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是那你过得怎么样?
维尔反问她。
这个嘛艾莉森也无言以对。她的眼神游移了一会儿
对了!有件好玩的事情。之前我就想等见面时再跟你说的。
她一脸开心,朝维尔大剌剌地伸出食指说道:
告诉你,我收到情书了!
哦。
什么,哦?就这样?
艾莉森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是啦!哎
这次换维尔眼神游移了。
不管了,反正很好玩,我就是要讲给你听。你知道吗?写情书给我的,是河对岸的人。
听到河对岸这三个字,维尔惊讶地看着艾莉森。艾莉森则兴冲冲地看着维尔,两人眼一对。
为什么?
维尔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
半个多月前,洛克榭空军跟对面的办了一次共同救难演习,你知道吗?
维尔点点头。
我在广播里听到,报纸也有报导。报上还写说两军在同一个场所做事情,头一次没出过人命之类的,写得很讽刺。
对,那是用水上飞机去救援遇难船只的演习。就在路妥尼河最宽的那一段,也就是缓冲地带的那个小岛上进行。表面上说是因为近来依渔业协议出河作业的渔船数量增加,要制定若有紧急救难行动时,不致引发战斗的联络方式和紧急讯号的判定与规则,但其实双方不过都是在设法让自己的飞行员在紧急迫降时能得到救援而已。不过,人家说蜜月期嘛,所以演习还是进行了。我们部队要派几个人去运送机体,我可是死命拜托才得到这项任务。虽然上头的人说应该要挑言行谨慎的飞行员去。总之,就在那个时候,有一名斯贝伊尔空军的年轻少尉,用很破的洛克榭语跟我说话啦。
然后呢?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你好。请问你是不是罗茨梅兹上校的女儿?对了,罗茨梅兹上校就是我们的指挥官。听说他把那次的演习当做是渡假,把家人都带到那附近的小镇去玩了。我一听有点不高兴,就半唬他说:不,我是飞行员。
结果呢?
结果对方大大的惊讶,先是跟我道歉,然后就请我喝茶啦。说是这么说,也只是光天化日之下摆几张桌子椅子的那种喝茶。
然后呢?
也想说好玩嘛,所以就跟他去了,对面的士兵每个人都在看我,超夸张的。我们聊一些飞机的事,聊得还满起劲的之后我们就没再见面了。训练结束后大约过了四天吧,我们部队收到了一封信,是写给队长的。那位年轻的上尉在信上说想跟我正式交往,问队长可不可以跟我互通书信。
上级检查过那封信了吧?
当然。不过,信还是转到我手上了呀。在我们部队里还引起一阵讨论呢!人人都夸说河对岸的士官真有勇气,我只好委婉地写了一封信去谢绝人家的好意。其实那人长得很帅呢。
看着默不作声的维尔,艾莉森有些得意的问道:
很惊讶吗?
很惊讶,当然惊讶啦也有点佩服。嗯,满惊讶的。
维尔看着艾莉森,低声说着。
是吧?
甩着一头金发,艾莉森沾沾自喜地说道。维尔在意的却不是那么回事。
进展到这样子都可以啊
嗯?什么东西?
双方的关系啊。光是军事交流就够教人惊讶的了,现在不只军人之间可以那样轻松的聊天,想不到连书信都可以往来了,真是想都没想过艾莉森,你那封回信应该写说你接受通信的哎呀!
艾莉森槌了维尔一拳。
维尔骑着边车奔驰在田里。这里的路面比较高。地面还算结实,但没有经过铺设。
艾莉森坐在边车里,悠然自得地欣赏四周景色。田地里的作物、地平线,以及远处中央山脉的群峰。
开着开着,维尔方慢了速度。他仍看着前方,一面对艾莉森说:
对了,上个月我到卡亚西去了一趟。
上个月,就是那个庆典吧?
艾莉森转过脸去看着维尔。维尔点点头。
那倒不错,好不好玩?
这个我当然不是去玩的。我去参加射击大赛。
你?为什么?
艾莉森惊讶地反问。维尔一面骑车,语调仍是慢条斯理:
春季学期时有同学约,我跟他就一起参加了射击的体验课程。那是军事学将校学程里的一门。我以前从来没有碰过强炮,起初只是觉得好玩才去的,结果一去就被人家夸说:你很有天份第二天就被逼着加入射击社了。我是想说无所谓啦,就让他们教了一阵子。上个月他们突然叫我代表学校到卡亚西庆典去比赛,害我被一个才刚毕业的学长瞪得好凶
那是当然的啦。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射击社团也好想到那场庆典去比赛,还为了在大家面前演,苦练了好久呢!
艾莉森没好气的说完,又接着问:
那你的成果如何?有得名吗?
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六名。
维尔嗫嚅地说道。
天啊!第六名?
艾莉森激动得大喊,一时忘我地站起身。维尔很快地督了她一眼。
站起来很危险耶!或许是凑巧吧,也许我那天刚好状况不错。反正我很紧张,也不知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不过大家都夸我做得好,学长也不再瞪我了。还满好玩的啦。
艾莉森慢慢坐回车里。
哦,我想也是哇,真教我吃惊。你怎么拖到现在才讲啊?
那样好像在炫耀。
听见维尔的口气仍是闷闷的,艾莉森又拿食指指着他:
维尔你呀,我不知跟你讲过几次了,你应该要多以自己为豪才是。就算有点骄傲也不要紧!
说着,她双手一摊,对着天空:
哎,不过你就是这个脾气罗!算了,我来夸你好了。来哦!这位就是八七年卡亚西射击大赛的第六名哦!,就这样决定啦!
维尔做了一个又像苦笑又像羞赧的表情。
维尔,搞不好你很适合枪炮类耶。人家不是说慢郎中都是神射手吗?
艾莉森,你已经是第二十七个跟我这么说的人了。
你有在数啊?
被她这么一问,维尔很自然地回答:
没有。我只是记得而已。
艾莉森咕哝着:哦
,接着又说:
射击技术好的人真好。哪像我,训练时连五公尺远的西瓜都打不中。队长还嫌我说:你这副德性,让你开战斗机也只是浪费子弹啦!。可是我问你,用手射击跟开飞机射击跟本是两回事,不是吗?
我哪知道啊。
横越那条灌溉渠道时,小路变成了桥。
有个老人坐在石桥的栏杆旁,正在看着天空。天空之下,中央山脉连绵雄伟。
一名年过七十的男性,头顶微秃,剩下的头发也几乎全白了,他穿着一件到处是补丁的格子衫,以及农夫务农时常穿的吊带长裤。
老人远远看见边车驶来。
啊,是那个老爷爷。
看见站在前方挥手的老人,维尔便一面说着,一面放慢速度、睬下刹车。
你认识?
其实也不算认识,凡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没有不认识他的。他一个人住在镇外的独栋房子,也没人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看到他每天在镇上、草原上闲晃,一逮到学生就净聊些自己的怪身世。
怪身世?
很多版本。他说他以前是某个皇室的总管,又说自己有一座钻石矿山,还说自己曾经是钢铁业界的大富豪;做过首都大学的学务长,还有豪华客船的船长、有名的作家;甚至还说自己是发明家,拥有很多专利
学长们都说他是那个可能是从哪间医院逃出来的。我们学校的人都叫他吹牛爷爷。
哦--
我想他可能会要我载他回家吧。以前曾经有过一次。
老人已经站到了路中间,挥着双手。维尔在他面前停下车子。见那位老先生跑过来的速度,敏捷得不像是个老人。
啊呀!这位勤勉向学又认真的高等学校好学生。唷!还多了一位漂亮的金发小姑娘啊。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们载我回家?我出来散步,不知不觉走得有点累了。我家不远,就在附近而已。我不会打扰你们谈情说爱的。要是你们愿意,也欢迎到我家去休息休息。
维尔略略打量四周,只看到草原。他将头转向坐在边车上的艾莉森,还没开口问。只见她已经走下车,把位子让给了老人。
请。
噢,真是不好意思。
老人坐进边车,艾莉森则跨坐到维尔身后的坐垫上。
没关系吗?
反正你本来也打算要载他的,不是吗?我知道只要人家拜托你,你就不会拒绝,况且
艾莉森笑着说:
人家又那样的夸奖你嘛。
老人的家说是在附近,却让维尔足足骑了十公里远。
驶离巴士走的大路,边车往缈无人迹的羊肠小道开去。骑了好一会儿才见到被好几棵树环绕着的小屋。那是一栋红砖造的小房子,小得刚好够一人住,也没有灯。
水井前放着二口小小的摩托车,有点像是装了引擎的脚踏车。维尔把边车停在它旁边,关掉引擎。
啊呀,谢谢你们呀,真是太感谢了。你骑得又稳又细心,真令我佩服。
老人说着,一面从边车走出来。这时,屋子里跑出一名妇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大概是帮佣的。她穿着深蓝色的裙装,上头罩了一件围裙。
爷爷!这么久你是上哪儿去了!
她脱下围裙,劈头就是一声暴喝。
真是的!你也要替我想一想嘛,拜托你下次别再跑到那种远得回不来的荒郊野外去啦。这下子我买东西的时间都不够了!
哎呀,抱歉抱歉。
嘴里这么说,老人却不像是多么抱歉的样子。
对了对了,这一位是好心载我回来的学生,金发姑娘是他的朋友。两位,这是我家的罗嗦厨娘。
罗嗦两个字是多余的。我要到镇上去了。你若要请学生们喝茶,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帮佣大婶就坐上那辆小摩托车,发动了引擎。
路上小心哪。
老人说完,却见她一脸惊讶地回过头来。
好。
她悄悄应了一声,骑车扬长而去。老人便邀两人喝茶。
难得有这个缘分,就来个悠闲下午茶吧。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计划。
艾莉森如是说道,领头走进了小屋。维尔跟在后面。
门一打开,就看到一张小小的餐桌和三把椅子。墙边是一张老旧得不能再旧的沙发,中间则是一座火炉。炉子上的水壶正在冒热气。一旁的架子上已经摆好了茶壶、茶杯和茶叶罐。
哦,你们两个坐下吧,马上就好。
老人说完,熟练地泡好茶,很快地就端到餐桌上。艾莉森和维尔道了声谢,各自接过杯子。
老人也为自己倒满一杯,才在椅子上坐下。
啊呀,累的时候喝茶最好。
他的语气像是十分开心。艾莉森喝了一口茶,立刻叫起来:
真好喝!我头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茶!
维尔也喝了一些,静静点头说道:
很好喝。
老人乐得拍起手来。
那就好、那就好。毕竟这可是史塔次皇室御用的茶品哪,普通人是喝不到的。我年轻时在夏宫做过园艺师,才有机会分到一点儿呢。
哇,真好。对了,这一段也是吹牛的吗?
艾莉森问道。正要喝下一口茶的维尔差点把茶喷了出来。
艾莉森
可是
啊哈哈哈!其实那不是真的。不好意思,这跟皇室一点关系也没有,说起来我也没干过园艺师啊。
老人爽朗地大笑,却是一副坦荡荡的态度。
我就知道。
艾莉森也打趣的应和着。维尔看着老人说:
您以前邀我学长一起吃饭时,曾经说府上的茶叶是现在首都卖得最好的茶,而且是稀世珍品,在我们这里甚至买不到。
唷,你的记性真好,那么久以前的事都记得那大概是一年多前的事吧?
老人像是十分感动。
是啊,那是真的吗?
不是,抱歉哪。
老人坦诚地回答。艾莉森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也是那里的学生吗?
不是,我头脑没那么好,所以已经在工作了。今天休假,我只是来这里玩的。
老人掉点点头。
当然,维尔就是罗!他成绩很好,还在卡亚西庆典的射击大赛中得到第六名耶!
艾莉森大力拍着维尔的背。
喔那可真是了不起哇!可以拿出来跟人家炫耀了。
老人睁大了眼睛说道。
对吧?
不过跟我比就差那么一点了。我年轻的时候得过四次冠军、三次亚军,实在赢太多次了所以后来人家还叫我别再参赛了。
那也很厉害呀!就算是吹牛的你也输了,维尔。
艾莉森又再拿食指指着维尔。
我会再接再厉的。
维尔苦笑着回答。只见老人和艾莉森一同笑了起来。
哎呀,小姑娘,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呀!要是那帮学生都像你,我看我一辈子都不会无聊了。要不要再来一杯?
谢谢您。
艾莉森要了第二杯茶。老人接着问维尔。维尔说自己怕烫,亮一亮杯子里没喝完的茶。
老人在自己的杯子里斟好茶后,又坐了回去。
两位,我来讲个有趣的故事打发打发时间吧。这故事很稀奇的,我还没跟多少人讲过哪。你们先听一听,怎么样?我老实告诉你们,其实呀
老人煞有介事地故弄玄虚了一番。
我知道一个地方,藏着很了不得的宝物。
宝物?
艾莉森接口,朝维尔看了一眼。维尔正要喝茶,只是苦着脸耸耸肩。
是啊,宝物。有没有兴趣?
老人探出身子如是说道。艾莉森问他:
你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是啊,我以前虽然胡说八道了很多,不过真的,只有这次没骗人。
这种说法实在没多大可信度。
要是我骗人,拿我的命去都可以,哎,虽然也来日不多了。
看老人如此断言,艾莉森静默了几秒。
是哦我有兴趣耶。是什么样的宝物?
很厉害的宝物。
值多少钱?
用钱也买不到,因为它太有价值了。只不过
只不过?
维尔只在旁任由这一老一小胡聊着。
嗯,真好喝。
一面自顾悠哉地啜饮着茶,又自顾低声赞叹。
老人目光炯炯地瞪着艾莉森,艾莉森也瞪回去。
那个宝物可以结束洛克榭与斯贝伊尔之间的战争。就是这么有价值的宝物。
老人这么一说,维尔也不禁投以目光。
怎么样?很厉害吧?
老人得意洋洋地说道。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厉害啦。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艾莉森问道。维尔放下手里的杯子,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大战争就在这附近打,当时洛克榭用毒气作战,你们知道吗?
艾莉森点头。
是那个什么中校跟特殊部队的故事吧?我以前听我爸爸讲过。
是啊,而我就是那支部队的成员。作战结束回来时,真的是碰巧,我们碰巧发现了那宝物。这一看可不得了啊,但那玩意儿实在没法带回家,只好决定全体保密,把它留在那儿了。
可是历史课上教说,除了马克米兰中校以外,其他人都阵亡了呀?
维尔开口了。老人却说:
那是陆军扯的谎。其实我们全都平安生还,是怕有间谍来报复,所以才编个谎话保护我们。
还有,那个叫马克米兰中校的人根本不存在。国家知道用毒气攻击会招致非议,为了转移舆论的矛头,才虚构出那号人物的。有没有被吓倒啊?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从老师那里学到的岂不都是些胡说八道了。
听见维尔这么说,老人邪邪地笑了笑:
历史本来就是些胡说八道的东西。因为,重要的不是真相将如何流传后世,而是让那些对自己有利的故事流传后世嘛。
那,后来怎么没把这件事公开呢?
艾莉森问。
嗯因为宝物实在太惊人了,大伙儿一时也都吓着了。而且你们想,光是公开这个消息,谁会相信呢?至少得拿出个证据来。
老人的口齿突然含糊起来。
那,你们又为何没去拿回来?
这个嘛一方面是战时和战争刚结束的局势太混乱,二方面是宝物的所在地当时还是斯贝伊尔的占领区。
现在呢?
应该算是属于缓冲地带的内侧吧,一个没人住的地方。哎呀,也因为如此,它才没很快被人发现,这倒让我放心不少。话说回来,被人发现倒也是一桩好事就是了。而我也无欲无求。什么也无所谓了。都到了这个年纪,就算发财也用不了多少,能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件美妙的宝物也足够了。怎么样?这个故事充满梦想、挺有意思的吧?
很有意思耶。真的有吗?若是到那里去,一定找得到那件宝物吗?
是啊。
老人点点头。
发现的人会变成英雄吗?
一定会吧。
唔
艾莉森沉吟着,陷入思索。
你相信吗?
老人问她。维尔没回答,只是望向艾莉森。
信也无妨呀!
噢,我好开心呀,要不要再来一杯?
老人笑逐颜开,伸手要去那茶壶。却见艾莉森摇摇手:
我不喝了,不过
嗯?
爷爷,我相信你,所以你要告诉我那个地点。我带你去找,然后用我跟维尔的名字公布吧。
老人的手停住了。
可、可是,骑边车是到不了那儿的啊。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艾莉森说着,从包包里掏出自己的飞行夹克。
你看。
艾莉森摊开夹克,只见领口别着下士官的伍长阶级章,右胸与左胸分别绣着空军和姓名,左袖上则是塞隆之枪。
老人不禁喃喃自语,布满皱纹的眼睛睁得好大。
真教人意外没想到小姑娘你是军人啊。
我是空军哦!我所属的部队是专门运送飞机的,要是有飞到附近的任务,我就偷偷来载爷爷你跟维尔,把你们送到那里去。
艾莉森你那么做不会有事吗?
维尔问道。艾莉森看看他,理所当然似的回答:
当然会。
当然会的意思是
肯定会被关禁闭吧。不过,要是能找到那么有价值的宝物也划得来,不是吗?怎么样,老爷爷?
艾莉森转过头去,只见老人还在看她的夹克。
不得了哇!现在也有像姑娘你这样的军人了啊时代真是变了。可以借我一下吗?
老人从艾莉森手中接过那件夹克,先细细看着塞隆之枪的绣样,再摸一摸别有阶级章的领口,抚了好一会儿。
噢,孤鸟天涯任单飞啊。
老人低声喃喃道。
嗯?怎么样,要不要去?
艾莉森探出身子问道。
老人将夹克还给艾莉森,不住地点头:
嗯,你们两个挺有意思的。告诉你们,或许更有意思哪!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