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桐伊织17岁,女。
夏天也戴着针织帽。
身材较高,体重较轻。
四月二十三日生,A型。
家庭构成,父亲,母亲,哥哥,姐姐。
不擅长认真做事。
对于任何事都喜欢采用玩世不恭的态度。
就读于县内升学率第一的男女同校的私立高中,今年高二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成绩相当优秀,可是由于平时的言行,态度,在旁人眼中并不是好学生的形象。最多是一个擅长随波逐流的人,体育课上给人添麻烦的人,时而给人一种不懂人情世故的印象,因此在一部分低年级中被称呼为『舞姬大人』(当然一半是逗着她玩而已),除此之外,没有被特别关注过。
也没有能称得上兴趣的兴趣,既没有对什么东西特别热衷,也没有特别意志消沉。以淡漠的口气说,就是属于对什么都不介入太深的类型。可是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喜怒哀乐的性格,中学时,曾有个朋友跟她说『只要活着就很开心』,那时,她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表现得恰到好处。
先不管本人是怎么想的客观的来说,既有幸福的事,也有不幸的事,她这十七年来的人生
大概算是非常『普通』的吧
◆◆
「这可真是」
有些事就像谈论地球环境问题时经常说到的一句话『破坏容易建设难』一样。比如说一个军事大国运用持有的所有核武器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地球上的所有森林消失,但是想要再度恢复这些树林就要花费巨大的时间这句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破坏真的很容易吗?
核弹开发不也是要花很多时间吗,即使不搬出这种强词夺理的话,现实中要尝试着把辛辛苦苦构建起来的地球积极地破坏掉,这种事要付诸于行动应该相当困难吧。想要拥有一定量以上的破坏**和想要完全没有半点破坏**一样,非常之困难。
同样道理也适用于人生
零崎双识这样想着。
双识绝不认同活着很难,寻死却很容易这种说法。另外,他也不认同人是因为杀了一个人,人的一生就会因此而『结束』。所谓的『结束』应该是更具决定性的,更致命的。至少零崎双识是这么定义的。
没有自杀的人就是没有勇气自杀的人对于这种赞美自杀的想法,双识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反对吧,可是他也并非连这种思考方式本身也不认同的度量狭小的人。
那么,这事就先姑且不说。
面对夏河靖道的断头尸体,零崎双识只是静静地伫立着。剪刀上的血已经很干净了,被收回到西装里。
「这可真是,哎呀呀。是我的邀请方式稍欠妥当吧。最近的孩子该说是纯情,还是迟钝?总之我要好好反省。反省,反省」
双识苦笑道,指着自己的右手。仔细看会发现手指上残留有血迹。是夏河靖道身上溅过来的吗不对。面对那种半死不活的对手还会淋到血的话,双识也未免太不成熟了。
「」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任谁见了都会认为是双识『不成熟』吧。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溅回来的血。
「鲜,鲜血」
鲜红的血液。
好久没看到自己的血了而且是那么个小姑娘弄的,更可谓是初体验了。
她并没有携带武器。但双识没有因此就疏忽大意。他确实认识到她的指甲比一般人长(至少长到可以用来当『武器』的程度),即使不是这样,双识也没打算轻视她。
尽管如此
她用手指甲穴入双识右手,等他产生一瞬间的破绽成功的从双识身边逃走了。
现在已经从高架桥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她逃走了吗可是,还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呢。真让我想起了弟弟了。又或者是年轻时的零崎双识吧」双识一边在手背上贴创可贴,一边嘟哝道。「好了,好了,那么这之后究竟会怎样呢?伊织不管怎么看都是刚觉醒放任她不管,我又担心。与其说是担心更不如说是危险了吧」
可是现在双识的『任务』是找到弟弟并把他带回去,本没有关注这些未知的不确定因素的空闲时间。弟弟可不是一边对付这些事一边能找出来的角色。可是所以说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弟弟无论怎么说也是个在关键的时候头脑清醒的人,也有一定的自制能力。要杀人最多十个单位,不会超过。即使引起了骚动,短时间内也能回归到日常生活中。
可是,如果换成是那个戴针线帽的女高中生
「如果只是个杀人狂,可能还是放任不管比较好可是赤手空拳就能从我身边逃走的人已经不能称为杀人狂了」
「应该是杀人鬼」
双识那细小的瞳孔中放出锐利的光芒。
「以她那个势头不知会死几百个人。就像是在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面前成排地摆放一排核弹的发射按钮。最坏的情况,这个城市也不是不可能从地图上消失」
双识像是打从心眼里觉得麻烦的口气自言自语道。一副像在说城市少了一两个人也跟我没关系似的口是心非的表情,比起这种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
「而且就我个人来说,还有一些很在意的事,这个小靖也好,电车上的他也好。总觉得有什么原因让他们无法冷静。真是很『奇妙』耶。虽然也经常有不知不觉被推上舞台的事,对了,就这样做吧。先把未知的不确定的要素排除,精神卫生上来说更好吧」
于是双识停止了说话。
接着再度从西装中迅速的拿出『自杀自愿』。
「不管怎么说好像也没有让我选择的余地」
双识淡淡的笑着,朝靖道的尸体反方向走去。
回过头来便看见一个接一个地。
一个接一个地一个接一个地。
人群聚集了过来。
是注意到了夏河靖道的尸体而聚集过来看热闹的吗答案是否定的。
一共五人。
不,还有一人身材矮小的小学女生,站在五人背后。合计三男三女的六人全部,双目无神。即使去除少女,剩余的五人也没有统一感。既有壮年男子,又有金发少年,还有运动青年。年轻OL的旁边站着像是主妇的中年女性。这六个人至少不像是朋友。也不像是来寻找共同兴趣和话题的人吧。六人突然一起散开,然后把双识围住。
「你是零崎一贼的人吧?」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接着六人各自拿出了日常生活中不敢想像的危险凶器。连那小学生的少女也拿着明显违法的StunGun(注:非杀伤性个人携带兵器的总称)
「哎呀呀,这个真是,没有比这更头疼的了」双识像是很厌烦地轻轻摇了摇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的确是个罕见的美男子,不过也没到在男女老少之间都受欢迎的程度啊,这我可是一直不知道,要重新改变认识了呢」
开玩笑打圆场,面对六个人并不起作用,虽然玩笑本身就很冷,不过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敌人正逐步逼近。
双识仿佛毫不在乎自己的笑话冷场,也毫不在意六个人脚蹭着地慢慢接近,还是不停地用手指转动着剪刀。
「嗯?这么说来,也应该认为那孩子也正在被人追杀吧?」
唰地鸣响了刀刃。
就跟刚才一样,嫌麻烦似的动作不过之所以会嫌麻烦当然是因为『对于零崎双识来说这种小事,至今为止已经数百次轻松完成了』,他的动作如实地反映了这个事实。
「既然这样,这次就放弃和平交涉。对你们的实验就稍快一点进行吧,可怜的人偶们」
◆◆
逃吧。
逃吧。
无桐伊织一直逃到了自己家里。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穿过了自动门,呼吸困难地站在电梯大厅里。膝盖不停地颤抖,头晕乎乎的,一副就快倒下的样子。抬起头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那个螳螂模样的变态男。看来那个变态,没有追过来。
「接下来」
苦恼。
虽然从第二危机中逃出来是很好,但是第一个问题却完全没有解决。换句话说,就是虽然那种变态登场,搞得一切都稀里糊涂的但是伊织『刺』了靖道这个事实是无法抹去的。尽管砍下头的致命一击是金属细工制品给他的,但是伊织刺穿他喉咙的事实还是没改变。
手中的感觉也一直残留着。
简直就如同不断反复着同一件事。
伊织深深地记住了这个手感。
「嗯是呢」
该说是归巢本能吗,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家里。可是应该怎样去跟家里人解释校服上的血迹呢?果然还是只有坦白一切了吧。
现在正好晚上七点多。
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应该正一起聚在电视机前吧(巨人阪神战)。最多闲聊着怎么小女儿这么晚还没回来呀之类的话题吧,应该不会太在意。伊织本来就经常晚上出去玩,正常家庭应该不会担心『嗯嗯,小女儿这么晚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在哪里把同学杀了吧!』这类的荒诞无稽的事吧。
「啊大家,应该会很惊讶吧」
缺乏紧迫感。
确切地说是一如既往,伊织直到现在对于自己刺了靖道这件事还是无法体会到罪恶感。就连自己做了件不得了的事这种感觉也没有。
明明杀了人。
明明杀了人。
怎么说好呢不由得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还不止如此。自己周围像是变得杀了人也无所谓一样。明明很清楚杀人绝不是怎么都行的小事。
虽然这样比起夏河靖道,还是更在意金属细工制品。他的存在让伊织认识到杀人,人的死是无关紧要的事。
「嗯好像是叫葬礼什么的呢?(注:葬礼和双识日文发音一样)」
因为后来受了惊吓,记不太清楚了。
总之想起了他说过的话。
『也请忍住不要和家人﹑朋友以及学校的老师商量。你不想杀死家人或朋友吧?』
『伊织已经误入歧途了,遇到别人就会把人杀死』
嗖嗖地摇摇头。
真傻。那种变态螳螂男的话怎么能信以为真呢。那个变态可真是若无其事的砍下了靖道的头啊。(我没资格说别人?)如果是用那样凶恶的刀具的话,或许要耍出那种特技也不算难吧(虽说形状有点像)不过把简单的事简单出色地完成可是极为困难的。就像是理所当然地做理所当然的事有时也是很困难的。就比如说挥动棒球?这是谁都会的吗?
物理上是可能的。
心理上是不可能。
明明做的是同一件事。
可能性并不等于实现性。遵从概率值和遵从期望值果然是背离的。
相背离。
因此,崩坏。
崩塌了。
即使制定了完美的犯罪计划,要实行起来还是需要一定的决断﹑勇气和胆量。
那个金属细工制品既没有管什么决断﹑勇气和胆量,更没有去周密地计划,也不是突发事故,只是理所当然地把一个人的脑袋砍下来。这和伊织刺穿靖道的喉咙是完全不同的种类杀人行为。
那多半是个可怕的人。
非常非常,可怕的人。
「」
不过。
「从别人眼里看来我和那个人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只要遇到别人就会想杀死对方。
真蠢,真是愚蠢。
可是因为金属细工制品很理所当然地说了那些话,对伊织来说意外地有说服力。
「嗯。是呢」
虽然这样也不能回家吧。不光是想要见到家人让自己安心,就是从现实的角度来看,也得把这身浑身沾满血迹的校服换一换(不但恶心,而且还很臭,又显眼)。虽然也想过先偷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可是大楼的构造不允许这么做。从门口进去就是起居室,那里有延伸至三个房间的走廊,这就是伊织所住的大楼的一套结构。也就是说不经过起居室就无法到达自己的房间(伊织的房间还是最里面的,和姐姐合住一间)。
「哈啊」
再怎么烦恼,事情也得不到解决。
伊织终于下定决心时已经又过了三十分钟。仔细想想穿这身染血的校服到处徘徊才是最危险的选择。到现在为止都没人叫住我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好。好吧,好吧」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只有拼一下了。不管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也不想再也见不到家人。与其相信那种变态的话,还不如相信家人的爱以及自己对家人的爱。
「」
爱情。
这个词如此现实地,如此充满冷意地,像别人的事一样回响着。这种体验对无桐伊织来说还是第一次。她想,结果自己还是无法接受杀了人这个事实,只是一味的在逃避吧。
可能是希望有谁能够否定。
又或是希望有谁能够肯定。
不管是其中的哪一个。
总之希望有人能够来断定什么。
就像刚才那个金属细工制品一样。
「已经,快结束了吧」
虽然没到临死之前但是至今为止的人生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过。非常普通的,无趣的既有好事也有坏事,这样的人生,这样的十七年。一边想着自己哪里也到不了一边逃避并度过的十七年。
逃避。
躲避。
禁忌。
对于自己如此的人生,伊织并没有特别喜欢,也并没有特别讨厌但是一想到已经回不到那里去了。
伊织也感到有些怀念。
乘上电梯,按下十楼的按钮。转眼之间就到了目的地的楼层。没有让心情平静下来的多余时间。感到时间过得很快。
可是该怎么开口呢。
即使是主张正当防卫,即使是声明不是自己给他的致命一击,伊织刺了靖道这件事也是不会改变的,而且,家人会有什么反应呢父亲应该会生气吧,母亲应该会哭吧。姐姐和哥哥就不清楚了。也不是关系特别好的兄弟姐妹,应该会毫不留情地说我尽会给他们添麻烦吧。可能会痛骂我一顿吧。一边想着这些事,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准备接下对讲机,想到不必这么郑重其事吧,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定决心,穴入钥匙。
我喜欢你们,父亲﹑母亲。
虽然讨厌但也喜欢你,姐姐。
虽然讨厌你但请你不要讨厌我,哥哥。
穴入钥匙后没有感觉到预期的反应门没有锁。
「哎?」
没反应?门没锁?
奇怪不正常,不协调感。
因为大楼入口处有自动锁就不关家门了,无桐家可没有这样的习惯。那是忘记锁了这也不可能。不管是在家还是不在家都不可能忘记锁门。无桐家除了伊织以外没有这么粗心大意的人。
悄悄地打开门。
数了数鞋子数父亲的﹑母亲的﹑姐姐的﹑哥哥的。
和平常一样,没有错。
应该没有错可是
「!」
伊织飞奔着进入室内,连鞋都没有脱,一个箭步冲入起居室。起居室里展现着和平常一样晚餐时的景象。桌子上摆放着饭菜有人在享用饭餐对面是电视节目是巨人阪神战。比分是零比零。现在正是第五回合上半场,轮到阪神进攻。
要说和平时的晚餐有什么区别的话只有两点,在吃饭的人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伊织不认识的男人。然而只有这两点就非常不同了。
感觉非常年轻的男人,但不可思议的让人有种难以断定其年龄的感觉。而且还是个,该说什么好呢打扮很怪异的男人。不过,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自己家里理所当然地吃着饭就已经是超过极限值的怪异了,而且那打扮让人更觉得怪异。下半身是黑色和服裙子,上半身是厚布料的练武服总体来说,就像是接下来要去参加剑道或合气道的练习一样的姿态。充满女人味的长相外加和式的眼镜,用白头巾把细长的黑发扎在脑后至少是电视和漫画上没见过的打扮。
和服裙子的男人像是对伊织并不感兴趣或者该说是根本没注意到的样子,全神贯注地盯着巨人对阪神的比赛。
乍看之下,在男人坐的椅子旁边靠着长长的像是棒子的东西。不,虽说是『像是』,可伊织一瞬间就判断出那是什么了。
那个虽不能和金属细工制品所携带的剪刀那么夸张,也是远远比剑道和合气道更背离伊织的日常生活的东西,所以伊织花了些时间才做出最终判断。
「」
那是一把长刀。
而且是把大长刀。超出想象的大家伙。与一般家庭不相称的的物体。
「嗯?嗯嗯?啊啊。欢迎回来」
男人终于面向伊织开口说道。
柔和的声音,优雅的微笑。
不禁,看入迷了。
「欢迎回来,怎么不回答?」
「啊,是,是的,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