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缺陷品。
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
但是,如果把心比喻成是盛装感情的容器,那我的容器是有破洞的。所以我的心永远都不会盈满。
神啊,神啊!请修复我的容器吧?
如果没有办法修复的话,那么请让人们无法察觉到我的缺陷吧!
因为只要没有人知道我的缺陷,我就可以继续存活在世间。
1
放学后的走廊上,就算从远处传来了社团活动的喧闹声,依然还是可以清楚地听到从某处传来拖鞋的轻轻走动声。
「羽黑,要是有任何感应的话都要赶快说唷。」
「好的。」
对于我的叮嘱,羽黑立刻点头回应。
她的辫子随着动作摇来晃去的,真好玩。
我们现在正在校园里到处寻找神。
对从来没有上过高中的羽黑来说,校园里的一切都很稀奇,于是她到处东张西望。
我刚入学时也曾认为一所老学校还能保持得这么好,还真是少见!只不过常常迷路。
叶野学园高校创校将近百年了,一直以来,都是由某个家族在经营。这个家族有很多奇怪的人,每次一更换理事长,就会在校园内增建某些东西,所以在一些看起来满普通的地方,也可能在某处隐藏着某些东西。
即使现在有人说,有学生迷失在秘密小房间里,也不能一概说那是骗人的,待会儿我还是拿一份自制的校内地图给羽黑吧。
我还真是体贴入微啊,可是这么优秀的我,却只是个副会长,这样好吗?叶野学园的学生们啊!如果我是学生会会长的话,各位的校园生活一定会更加光明灿烂。
「天气真好!今天真是个踢足球的好天气。」
桑田的话把原本沉浸在思考中的我给拉回到现实,接着我望向了窗外,果然像桑田所说的一样,足球社的同学们正大声地吆喝拼命追逐着足球。
「真是非常青春的感觉!」
年轻真好,我如此回应,但是羽黑却没有回话。
结果,我们三个人就这样隔着窗户看着别人踢足球一阵子,我算是属于室内型的人,因此,对于运动,我比较喜欢用观看的。
「啊!」
羽黑本来把手靠在窗户上认真观看着比赛,这时突然叫出声来!
「怎么了。」
「唔那个现在带球的这位同学是谁呀?」
虽然带着一点犹豫,羽黑还是伸手往前指,于是我就往手指的方向望去。
「哇!他刚踢进球了耶!好厉害唷!!」
「哦!他是二年级的足球社王牌和泉旭。」
我再强调一遍,我把全校学生的脸跟名字都记起来了。
「他是和泉同学啊?」
「你对和泉同学有什么感觉吗?」
「有!我有种跟平常稍微不太一样的感觉」
「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我以确认般的口吻追问着羽黑,她又再次盯着和泉看,然后缓缓地点头。
「具体上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呢?」
桑田隔着窗户盯着和泉看,同时更进一步地询问羽黑。
「该怎么说呢?好像只有和泉同学的周围闪闪发亮,有种庄严神圣的感觉」
我将视线移往操场,往和泉的方向望去。他的头发虽然没有染色,但是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散发出耀眼的茶色,皮肤则因为踢足球而晒出健康的小麦色,还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与爽朗帅气的外型,这就是和泉旭。
不过,实在很抱歉,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和泉有什么庄严神圣的感觉。
「桑田,你认为呢?」
「庄严神圣?」
桑田的想法大概跟我差不多吧,她歪着头小声地发出带有问号的回答:
「一般人或许很难看出什么来吧?」
「也对啦。」
我老实地回答。
「是吗」
羽黑的眉宇之间虽然因为我的回答而有些愁容,不过却没有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或许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反应吧。
「不过,他似乎有锁定的价值喔。」
「没错,外型端正俊秀、运动神经超群、成绩也常常名列前茅,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不良的风评,可以说是太过完美的正人君子,搞不好就是他!」
就连对别人都不太感兴趣的桑田也知道和泉的事情,让我觉得有点可疑,不过我并没有说出口。反正呢,我们现在只有羽黑这张牌,所以也就只能信任她的感觉,将此当成情报来源了。
我用手指推着眼镜的镜框做出了决定:
「好!那么就先调查一下,和泉是不是真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正人君子!」
「了解。」
「好!」
桑田的反应虽然还是跟往常一样平淡,不过看到羽黑突然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下意识倒是有点不安的感觉。
接着我们跷了二天的课,小心翼翼地跟在和泉后面不让他发现,努力搜集和泉的相关情报。
而这三天下来我们所得到的情报,包括和泉的身高是一百八十一公分,虽然仅是目击者提供的资料,不过应该不会有错。顺道一提,为了求证,我们也把全校学生的身高都调查了一遍当然是经过保健室老师的同意结果几乎所有人都调查到了。虽然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但总比没有好。
就调查的结果,和泉这个人可说是表里如一、真正的正人君子、有为的青年,好到几乎让我们觉得讨厌。
他不但早上从来不迟到,为了练球甚至比任何人都更早来到学校,上课时也没有打过瞌睡。人家拜托他的事也从不拒绝,而且都处理得很完善。不论何时都是和颜悦色、笑脸迎人。不用说,当然是非常有人缘啰。光这三天下来,就有五个人表示想要跟他交往,不过都被他拒绝了,为了不伤对方的心,他都很谨慎委婉地拒绝。
「该怎么说呢他实在是太一出不染了。」
这就是三天以来,我根据观察的结果所得出的感想。
「是吗?我觉得他非常优秀啊。」
羽黑马上这么回应我,这三天以来,我们这三个人当中,最认真监视和泉的就是羽黑了。
「没有什么缺点本身,就非常可疑了。如此隐藏缺点有什么意义吗?」
「他这个样子会不会太像神了?」
面对桑田的反问,我只能做出偏着头思考的反应,因为我的心中也没有答案。
「不知道他在家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桑田帮我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知道耶?那今天放学后,我们跟踪和泉回家怎么样?」
「要拜访他家吗?人家还没有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耶。」
「哦那你就在放学之前做好心理准备吧。不过今天在校园里的跟踪工作,想交给羽黑你一个人负责,没问题吧?」
我认为羽黑应该不会拒绝,但还是口头先询问她一下。虽然这件事是校长的命令,不过,我们也不可能其他的事都不做,只做这件事啊。
「好,我知道了。」
「本周末有躲避球的班级对抗赛,因为是学生会主办,所以我们还是得稍微准备一下。」
桑田向羽黑补充说明,而提议举办这个活动的就是铃木。至于为什么是比赛躲避球?也没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铃木只管促成提案通过,其他的就摆烂不管了,而我只好帮忙收拾烂摊子,四处奔走筹备活动。
因为我越想就会越生气,所以只好赶紧转移心思想些别的事情。
「足球社的课后练习突然取消了,所以下午四点钟我们在楼梯口集he,羽黑就拜托你啰!」
「好的,我会加油的!」
羽黑那样气势十足的回答方式,令我有点纳闷。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紧张唷。」
盯着走在回家路上的和泉背影,羽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带着混乱的气息如此说道。
「花南同学,冷静下来。」
桑田低声安慰,而羽黑则是不断轻轻点头,虽然第一天见面时她们还有点陌生,但是这三天下来,她们似乎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
刚刚羽黑还很认真地跟我们报告和泉今天下午的行踪,但都是些「他的英语发音实在很棒」之类的无聊内容,听来只觉得羽黑对和泉颇有好感。
而我们此刻正躲在住家墙壁的后面盯着和泉,并且跟他保持大约五公尺左右的距离,而和泉正往通讯录上登记的地址前进。
一接近他家附近,他就一一向附近的邻居打招呼,我觉得这样很好,不过自己实在做不到。
和泉没有绕路,大约十五分钟就到家了,接着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他还是有家的嘛。」
「可是,如果是神的话,不但可以操纵人的记忆,要买一栋新的透天厝(月影注:透天厝就是台湾口语中独门独户独栋的住房,其实就是别墅啦~~~)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吧。」
「不过没想到他家还挺小的嘛。」
要说羽黑的话没让我在意那是骗人的,其实和泉的家算是大的了,至少比我家要大得多。
「羽黑,你家是什么样子的房子啊?」
「这个嘛,前几天还有人来问我们,要不要把房子登记为重要的文化遗产,虽然我家的房子是旧了点,不过却很大唷。」
虽然我家是透天厝,但却是租的,听她这么一说,我就不想再详细问下去了,再问下去一定会让我心情不好。
「那你对这房子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呢?」
「请等一下。」
说完之后,羽黑就轻轻地闭上眼睛,两手则放松地垂下,反复地深呼吸。
过一会儿之后,她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还是什么都没办法感觉到,整个叶野市的磁场好像都乱掉了。」
虽然各国的相关人士无法进入学校,不过听说大家好像已经都来到这个城镇。羽黑说磁场都乱了,导致一些精密机械和特殊人士都受到了影响,也使得他们的作业完全无法顺利进行。
「不过,就算有办法变出个家,但家人总没那么容易变出来了吧?」
「这个问题很微妙」
「不过,如果是神的话」
除了我自己的答案之外,她们两个的回答我都当作没听见。
「好,那就开始吧!开始进行家庭突袭访问!」
「咦?」
羽黑才刚转学过来五天而已,所以还不是很清楚我这个人的做法,她用诧异的神情看了我一眼之后,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桑田,但是桑田并没有伸出援手。
「唔家庭访问是要?」
「什么?很简单呀!就是按下门口的电铃,门就会打开,如果和泉的家人出现的话,任务就算告一段落!这件事就由我来进行,你们两个先躲起来就行了。」
我在进行了简单的作战说明之后,立刻展开行动。
滴哩当当哩当当滴当就在电铃的音乐声结束后几秒钟,门的另一边传出「来了」的女子声音,这也表示和泉的嫌疑越来越小了,不过,结论还是要等看到人之后再说。
「来了。」
门打开了,出现一位连身上的白色围裙都显得相当耀眼的女性。气质与年纪相称的这位女性,以一个身为校园明星的妈妈来说,看起来似乎又有点太普通了。但仔细一看,会发觉她跟和泉长得还真像,不是,应该说是和泉长得跟她很像,我暗自吐嘈自己,接着开始说出,之前已经预先在我脑袋里想好的台词:
「实在很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是叶野学园高校学生会的干部秋庭多加良,请问和泉同学在吗?」
「学生会?学生会的人找我家的阿旭吗?」
我的突然来访让和泉的妈妈感到纳闷,于是我又继续说明。而且还尽量做出温和的表情,虽然我的脸平常就有些可怕,可能白费功夫,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吧。
「不,我不是为了学生会的事来找他的,因为我偶然捡到了和泉同学掉的东西,刚好我家跟和泉同学家在同一方向,所以就顺便拿来给他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我现在就去叫阿旭下来。」
「麻烦伯母了。」
和泉的妈妈把我留在门口一个人前往二楼,我这一连串的台词其实也不能全都算是谎言,我是真的有带他掉的东西来,只不过那并不是他掉的,而是我从他那里摸来的学生手册。我又运用了我的魔法双手创造了传说,我自己也不禁对自身的才华感到惊讶。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我抬头向上,看到了和泉跟他妈妈一起下了楼梯。
「你好!没想到真的是副是秋庭同学啊!」
「是啊!晚安。」
果然是练体育的,会好好地打招呼,他虽然比我还高一个年级,但说话的口气却很客气,真不愧是好感度第一名的男学生!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穿着便服的和泉,以前我只看过他在学校穿制服还有运动服的样子,他的穿著打扮很随意,不过却很有品味。
这些事就暂且不提了,现在已经确认了和泉确实有家人,我只好乖乖把东西还给他。
「我捡到了你的学生手册,所以顺道送来还给你,我想要是学校突然来个风纪检查,你又没带的话那可就惨了。」
这次我则滔滔不绝地说出,事先编好要说给和泉听的台词,我想我应该可以去当演员了。脑中如此思考的同时,我从口袋里拿出和泉的学生手册还给他。
「谢谢你还专程拿来还给我。」
和泉带着令人愉快的微笑向我道谢。
「不过秋庭同学,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呢?」
「因为我有个朋友也住在这附近,所以看到手册上面的地址后,我就知道是在这附近了。」
「原来如此,谢谢你专程帮我送回来,那么为了聊表谢意,就请进来喝杯茶吧?」
实在是相当稳重的人,完全无懈可击,如此完美无缺,反倒让人觉得似乎缺少了一点人的感觉。不过那点感觉,偏偏又让他的笑容巧妙地弥补过来。
「秋庭同学?」
我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叫声让我回过神来,这时发现他正拿着访客穿的拖鞋走向门口。
「啊!不用了,我还要去一下刚刚提到的那位朋友那里。」
「这样啊?那下次有机会再谢谢你。」
我赶紧推辞了他的好意,而和泉也没有继续强迫我,就此停止邀请。
「不用谢我啦,只是顺路举手之劳而已。那就这样了,明天见!」
如果接受了他的道谢,连我这样厚脸皮的人,恐怕也会受到良心的苛责吧。接着,我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和泉家。
转进巷子后,一脸焦急的羽黑跟带了水壶正喝着茶的桑田就等在那里。
「情况怎么样?」
「他家并没什么奇怪,也有妈妈在。」
「他果然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而且很亲切,今天还帮我捡了手帕。」
今天白天的时候好像有发生了这么回事,羽黑还特地从口袋里拿出那条手帕给我们看。
「不必,手帕就不用看了。」
「是喔。」
桑田不发一语,眼神就像是在观察小动物一样,看着羽黑雀跃地把手帕放回去。虽然我觉得羽黑对和泉实在太有好感了,不过现在暂且先不管这个。
「然后呢?有结论了吗?」
桑田跟平常一样问得相当一针见血,面对她的问题我只能苦笑以对。
「再给我一个晚上想想看。」
「所谓的结论是指什么?」
「结论就是结论啊?指的就是到底和泉是人还是神的这个结论。」
虽然羽黑问的是我,但桑田却代替我回答了。
这件事被下了缄口令,如果不是十分确认的话,就算对方就是神的假设人选,也不能随便开口问:「你是神吗?」但是,我们也总不能把时间光是花在一个始终无法确定的假设人选上。
「秋庭同学,你现在就要说出结论了吗?」
「是呀!有什么问题?」
羽黑之前那种兴冲冲的态度不见了,口气就跟刚点亮的闪烁路灯一样,而她的脸上表情似乎也有些严肃。我只是简单地回答了她提出的问题。
「我不能接受。」
我喜欢羽黑坦率的个性,不过那是两回事。
「但是我要你接受!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只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而且当时你也是同意的。」
「但是」
「不行唷!」
羽黑本来还想要争辩,但被桑田制止了。她从正面直视着羽黑的眼睛说道。
「不行唷!」
她又说了一次。
「再说,那些遵从你决定的人,并不是叶野学园的学生吧?」
面对桑田理性且冷静的说法,羽黑不知如何回话,于是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她虽然想要完全融入我们的步调,不过再怎么说,她都是政府机构派来的人,因此会有一些连我都难以想象的积习吧。
我轻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场变得有些沉重的气氛感染到四周,来往行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们三人的身上。姑且不论其他两人,但我夹在她们之间,该不会被其他人误以为我身陷在两个女人的「战场」吧。
「那今天就先解散吧。」
为了消弥现场凝重的气氛,我手一挥地这么说道。
「说得也是。」
「」
抬头仰望天空,星星已经开始闪烁着光芒,冬天的太阳真的比较早下山。星星会这么明亮,那就表示叶野市真的是个乡下地方。
「啊!桑田,我现在要顺道去尾田那里一趟,有没有什么事情要我跟他说的?」
尾田是连续五天没来上学的学生会会计,所以我刚刚对和泉说的话并不完全算是瞎掰。
「有啊!你等等」
桑田一听到我要去尾田那里,连忙把手伸进她的包包里。桑田的包包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大,但是却很能装,里面常常跑出很多东西来,那里面该不会是四度空间吧?不过我从来没跟桑田确认过这件事。
「尾田同学就是那个会计吧?」
羽黑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心情已经调适过来了,再次开口这么询问,她的个性毕竟还是无法不理人。一定是因为她本性太过善良了,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感应到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吧。
「是啊,他已经请五天假了,如果不去看看他的话,他会觉得很寂寞吧。」
「那顺便帮我把一些累积的会计资料拿给他看一下。」
原本在人家生病的时候是不应该拿这些东西去打扰的,因此我面有难色,不过还是从桑田手中接下了这些资料。
「尾田是个很有能力的会计。」
我说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我跟桑田都可以将残局收拾干净,但是到最后还是有不少地方非得要仰赖尾田才行。
「不过他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是有一点~啦。」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虽然有点卡住,不过还是脱口而出。
「那么帮我问候一下,请他保重。」
「嗯,也顺便帮我这么问候他一声。」
「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哦!那明天见啰。」
收下资料以及她们两个托付我转达的话之后,我就离开了。
2
尾田的家位在外观相同的新兴住宅区里,我看到二楼房间的灯还亮着,于是按下电铃。
「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讲机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因为知道是尾田,所以我回答得很简洁。
「哦!是秋庭啊!门没有上锁,你自己进来吧。」
「了解!」
玄关的门打开之后,我进入了熟悉的尾田家,接着就直接走上楼梯。尾田的父母都在上班,下午五点半的这个时候是不会在家的。
我跟尾田从小一起长大,从幼稚园开始就在一起了,一直到尾田他们买新的透天厝之前,我们都还一起住在同一个住宅区里。当我听说尾田要搬家时,直到确定他还是在同一个学区的时候才放下心。他在担任学生会的会计之前就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打开二楼木纹的门,有个脸色白皙,感觉很稳重的年轻人坐在那里,那就是尾田一哉。
身上穿着运动服代替睡衣的尾田在我到达的同时,从床上起身迎接我,虽然他的身高跟我差不多,但体重比我轻五公斤以上的尾田,让身上穿着的黑色运动服看起来有点宽大。不过,大概因为已经休息了五天,所以气色看起来还好。
「你的身体还好吗?」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了保险起见,今天还是在家里休息,明天就能上学了。」
尾田拨了拨稍微有点长的浏海如此说道。
「那就好!那么,你能先把这些资料看一遍吗?」
我有点犹豫地把桑田拿给我的资料交给尾田,我大概也只有对尾田才会这么低姿态。
「好啊,你就坐那里吧。」
尾田的房间里随时都保持得很整洁,随便坐哪里都没关系。我拿起一个坐垫放在尾田手指的地方,坐了下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吧。」
不用我提示,尾田随手翻翻资料,只看一遍就找到问题点了。虽然我在同年级中一直都保持第一名,但只有数学从来没有考赢过尾田,他果然是学生会执行部中不可或缺的干部。
就在我深切地如此体认时,尾田已经把我拿给他的资料都看完了。
「学校的课上到哪里了?」
这次换尾田发问了。不过
「我跟桑田这几天都很忙,根本没去上课。」
因为尾田一脸纳闷的样子,所以我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要找神啊?」
尾田跟我一样,之前看多了铃木的怪异行径,所以对这类事情可说是已经完全免疫,不会被吓到。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立刻进入状况。
「要找神啊不过真的有神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游戏已经展开了,我并不想半途而废。」
「还真像你的个性啊。」
尾田对这件事情并没有明确地表示认同或不认同,只是笑一笑而已。
「不过游戏都已经开始了,会长竟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我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跟他说了也只会来捣乱,事后就装作一概不知。」
「是啊,说得也对。」
尾田似乎颇为赞同,不停地点头,接下来就带着没什么危机感的表情对我表示认同。在尾田的心里某处一定非常享受铃木的胡闹。
「有有向那人说吗?」
他间的问题跟桑田一样,不知不觉间,我眉头上的皱纹又变得更深了。
「我怎么可能会说嘛。」
「可是,她不是自称是『叶野第一情报通』吗?」
「反正,我现在还不想积极地跟她扯上关系。」
「是吗?不过这件事情好像还真的挺好玩的嘛。」
尾田虽然也算得上是当事人,不过却像是在隔岸观火似地笑着如此说道。
「她真的硬要来找我们的话,那我们可就麻烦了!」
反倒是有点不耐烦的我,烦躁地搔头把自己的头发都弄乱了。
「我说你啊,要是再不改掉这个习惯的话,迟早会秃头。」
叮当!响起了像是金属碰撞的轻微声音,同时也突然传来了一声,并非我也不是尾田所发出的女人声音。
一瞬间,我突然完全地呈现定格状态,现在看着我的人,一定会以为我是个蜡像。
「啊你好啊。」
尾田明明跟我一样突然受到了冲击,不过却已经开始跟对方应对了。
「虽然我这里有点乱,不过就请坐在那里吧。」
「噢,那么就打扰了。」
尾田请她坐下,这个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客气的人,就这样隔着桌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可否顺道请我喝杯茶呢?」
我希望尾田尽可能不要理会她的话,不过尾田听到对方这么说之后,马上站起来,看来事情不如我所期望的。
「真是厚脸皮,你这个不法入侵者!尾田,你不用倒茶给她!」
「说我是不法入侵者未免太过分了吧?再说,我可是脱了鞋子才进来的哦。」
我的视线跟手所指向的地方有个女人,我很肯定在几秒钟之前,那里绝对没有任何人在。
顺便说明,尾田他没有姊姊,慎重起见我再说清楚一点,尾田的妈妈不到很晚是不会回家的,而且眼前这个女人长得跟尾田一点都不像。
宛如月光所编织而成的银色长发,只有在其中一侧扎了起来,其他部分就从背上一直垂到脚踝。而她的眼睛却像太阳一样是金色的,白皙的皮肤让红色的嘴唇显得更加红润。两手手腕跟两脚的脚踝都各戴着一对白金的手环跟脚环,只要这女人一动就会发出微微的光芒及清脆的响声。
身穿带有光泽的黑衣,前面还系着像是花魁般的红色衣结,脖子微倾的姿态真的很美。
不过,我知道那是一种非人的美貌。
她是土地神「卡侬」(注:卡侬就是叶野的日文发音),只有在叶野市内受到信仰的存在,拥有无法理解的不可思议力量。
平常不轻易现身,一般人连见都不可能见过,更别说是跟她有什么接触了。我跟尾田之所以能够看见她,是因为她想要现身给我们看,老实说,如果可以,我根本就不想见到她。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遇见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
不过很遗憾的是,跟她扯上关系之后,一直到现在我都依然无法摆脱她。
「好了好了,正好我也要端茶给秋庭喝嘛,就顺便一起吧。」
看见这样的妖怪不但不惊讶,还可以很自然地在我跟她之间穴话打圆场,这是因为尾田也认识她。只要习惯了超自然现象,之后就会觉得很平常了吧。
该怎么说呢?就算卡侬给我们添了很多麻烦,但尾田还是以这种态度对待她。从某种层面来说,尾田还真是令人尊敬。
「正是正是,只要顺便端杯茶给我就行了。噢对了,茶要浓一点哦。」
「你要是这么啰唆的话就请回去!」
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欢迎这家伙,不管外表看起来如何,这家伙的黑心程度,我可是亲身体验过的。有过这种经验的我,当然不可能欢迎她。
「哇啊!好吓人唷!偶尔也笑一笑嘛?」
「只要你在这块土地上消失,我就会笑了。」
「就算我消失了,你也必须先把『GAME』『CLEAR』之后,才能走出叶野市。」
卡侬一连说着拗口的洋文,嘴角还上扬地微笑着,而且带着意有所指的视线看向我。我紧紧握住拳头,但是,并没有移开视线。
「不用你说我也会把游戏过关。」
「呵呵,真是令人期待呀。」
没错,我现在除了「找神」的游戏之外,还是另一个游戏的玩家,而这也是被迫参加的。
卡侬所设下的那个游戏,并非游戏这两个字那么轻松,但是规则却很简单。
就是由卡侬播下种子,当植物成长开花后,由我来摘取,全部摘下一百株之后,游戏就算结束。如果简略说明的话就是这样。
但是,前提是这种植物必须以人体作为土壤来培育,所以事情有些复杂。
照卡侬之前所说的,只要是进入叶野市的人,任何人都可能被卡侬种下许愿的种子。
不过,许愿的种子并不会马上发芽,必须等到种子的宿主,许下最想完成的心愿,那种一辈子只可能达成一次的心愿,种子才会有所反应。因此,当愿望的实现条件都齐备了之后,那愿望种子才会发芽。
关于细节的部分我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关于种子发芽的要素之一,就是我可以看见宿主那个人所长出的芽,那仅仅是以我的情况来说不过,种子在还没发芽时是看不到的,这似乎是卡侬为了让我加入这个游戏才搞出来的花招。
种子在发芽之后,大约经过一个星期的照顾就会长出花苞。这时候如果宿主的愿望能够实现的话,植物就会开花,并且变成如水晶般透明清澈的结晶状,之后再郑重地把它摘下来,那我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为什么要把结晶状的植物摘下来呢,那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植物为了要结出其他花苞将会持续吸取宿主的养分。明明已经无法再实现其他愿望了却持续吸取养分。
那么,万一愿望不能达成,导致无法开花,没办法摘取下来的话,会怎么样呢?
答案很简单!花苞将会持续增生,植物也会继续成长,并且一直吸取宿主的养分。
然后,养分被不断吸取走的宿主,将会在两个星期后陷入接近死亡的状态。
因此,我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继续完成这个游戏。虽然宿主或许也可以经由别人来达成愿望,但是,能摘下那植物的人就只有我而已,这是第一个理由。
另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如果不将这个游戏破关的话,那我一辈子就出不了这个叶野市。为了摆脱这个魔咒,我也只好努力破关了。
光陷入这种局面就够令人生气了,但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卡侬动不动就介入我的日常生活。
老实说,叫我对她抱持好感,那根本是天方夜谭。
「你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吗?」
就在我们互瞪的时候应该说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瞪着卡侬吧去泡茶的尾田回来了。
「嗯!所以我无法久待。」
最后,我们彼此将视线移开,我拿起了茶杯。
另一方面,卡侬虽然要求尾田泡茶,但是她的手却没去碰茶杯,只是享受着茶叶的香味。那是因为,在这里的卡侬没有实体,所以没办法拿起茶杯。但是却可以神出鬼没,随便地不法入侵,而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搞不清楚卡侬到底有没有实体。
「那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
因为我一直没开口,所以尾田代替我问她。
「没事,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心中想着:那就快点回去吧。
「我只是在想差不多也该发生些有趣的事了吧!当然要出来侦察一番。」
卡侬满不在乎地如此打混过去,但这是无法欺瞒我的眼睛耳朵?的。
「卡侬,这次的事情你一定也参了一脚吧!」
当我拿着茶杯站起来逼近卡侬,不,应该说是我想要逼近她时
却已经看不到卡侬的身影了
「今天时间已到了。」
只剩下声音在室内回荡着。
「时间到了?你想逃吗?」
「我并没有这种想法,不过,下回再见吧」
我瞪向空中,但是又没办法抓住那只留下声音的卡侬,于是啧了一下。
接着,她就跟的来时候一样,只留下一声「叮当」的金属声,就这样又突然离开了。
「一溜烟就不见了,真是来乱的。」
就跟尾田说的一样,今晚让我对卡侬变得更加疑惑跟愤怒了。
3
「天空如此的晴朗,但是我的心却下着雨」
一大早进学校,就听到铃木的奇妙歌声,让我的心情一早就黯淡下来。
而且他还以这么高亢的旋律伤害我的耳朵,导致我没有办法去追他。
「一大早就唱着莫名其妙的歌。」
已经好几天没上学的尾田跟我一起遇到那家伙的时候,如此低声地说着。
「那一定是他自己作词作曲的。」
似乎连伴奏也是自己来,连在间奏部分都还吹起安地斯的民族乐器小竖笛。
这首歌曲好像夺走了我一整天的活力,但是我总不能这样一直站在走廊上吧?于是我走向了学生会室。
虽然昨天或多或少有先做过一些准备,但是后天就是躲避球大赛了。这比赛并非此时期的例行活动,以往我们都是在春天举办应该说球类比赛都只在春季举办一次而已。
「看来,今天会很忙。」
「是啊!」
再加上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早安!」
「早!」
「呃」
回头一看,原来是羽黑,还不认识羽黑的尾田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羽黑,这是尾田一哉,在学生会里担任会计。尾田,这是昨天跟你提过的羽黑花南。」
我简短地为他们彼此进行介绍。
「喔,你好,我是羽黑。」
「你好,我是尾田。」
他们两个都是很有礼貌的人,所以两人就在走廊上弯腰打起招呼来了。当羽黑抬起头之后:
「发现假设人选了。」
羽黑在走廊上望向我跟尾田的背后这么告诉我们。
和泉穿着体育服,应该是刚做过晨间练习,一路上面带微笑,向每个跟他打招呼的人客气地回礼,不管是谁,他都一样笑脸迎人。我认为那笑容跟面具没什么两样。
「秋庭同学、尾田同学、羽黑同学,你们早啊!」
「早安!」
「早!」
「喔!你早!」
看到我们的和泉,带着笑容跟我们擦身而过,那爽朗的笑容就算是高原吹过的风也比不上。我和尾田非常正常地跟和泉打完招呼后,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
但是,羽黑的反应却跟我们完全不一样。
她的脸一路红到耳根子,不晓得是不是为了压抑内心的激动,还把手放在胸口上,一直注视着和泉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虽然我不想改变这个事实,但看到这种状况,还是让我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羽黑,我们要继续讨论昨天的事,你就一起来吧。」
「喔!好啊!」
羽黑本来放松的表情再度紧绷起来,但是已经太迟了,我心里这么说着。
一打开学生会室的门,就像是跨进了响着不可思议旋律的异世界。
「下着雨下着雨下得人都软啪啪了」
我的手抓着学生会室的门,站在门边差点没晕过去。
「我们并不是绝对音感的人,这时候还真值得庆幸。」
「就算再没有音感,都足以让人痛苦万分了。」
在我旁边的尾田跟羽黑,两个人都已经用手指把耳朵塞起来了,但彼此居然还能够对话。
想说难得他会出现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但竟然不做事只化身为噪音产生器,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啊?如果不想办法停止那歌声不!应该说是噪音,其他学生早晚要受到他的残害。而我敏感的三半规管早已发出哀嚎,每踏出一步都觉得身体会不自主地失去平衡而摇晃着。
「可恶!」
就在我想要踏进室内的时候
「秋庭,你闪开!」
伴随着平稳的声音,一个身影闪身而过。
「啊太棒了。」
坏掉的喇叭终于停止发出噪音了,正确来说,应该说是桑田手动把「他」关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桑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那家伙身后,并且无预警地用口罩封住了他的嘴,上面还有个红色的大。
自古以来,只要被封上这个口罩之后,不要说是唱歌了,只怕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个东西真是太棒了。
「不过就是个口罩而已吧?」
感觉好像有听到尾田的吐嘈,不过此时就当作没听到吧。
「桑田,干得好啊!」
「没什么,只是我的包包里刚好有这个口罩罢了。」
桑田虽然喘了一口气,但看她的服装还是相当整齐,回答得也很从容,出身武道世家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而那家伙此时虽然被口罩盖住了半张脸,但是一双杏眼仍然闪闪发亮,发型也还是保持得很有型,并没有影响他的外表仪容。如果他的内在能再正常一点的话就好了,这是叶野学园所有女生的共同愿望。
虽然没办法发出声音,但他好像企图使用肢体语言,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着。看到他那样子,我不禁小小地啧了一下。
我不是无法解读这家伙的肢体语言,重点是我压根儿就不想去理解!比较令人感兴趣的反倒在于他坐着的那张椅子。
那是张单人椅,黑色皮革的椅子看起来很高级。事实上听说这是张非常有价值的椅子,实在不适合放在这个学生使用的办公室里。
但是这张椅子,却是叶野学园高校学生会室里的第二个神圣之地。
距今十多年前,当时的学生会会长解决了足以震撼叶野学园的大事件,虽然没详细听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据说是件攸关学校存亡的大事件。
事件解决之后,当时的理事长就把这张椅子当作谢礼,送给了当时的那位学生会会长。之后,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这张椅子成了「学生会会长专用」非担任会长的人是不能坐的。
而现在独占这张椅子的铃木,是否真正了解这张椅子的意义,我实在很怀疑且非常生气。
反正,每当我看到这张椅子就会火冒三丈,于是就将视线移开了。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我之外,其他三人都已经坐了下来,而桑田也已经泡好茶等在那里了。
我跟着大家一起坐下来,并且开口说话:
「羽黑,你能不能具体形容一下,你对和泉感应到的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呢?」
「为什么?」
「因为我有事情想确认一下。」
我不断地玩着手指,如此告知,在事情还没触及到话题的重点之前,我稍微把时间拖长一下,想在做出具体结论前,再次听听羽黑怎么说。
「好我我知道了。」
羽黑被我、桑田跟尾田三个人盯着看,所以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不过还是开口了:
「当我看到和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心跳加速,觉得脸开始变热。偏偏视线又无法离开他,有种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举一动的想法,身体则因这样的强迫感觉而出现酥麻的状态。」
羽黑看起来像是很认真、坦诚地说出了她的感觉,不过,她的说法却让在座的我们互相对看一眼之后,一起叹了口气。
「那么你是不是也顺便说一下,之前你工作时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之前啊?嗯脖子后面会有点紧紧地,还会看到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或是听到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
「跟平常的状况差很多嘛。」
「就是啊!」
桑田好像是要迂回地告诉她,但感觉上又像是讲得满清楚的。
除了羽黑之外的我们三个彼此对看着,而桑田跟尾田的视线都同时盯着我。
我扶了扶眼镜框,为难地开口说出结论。
「和泉是清白的。」
我先说了这句话。
「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啊?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证据啊羽黑你可以说是在特殊环境下长大的,搞不清楚状况也是情有可原。」
「咦?我觉得这件事跟我的成长环境没什么关系吧!」
我们这里唯一无法理解这个情况的羽黑,也因为我一直没有说出事情的核心重点,而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你从小开始就一直从事像现在这样的工作吧?」
「是啊,也因为羽黑家世代都是巫女。」
「不但要上学,还要帮忙家里的工作,非常忙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