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眨了眨他的绿眼睛。“如此说来,将军大人您这里可是有不少积蓄了。不知史议长今天怎么没来?我很想念史议长,他答应我的十万两赏银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发下来。原来我还以为那些银子都盖房子了,既然没有盖,亲爱的将军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下面可是有不少办事的人,他们都等着我来发薪水,没有钱,再好的人对工作也没有热情了。”
“哈……哈……华尔你说笑话了。”杨沪生打着哈哈。
“史议长现在正在与议员们商讨国家大事,这次接风宴他是来不了啦。至于十万两银子,这事我不知道,你要找也应该去找史议长。”
华尔看着杨沪生,瞳孔收缩一下,问道:“杨将军,您是在耍无赖?”
“我这怎么是耍无赖?我这是实事求是嘛!”杨沪生亲热地拉着华尔的手朝前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史议长之间是有分工合作的。我管军队,他管钱财,我不能干涉他,他也不能干涉我。所以华尔,你要是要钱就应该直接找史议长。”
“将军阁下,您这是在推卸责任!就我所知,将军并非不管钱财,不然在赣州也不会找杨坊商量修筑铁路了。如果将军大人觉得十万两银子实在太多,一时拿不出手,我倒是很乐意提将军把这笔钱付给我的那些手下。只是我希望将军能给我一点便利。”
杨沪生停下了脚步,很有兴趣地问道:“哦?虽然我并不管这些事,不过真要能很好解决你与我们之间矛盾,我还是很乐意听的。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我看看是否在我管辖范围内。”
“是这样的。如果将军能将长沙到武昌的铁路暂时终止,改为勘探长沙至武昌铁路,先将这条铁路修筑起来,史议长不光不用再为十万两银子发愁,我还很乐意替将军您联系国外各财团,让他们一起投资修筑这条铁路。将军您是知道的,从长沙修筑条铁路出来,这是要将湖南的粮食利用铁路能更便捷运输出来,只是现在江西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江西了,经过三年建设,江西一年粮食收成不光养活自己足够,还足以供应福建。从长沙修筑铁路到南昌,在时间上并没有以前那么迫切。倒是湖北、安徽北部现在刚刚平定,多年的战争造成那边粮食大量减产,等中国全部平定后,北方如何保障粮食供给问题远比南方要迫切些。为将军考虑,修筑长沙至武昌铁路已经迫在眉睫,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华尔捋着他那微微卷起来的胡须,前倾着身子半侧脸看着跟他并行的杨沪生。这里虽然说军事杨沪生负责,政治经济史秉誉承担,可谁都知道,杨史二人实际上以杨沪生为主,只要杨沪生点头答应的事情,史秉誉是肯定会同意的。
杨沪生开头听着还觉得华尔说的有一定道理,可他觉得这个华尔在海关上待了这么多年,人早已变成精了,他不可能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来,说是为自己考虑,到最后得到好处最大的肯定是他华尔,决不可能有别人。
杨沪生一沉思,就明白了这个家伙今天这国际主义精神是怎么回事了。明白过来后,杨沪生微笑着左看看右看看,看的华尔有些发毛,只能尴尬地在旁边赔笑。
“华尔,你这是不是有些徇私舞弊啊?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小伎俩,什么保障北方更重要……‘湖广熟,天下足’。按照你的逻辑,等铁路修好了,北方这战争早就结束了,三年五载下来,你说说看,湖北、安徽还需要湖南的粮食吗?我看湖北粮食不光足以供应自己,就是整个北方,他也能养得起。小算盘拨到我这来了,还说为我考虑,可真有你华尔的啊!”
“杨议长,老朽却觉得华尔先生言之有理,自古以来,南方朝北方运送粮食多有不便,不然隋朝也不必开辟大运河。这铁路如真能让湖南粮食便捷运送至武昌,这对江北百姓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当然,修筑铁路好是好,却也不是没有任何弊端,还请议长三思。”
沈葆桢听了华尔的话他只觉得有道理,并没有杨沪生考虑的那么久远。沈葆桢跟华尔接触实在有限,对这人本性一概不知。听着从长沙修建一条铁路到武昌可以极大方便货物运输,沈葆桢倒动了心思。
铁路对沈葆桢而言并不陌生,为了沟通马尾造船厂与福州之间联系,早在两年前马尾至福州的铁路就开始铺设铁轨了。
开头沈葆桢对修建这么一条铁路报着抵制心理,可修好后,在乘坐了两趟列车后,沈葆桢对铁路的看法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铁路实在太便捷了,便捷到沈葆桢晚上可以在福州过夜,早上起来用过早点后,乘坐火车在半个小时后抵达马尾自己的官府上班——当然要扣去到火车站和等车时间。到了下午下班后,当沈葆桢在太阳西落的时候乘坐火车朝福州赶,到了福州,正在落山的太阳还留了小半截在山后面。
如此便捷的铁路不光方便的他们这些官员,对那些家在福州工作在马尾的工人、商贩来说,也是一个福音。
不过铁路好是好,让人挠头的也不是没有。
列车速度实在太快,同时制造列车的是钢铁,这东西可比肉身凡胎的人类要结实多了。
虽然在铁路通车前,各级政府早已在各村各镇贴出布告,令行人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横穿铁路,同时又派出众多工作组,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宣传,但是在福马铁路全线通车三个月时间内,这条铁路线已经有十三人被撞死,二十余人被撞残。
每撞死一个人,周围的百姓就会抬着装着死人的棺材找当地镇长、县长要求给予赔偿,哭天喊地声让人听之不由泪下。
现在虽然根据地财政收入比美国还多多了,可一边军队在打仗,一边经济在建设,一边要救济那些赤贫的百姓,一边还要安置伤残军人……到处都需要钱,大批的金钱还没落袋,马上又花了出去,虽然财政委员会已经竭力精打细算了,可政府财政实际上是赤字,而且赤字规模不小,哪有多余钱用来赔偿这些让火车碾压撞死的百姓?可你要不掏钱,百姓们又不干。
虽然你说铁路通车前早已用各种方式警告过,行人不得穿越铁路线,以免发生意外。但普通百姓才不认你这个帐,他们只认牢一点:这地原本就是给人行走的,既然火车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怪物把人给撞死了,那么死了人你就要负责,就要赔偿,不赔偿他们就要挖铁轨,掀火车,让你永远也用不了铁路!
什么法律、什么法治百姓是不管的,这也难怪,五千年来中国从来没有法治这个概念,而是要以仁治国。虽然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说,可这毕竟只是挂在口头上的,实际操作起来,谁又会当真呢?
当真得不是没有,秦始皇靠法家治国,二世而亡。李林甫以法治政,却落了个口蜜腹剑的名声,死后还被抄家亲属流放。接近法家的张居正在历史上名声稍微好一些,可他的结局也摆脱不了死后抄家、亲属流放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