督促校尉早点完成重新编制,来到营地就听到一个兵尉在那儿大叫“倒戈”,派人问明情况后,不禁恼火不已。军中禁止殴斗,但也再常见不过,兵尉若是这么窝囊,以后怎么带兵?他问过校尉,才知道监军趁重编之际,往军中安插武学学子和大姓子弟,自觉抓住了秦台指手划脚的一斑,回头可以借来游说健布,便特意安排过话,直接把事件定为各部溃兵在一起的小打小斗,让官长出面重申军纪,吓吓他们。

所以,上午气势汹汹按聚众闹事抓人,中午屁点大的事也没有就把人放出来。

军卒中的头目想到刘启大包大揽的豪气,多多少少想和他这一帮人搞好关系,便合起来给他接风洗尘。

几人聚集在一块,不时谈到战事。

一个小校绘声绘色地讲起前几天的大战,喝下一碗当是酒的水,讲道:“仗打起来,人人奋勇。我和弟兄们听到杀声如雷,个个激动得要死,怕没了立功的机会,一听官长传下命令,一路都是小跑,沿河岸二十多步宽的光路往上飙劲。当时刮着西南风,南方战场上的烟尘和火光滚得到处都是,借着风势往河边和敌人头上猛刮,我们心里却相信,这样包抄到后方,会是敌人做梦也想不到的。那时往河心里看,大将军的战旗呼呼地卷。我就给弟兄们鼓劲说:这火肯定是大将军放的,只要冲到敌后就赢了。你们,你们也一定这么想对吧,谁冲自己放火?”

说到这里。

赵过几个朝刘启看去。

他们在野牙打的一仗,看起来也像是冲自己放火,不过兵马一绕过去,就立刻只朝官兵刮。

可是说到这,那军校咧嘴闭眼,痛心地用手背击得手掌“啪啪”响。

众人也都在那儿难过,刘启知道转折就在这,也不管心里是不是真难受,便也猛拍着大腿,故意问他:“风向突然一改?”

“风向要变了也好!没变。是敌人的战阵变了。我们杀上去后,到处都是黑烟,什么也看不见。一听前面有人咳嗽,人影憧憧,想也不想就和他们杀在一起。我一连砍死三四个敌人,心想:这一战的军功是跑不掉了。可谁也没想到,杀了一身血,听到隐隐约约有人哭喊:快停手,是自己人哪!你说当时能停吗?你不砍别人,别人砍你……

“眼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要输,我拉了身边一个弟兄躲到一大块石头下,耳朵里听得都是自己人的惨叫,心里那个难受别提了。最后,我俩跟着别人向南面撤,那心跳得跟揣了只兔子一样,到处惊恐地喊‘是自己人’。你们可别说我怕死,那真要死在敌人手里也就算了,被自己人捅个透心,冤不冤?我就使劲喊呀,嗓子都哑了。当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反正又有人相互猛砍,栾城一团。等我跳到河里往对岸凫水,那水里都是血,腥得就想让人大吐一场。”

坐着的人都陷入沉默,神情寂寂。

良久,一人叹息说:“这敌将的战法厉害,健布大将军都不是对手!”

“还有谁比健大将军更会用兵?!”又一个悲观的小军官说。

“有的!”刚才叹息的那个人盯过来,缓缓地压低声音,“的确有!若年前在沧州呆过的弟兄,都不会不知道应西城之战!以区区两万人不到,连败数十万,单尸体便绕应西城数匝。敢问他也比不过健大将军吗?”

刘启接连看到附近的西兵老卒点头,好奇地吸气。

正要询问,一人横里插嘴,反驳说:“他最后不还是被大将军击破,押解至长月的途中暴毙。何况此人是通敌卖国的大奸贼,怎能和大将军比!”

“这句话还是收回你肚子里。想必你是在年里入关的,不知道沧州军民的反应,所以才有这样的说法。”那西军军校回过头给他一个轻蔑,“大将军是击败他的吗?若不是他想让朝廷还全军将士一个清白,胜负难论!我是沧州军户,跟随大将军入关,经过长月时听人说,夏侯武律听说自己的结拜兄弟都不在了,哈哈大笑两声,说了句‘师出有名,靖康可破’,立刻就举旗造反。想必你没在意,看看他们的大队人马,全军缟素,那是报仇来的。你们不知道?那是他结拜大哥。”

刘启的心被揪了一下,连忙换了姿势推测。

他很快对号入座上了,浑身都在发抖。

一个士兵从旁插言,证实说:“有个从庆德败退到我营的弟兄,给我半张榜文擦屁股,的确是要‘报仇’。要不是被我擦屁股了,可以让大家看看。”

又有人横里打岔,大声说:“可这也不能证实他比得过大将军!大将军打的仗,比你们睡女人的次数还多。胡乱拉个人,就跟大将军比。”

那西军军官却是推崇备至,冷笑说:“他以三、四千人横扫沧州,所向无敌,被人称作竹甲军。只用短短数月便平靖流寇,收降一族数万,长得古怪巨大的部族!健大将军可有此功否?以数万之众抗击这支部族,都不敢出战。你们不知道,他没去的时候,流寇蜂拥,健大将军也在坐镇剿贼,贼却越来越多,是事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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