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更为接近某个政令指定都市的中心地带,巨大的建筑物即使以高耸入天来形容也毫不夸张,不离得远一点就无法看见全貌,无论纵向或横向,这栋建筑物都占有极大的面积。在这栋极为高级的公寓前,有两个奇妙的人并排站着,仰望着公寓。
其中一人,是个戴着草帽、身材瘦长的青年,穿着让人觉得在六月这个季节还稍嫌冷的白色背心、皱巴巴松垮垮的裤子,脚下则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凉鞋。脸上戴着圆形太阳眼镜,脖子上挂着白色毛巾,一副来自乡下的农村青年模样。唯一跟这个形象不合的物品,是挂在右肩上的细长黑色皮简。
另一个人,是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说得更清楚一点,或许用「男孩」一词来形容会更贴切吧。他是个个头不高的男孩,穿着在六月这个季节看来很闷热的立领学生服。大概是个国中生吧,胸口钉着刻有「汀目」字样的名牌,带有光泽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上,有着些许沉闷的感觉。虽然跟旁边的草帽青年同样戴着圆形太阳眼镜,但是在这男孩脸上有比太阳眼镜更引人注意的东西,那是被太阳眼镜遮去大半面积的在右脸颊上不祥的刺青。
草帽青年不知为何似乎有些不愉快;脸颊刺青的男孩则不知道正在笑些什么。
「喂,人识。」草帽青年仰望着大厦的顶楼,向旁边的男孩说:「阿愿跟你说了些我的什么事情?」
「嗯?没有,没什么事。」脸颊刺青的男孩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保持着一贯的笑脸回答青年。「你不用担心,大哥他完全没有说你的坏话。他说:『阿赞拥有我没办法教你的事情,所以你要跟着他好好的学习。』」
「哼,他还真敢说!」草帽青年调了调帽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这个工作应该是阿愿的,因为人家是找他的碴,为什么非得把本大爷拉进来,真令人难以理解。」
「那还用说吗?因为都是家族的人吧。」
青年对以揶揄的语气说话的男孩,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脸颊刺青的男孩毫不把青年的神情放在心上,继续说道:
「可是真的很夸张呀!就算是大哥被人找碴了,但听过详情之后,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边没造成损伤,对方那边也没抱着敌意说起来只是个单纯的意外而已。既然如此,什么报复啦、复仇啦,就不需要一一进行了吧?要说是复习的话,我光复习学校的功课就够了。」
「你真的有认真在念国中?」
「唔出席天数好像挺糟糕的,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呢。」
「留级的话,阿愿可没办法接受。唉,『零崎』去学校上学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可笑,所以我是觉得怎么样都没差。」此时,草帽青年第一次将视线朝向男孩。「可是你刚刚说的话,身为『零崎』可不能当作没听到。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够放任『敌人』不管。」
「知道了啦。关于这点,到了这个节骨眼就算老大你不说,大哥也会把我念到臭头那么,老大上脸颊刺青的男孩双手穴在口袋,以下巴指着正面的公寓。「这次成为我们零崎一贼的目标,那群可怜得不得了的小羔羊们,就住在这拣公寓里面吧?」
「没错。」
「住得直苦同级啊!这里的房租要多少呀?」
「最便宜的是一个月两百五十万,而最高的那一楼我们的目标那伙人当作根据地的那层楼一个月要四百五十万。」
「哇,真夸张呀!」男孩很愉快地哈哈笑着。「那么目标有几个人?」
「八人。那八人今天、现在、这个时候正聚集在最顶楼。」草帽青年淡然地说着,看来他的事前调查十分完美。「这八个人由我动手。」
「啥?」
「对你来说,负担还太重了。我从阿愿那边仔细听过你的做事方法了人识,你是个非常情绪化的家伙,如果对手是无关紧要的家伙就算了,可是要是因此让目标逃走,头痛的人可是我。」
「不管怎么样都没人信任我。」脸颊刺青的男孩并没有特别出现心情恶劣的样子。「无所谓啦。很轻松呀,那八个人全是外行人不是吗?麻烦死了,所以交给老大就好。可是那样的话,为什么大哥要让我过来这里?如果老大要一个人解决的话啊,我知道了,要我负责把风?」
「不对。」
草帽青年回答。
「在我杀掉那八人的期间,把这栋公寓的居民全杀光就是你的任务。」
「嗯」
不晓得是不是草帽青年的回答太出人意料,脸颊刺青的男孩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他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无力似地搔了搔头。
「这栋公寓的居民跟那八人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有关系。他们与目标的根据地位于同一栋公寓里,光是这一点就足够。」青年说:「人识,你呀,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叫做杀人?不过因为这是阿愿教你的,这一点也是没办法的。那家伙就算是在零崎一贼中,也是最奇怪的异端份子」
「有必要杀了其它人吗?」
「有。」青年肯定地说:「这是杀鸡儆猴。」
「啥全部都要杀?」
「全部杀光。」
「小孩也要?」
「小孩也要。」
「女人也要?」
「女人也要。」
「老人也要?」
「老人也要。」
「动物跟植物都要?」
「动物跟植物都要。你很啰唆耶!敢和零崎一贼结仇就是这种下场。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为了保护家族什么都干只要对手是家族以外的人。」
「」
「你有什么不满?」青年瞪视着男孩:「反正会住在这种高级公寓里头的家伙,净是些坏事干尽,贪污钱财的人,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别说这种破坏人梦想的话。」
「大人是不会作梦的。大人呀,是会实现梦想的。」
「好啦,我做就是了,做就是了。」
男孩点着头,以非常勉强的方式说道。「啊很累耶真要说起来,学校就快要模拟考了,我要是拿不到平均九十分以上,班长会啰唆的。快点解决完,我要回家念书。」
「随你高兴。我也是呀,也想快点结束这本来是阿愿该做的工作,好回家上网。」
「上网?计算机吗?」
「最近我有点入迷了。」
「啥老大呀,这不太适合你我觉得老大你还是最适合无拘无束挥动球棒的样子了。」
「光靠适合不适合,是没办法过人生的啦。」
然后,草帽青年踏出了一步。
「我先进去,你五分钟之后再进来,进行刚刚我告诉你的任务。等你到达最顶楼的时候,一切就搞定。」
「咦?让我打前锋不是比较好吗?这种高级公寓一定有警报装置或是警卫什么的吧?」
「没关系,这部分我就当作免费大赠送吧。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草帽青年暂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男孩。「这也是我听阿愿说的。零崎人识我可不想被卷入你的无差别地毯式攻击。我可没有像阿愿那种可以压制住你的自信啊『为零崎而生』的小弟。」
「」
「嗯?」
「」
「嘿嘿嘿嘿。」
确认男孩没有回答的意思,青年稍微敷衍地笑了笑,重新把皮筒背好,进入公寓。
现场仅剩男孩一人。
「呼。」
只有在疲惫无力时才会浮现的微笑,已经完全消失在男孩脸上。
「什么『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叫做杀人』真会说大话,每个家伙都这个样子。」男孩用低到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喃喃自语着。「不管是大哥还是老大,看待杀人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认真过头了真是的,我哪能奉陪呀。」
拿下太阳眼镜,将它收进胸前的口袋,男孩露出深邃的双眼。倘若见到那双眼睛,便会知道他有着无法以「男孩」这等词汇来形容的深沉又黑暗的阴暗眼眸。
那双眼睛,毫无疑问地,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他的双瞳深沉得像是浑浊无底的沼泽。
「可是唉,可是。」
咻挥动手臂,脸颊刺青的男孩双手握住藏在学生制服袖子里的刀子。刀刃厚如柴刀的粗大刀子,以及相对之下,可描绘出如艺术般曲线的轻薄短刀,他灵活地同时旋转舞动着这两把刀。
「我也一样不想被卷进去呀,老大人称「愚神礼赞」(SeamlessBias)的零崎轧识先生。人如其名,个性十分随便的你,如果被卷进你的独家杀法,就连现在的我也没办法应付呢!刚刚,的确是说五分钟吧?」
男孩看着右腕上的手表确认。
「小心一点好了,再加个五分钟也许留个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比较好吧如果听大哥的建议的话。可是这栋公寓的所有居民有几个呀?还有,有几间房子?虽然钥匙不是问题,可是那个老大做事还真是乱七八糟啊,唉。」
男孩由衷地轻声赞叹道。
「真是让人打从心底佩服的杰作呀。」
五分钟。
男孩一时兴起擅自决定的这个时间差距,大大地改变了从这里开始的故事发展这时,甚至连他本人都尚未察觉到。
◆◆
零崎轧识是个杀人鬼。
到目前为止的二十七年人生里,究竟杀过多少人,早就已经数不清了,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要计算就是了。
杀人是没有理由的。
怎么说呢?一看到「人」一一看到「人的形体」
『啊,好像可以杀的样子。』
心里就会忍不住冒出这种想法。虽然只能如此说明,但即使是这样的说明,也不能说是最接近真实状况。因为就算好像可以杀,但也没有特别去杀的必要,都只是想象而已,都与实现没有任何关系。
『杀人的这种心情呀,阿赞』
不知在何时,同样隶属于一贼,恐怕是目前实力最坚强,拥有「自杀志愿」(MindRender)、「第二十人地狱」别名的零崎双识今天,让轧识跑到这里膛这滩浑水的始作俑者曾经对轧识说过一段话。
『原本是由爱而生的哦。』
『』
轧识虽然心想「白痴呀!用剪刀刺眼睛!去死吧、变态」。但自杀志愿无所谓地继续说着。
『没错,我们是因为亲情而杀人。除此之外的杀人理由,要尽量避免如果希望保有杀人鬼集团的称号的话。」
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
仔细想想,这个集团存在的本身就很矛盾了。今天那个正经八百去念国中的小伙伴(虽然常跷课)的存在也相当矛盾,可是说起来,不求其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掉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一切的「杀人鬼」同志,竟然聚集成群、创造了家族什么的。
真可笑,打从心底觉得可笑。
但是
即便是愚神礼赞、零崎轧识,也不觉得可以对此一笑置之。
虽然觉得可笑,却无法否定。
那无可避免的矛盾,只是自己无法接受而已吧。
只是这样而已吧。
而且,比起单打独斗的杀人鬼的时代,隶属于集团的现在更
「不够啦。」
自行担任前锋、搭上公寓电梯的轧识,虽然想着进到室内该把草帽脱掉,但是又没有地方放,而且反正很快就要再出去公寓回到太阳底下了,于是只摘下了太阳眼镜。
「要用什么好呢」
轧识从皱巴巴的裤子口袋掏出钥匙,打开楼层按钮底下的嵌板。这支钥匙是经由最近迷上的网luo拿到的东西不只是这个,这栋公寓的构造、今天目标的八人会聚集在这地方一事,几乎都是藉由网luo收集到的情报。如果能够潜入到某种程度以上,几乎没有什么情报是得不到的。以前必须得靠着自己的双脚四处奔波,现在真是个很棒的时代
「或者,也可以说是个很糟糕的时代?」
按下嵌板里头的顶楼四十五楼的按钮,电梯开始上升,稍微感到加速的重力,但这种感觉也立刻适应了。
「」
虽说接着要面对八个目标敌人但要说轧识在上升的电梯中思考着的事情是什么,那便是现在应该在公寓外面准备的伙伴零崎人识。
他们不是初次碰面,也认识有一段时间,但作为伙伴一起行动这还是头一遭,还有一点也让人感到不安。对轧识而言,他怎么也无法理解那个叫做人识的少年在想些什么。不,要说难以了解的话,他的哥哥自杀志愿才更让人感到不解人识的危险,便是来自于「无法理解」的那一部分。
零崎一贼杀人鬼集团。
当然,净是些太过危险的人。
只是那种类型的,至今未曾有过
「不过,那也是当然的」
毕竟那小子,是为了零崎而生的孩子。
他可是零崎中的零崎。
「这次的工作,要我们两个人根据状况自行判断?」一边无所事事地看着电梯门上方变换着的楼层显示,轧识自言自语道。「我跟阿愿不一样我们保护『家人』的方法不同我跟那种变态不同,没那么天真。如果发生问题,即使是家人我也会要求『排除』」
他瞥了一眼背在肩上的的细长皮筒。
「在『报复』时引发不幸的意外是常有的情况」然后,零崎轧识重复了一遍。「要我跟阿愿一样真伤脑筋。」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楼层显示为四十五。
门开了,他往大厅走出去。
「不准动。」
左右两边都有人拿着指着他。
「手举起来。」
「」
如对方所言,轧识举起双手。然后将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两个人呀。
他只转动着眼珠便确认了两边的情况不符合「目标」八人中的任何一个,是怎么看都像是保镖的强壮男子。
「看样子是中了埋伏是风声走漏?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不准讲话。」右边的男人简要地说:「那扇门的另一边,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十个高手你无法对那八人出手的。」
「哦。」
轧识并没有特别在意对着自己的枪口,而是看向大厅前面过去一点的一扇门。这样啊,八个目标都确实在那里吗?暂时放下心了。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带着「晚辈」来,大放厥词之后,结果却完全失败的话,实在太丢脸了。
「可是是从哪里走漏风声的」
「喂,不准讲话。不然杀了你。」
这次是左边的男人。
轧识高举双手看着那个男人,笑着
「你说要杀我?」
「唔」轧识的视线让男人不禁畏缩了起来。「喂、喂!我说了不准讲话」
「你要杀了本大爷?教教我吧如果,你知道方法的话。」
忽然地,轧识放下双手
把手伸进背在肩上的皮简里。
「喂!喂!」、「你这家伙」
两个人同时举起枪,但是轧识依然对此毫不在乎。
「拜托你们啦,要是知道方法的话就教教我因为我从出生开始,不管怎么做我就是死不了,真的很伤脑筋。」
「嗯那么,轻松地开始零崎吧。」
◆◆
「嗯?」
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枪响,脸颊刺青的男孩零崎人识停下了脚步。他现在位于公寓外侧的逃生梯。二楼往三楼的途中,他并没有搭电梯。
「哦终于开始了吗?」人识抬起了视线望向遥远上方的顶楼。「但是,枪声呀哈哈,还有认为用枪就可以杀死零崎一贼的家伙,这还真让人吃惊。」
短暂停下脚步之后,人识再度往上走。
不管是双手拿着的刀子或是学生制服、身体上没有任何一处沾染上血迹。不管是谁靠近他,应该都闻不到血腥味。就算说出这个少年在至今为止的短短数分钟内,将这栋公寓二楼的居民不,甚至连一条金鱼都不放过,将所有生物都杀得一干二净,铁定也没有半个人会相信的。
知道真相的,目前唯有一人。
当然,那是零崎人识尚未人间失格的时候。
「但是我真的很不想被卷进去呢」
少年稍微加快了脚步,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不过我有点好奇,让那个笨蛋大哥夸奖不已的杀人手法愚神礼赞的球棒操控法」
◆◆
「愚神礼赞」(SeamlessBias)。
这是零崎轧识的通称,同时也是零崎轧识所使用的得意武器。轧识总是背着的细长皮筒就装着「那个」。
简而言之,那是「狼牙棒」。
将棒球赛中进攻方选手所使用的器材打上钉子,虽然一般的球棒是木制品,可是「愚神礼赞」全是用铅制成的,也不另外打上钉子,而是原本就拥有钉子的设计,完全一体成型。当然,「那个」的重量可不是开玩笑的、使用起来可是一点都不轻松,但轧识身材称不上健壮、肌肉也不结实,却能够随心所欲操控。
他利用其庞大重量所产生的离心力,并非挥舞棒子,而是宛如以自己为圆心描绘出弧线般
他,殴倒敌人,击杀敌人。
敌人几乎都难逃一死。简单来说,因为被铅棒击中了要害,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即使如此,不管就谁来看,一般都会认为用刀子来「杀人」比较适合,但轧识却基于某个理由,坚持使用这根狼牙棒「愚神礼赞」。尽管被认为是和自杀志愿同等级的怪人,轧识也没有放弃「愚神礼赞」而改用其它武器的打算。
当然除了使用起来相当顺手之外他总觉得这「愚神礼赞」是将自己的性格具体化的凶器。只要使用这个,不管敌人是十二个还是二十个,手上有没有拿枪
全部都能打倒。
轧识对此深信不移。
没错,深信到不知何谓死亡的程度
「呼。」
轧识的动作终于停止之时
房租每月四百五十万的房子已经变得惨不忍睹,彷若台风过境不对,是龙卷风过境。在三百平方公尺的面积中,几乎连一个完好的家具都找不到。此时轧识正位于异常宽广的客厅中,透过大窗户可以将低处景色一览无遗。不只是这里,其它的卧房与厨房,甚至是厕所跟浴室,不管哪里都没有一件东西是完好的。这种房子,就算房租是一个月三千元,大概也不会有人想住吧加上还有二十人的尸体散乱四处,那就更不用说了。
「还、满难搞的呢。」
说着,轧识背部靠着大窗的玻璃;颇有重量的棒子,前端埋入长毛地毯中。棒上黏着血与肉屑,看起来非常令人不舒服。轧识流了些汗,呼吸也变得紊乱但是全身上下似乎都没有受伤。他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在人识抵达之前能全部收拾完毕真是太好了可以的话还是不希望让他看见我的本领。不过,话又说回来」
对着倒卧在地上的尸体零崎轧识来回检视着四散各处的尸体。
「风声是从哪里走漏出去的呀?虽然想说或许他们会注意到被盯上了,可是还真没想到会遭到埋伏。唔」
果然,用网luo收集情报还是不太恰当。他虽然不认为这些「目标」所属的组织里有手腕那么高明的黑客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如果有那样的家伙存在,就非得把那家伙也加进「目标」中
「没完没了倒不如说是自导自演。俗话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没有比这种无止尽的报复更没意义的了。」(注:原文いたちごっこ是一种日本孩童玩的游戏,互相把手迭在对方手上,可以一真直玩下去,没完没了。)
唉,尽管如此
即使没有意义,如果不断重复,就会归零。
像自杀志愿那种类型的人,似乎会这么说。
「话说回来,人识还真慢呀。」
轧识也因为预料外的人数而花了不少功夫,从这栋公寓的居民数量来考虑,也差不多是人识该到这里的时间了。是他过于相信自杀志愿的话,太过高估那个人识的杀人能力了吗?
没办法,为了消磨时间,继续思考吧。
虽然刚刚还认为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如果这真的是「埋伏」的话,保镳的人数应该再多一点才对。十二个人的话,实在太少了点不,这部分就算了,对方也有自己的窘困、,大概是无计可施吧。
可是,那八个目标宁愿冒着危险来到这个场所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应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吧。知道「刺客」要来,还故意集he到这个地方的理由,真让人想不透
「呼」
从这个现象看来,至少能确定情况有点诡异,因为情报过少,产生的可能性就更多了。尽管如此,要选择一个最有可能的选项的话,轧识选择的答案是
「『第三者』的介入吗?」
不知是敌是友的「某人」也就是『第三者」,对这八人透露某种「情报」这些家伙没有确认情报真伪,认为不能因为这么点事情就中止*会,因此暂且先找来了保镳嗯,这种情况似乎是有可能的。
但是,倘若是这情形,关于那个『第三者」是谁的问题那人为什么知道轧识等人会在今天到这个地方来?同样的问题继续再想下去,会变得没完没了
「而且,又变成了自导自演的状况了」
就在轧识很不愉快地低声说着时,从玄关的方向传来「叽咿咿咿咿」的声音,应该是通往逃生梯的门打开的声音。哎呀呀,这可终于到了。轧识调整呼吸,再次擦了擦汗。尽管没在盘算什么,但也不想在年纪小的家族成员面前示弱。他单手拿起放在地板上的棒子、扛在肩上,摆好姿势,等待人识进到客厅。
几秒后,人识踏进了客厅。刀子大概已经收到衣服里头,没有拿在手上。
「你很慢耶,人识。」
「哇塞!这也太惨了。」
看也不看摆好姿势的轧识,人识四处张望着,只顾着感叹这个房间整体的惨状。
「老大,你这样搞,家具不是很可怜吗?明明是很棒的东西说。哎呀、哎呀、哎呀!看看这张桌子!你到底在做什么呀,真是的!」
「」
人识看起来一副充满怒气的样子。
还是老样子实在是个让人摸不透的家伙。
轧识收起摆好的姿势,靠近人识。
「你这家伙真的是」
「怎么人数好像变多了?」
「好像被识破了。当然,就算从八人增加成二十人,对本大爷来说还是没差啦」
「可是,这些家伙」人识指着其中一具尸体。「是我们要狙杀的目标没错吧?」
「嗯?是呀。目标的八人都顺利杀光了,不过他们好像找来了十二个保镳。」
「这不是很怪吗?如果被识破了,这些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吧?而且不管找了几个保镳来,结局都一样。毕竟说起来,我们可是『零崎一贼』耶。」
「嗯,我刚刚也在思考这件事」
然后,就在那里。
就在两个人缩短距离的那里。
就在轧识与人识并立的那里
「!」
轧识有所反应。
「人识!」
第一瞬间,他伸出双手,抓住人识的学生制服衣襟。
人识一脸的茫然。
第二个瞬间,他像划弧般,猛然将矮小的人识丢了出去。
轧识满脸焦躁。
第三个瞬间轧识利用反作用力,自己也朝另一边飞扑过去。
「咳、咳」
背后的玻璃窗发出声响,碎裂一地。
然后,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刚刚人识评论过的桌子
飞了起来。
在地上翻滚的人识。
在地上翻滚的轧识。
最后,砰的一声,听见了微弱的枪声。
回神。
「靠到那边的墙壁去!」
轧识一边喊着,一边往碎裂窗户旁边的地板翻滚移动;人识也是,不等轧识开口便采取了行动。在强风直吹而入的碎裂大窗户两侧,轧识与人识背部紧贴着墙壁,坐了下来。
「」
「」
两人暂时静观其变却什么都没发生。
风平浪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喂,老大。」先开口的是人识。「刚刚是怎么回事?」
「」
轧识没有回答。
「我应该没弄错吧刚刚窗户破掉,桌子飞出去之后我觉得好像听到了枪声」
「」
「奇怪?枪声比较晚听到?」
「吵死了。」
对着右手边那个嘴巴一张一合不停说话的人识,轧识粗鲁地回应。现在,他实在没心情应付国中三年级的小鬼。
枪声比较慢才听到
轧识十分清楚这种情况所代表的意义。
那表示对方至少是从距离一公里左右的地方瞄准了这个房间。
或者是,瞄准他们。
瞄准了零崎轧识与零崎人识。
瞄准了零崎一贼。
「一公里?为什么?」听了说明后,人识感到不可思议的侧着头。「为什么离得远,就会比较晚听到枪声?」
「你念的国中什么都没教吗?你从来就没想过,为什么枪枝会发出那种爆炸声吗?」
「那应该是因为爆炸的关系吧?」
「是子弹的速度超越音速啦!」
「哦原来如此。」人识好像懂了的样子。
子弹超过了音速。没错所以如果发射点跟着弹点之间的距离超过某个程度,在清楚听到枪声之前,子弹就会先抵达了。那是很恐怖的事情。用格斗技巧来比喻的话,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准备动作一样。
听不到的声音,看不见的敌人。
从刚刚的弹着点与枪声的间隔来说一公里前后不对,是一公里多吧
「原来如此。」人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疑问有了解答,反而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我搞懂背后的玄机了,不就是普通的自然现象嘛。好了,赶快把事情解决吧,愚神礼赞老大。」
「怎么了?愚神礼赞老大枪枝什么的,对零崎一贼不是没效吗?大哥总是这么说的。」
「那个呀确实没错啦。」轧识狠狠地说:「但是步枪(注:步枪,亦称来复枪(rifle),一种钢制长枪。其枪膛内有螺旋形的来复线环绕,可使子弹出膛后旋转前进,保持飞行方向。)只有狙击枪另当别论只有那个,是另当别论的」
◆◆
步枪狙击枪的最大射程是五公里,虽然有效射程各有不同,但是据说一般都在两公里左右。如果距离超过两公里,子弹的准确度就会下降这对要求精密的狙击来说,是一种致命的缺点。
于是,以轧识与人识位于四十五楼的超高级大厦为中心,在半径两公里之内大约一点三公里的位置那个「狙击手」正举着步枪。
「呼,嗯」
还在建设当中、四处都是未完成的模样的那栋大楼里,在五十三楼中的一间房间,朝着窗户排列的长桌上,趴在那上面看着瞄准镜的狙击手低声道。
「闪开了吗?居然闪开了步枪的子弹。明明没有察觉到的不傀是零崎一贼。因为拿着狼牙棒,所以应该是零崎、轧识,愚神礼赞先生。」
狙击手轻声笑了出来。
「嗯,是个强敌呢。」
即使是一边自言自语,双眼却没有离开瞄准镜。
现在目标逃到窗户的两侧躲起来了的确躲在那里的话便会成为视觉上的死角,没办法狙击。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们不可能一直躲在那种地方的。
「只不过问题是另一个人脸颊刺青的小弟,对吧?」狙击手像是在确认般地说出疑问。「愚神礼赞先生结束了『一件工作』,在他稍微有点精神松懈的时候,将他连同追上来的脸颊刺青小弟一起射穿,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可是为什么脸颊刺青小弟这么慢才现身?十二个左右的保镳应该刚好才对,似乎少估了五分钟左右。」
五分钟
那五分钟。
那五分钟之间,轧识由结束了「一件工作」后的放松回复过来,不对,是那样的吗?
「还是说他发现到『第三者』我的存在了吗?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这两个人应该都已经上西天了才对」
握着步枪的手一点也没有改变姿态。即使脑袋在思考其它的事情,但只要看到对方有一点点从死角现身的动作,便立刻扣动扳机,这个准则似乎烙印在狙击手的神经上了。
「如果趁着愚神礼赞先生独自一人的时候射击,虽然或许能打死他不过脸颊刺青小弟就会逃掉了吧?算了,就算是现在,追杀着他们两人的情况也没有改变。虽然他们能避开子弹、不负零崎一贼之名,确实值得称赞,不过,即使对手是零崎一贼」
狙击手
露出了无所畏惧,却奇妙的魅惑笑容。
「我的名字叫荻原子荻。就请你们看看何谓堂堂正正、不择手段的正面偷袭吧。」
◆◆
「大概是从那栋大楼射过来的吧。」
「啊?哪栋大楼?」
「你看,那边的玻璃碎片不是映照出来了?正在盖的那栋高得要命的大楼。」
「谁知道在哪边啊?」
人识似乎正在发愣,也没打算找出狙击手的位置。轧识并没有斥责他那缺乏干劲的态度,只是在脑海中思考对策。
可恶!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绝对是仔细策划过了。
零崎一贼在「杀之名」之中虽然排名第三,却最让人恐惧的原因并不是那极为特异的杀人能力,而是那强烈得近乎怪异的伙伴意识。
如果对零崎出手必遭报复。
这次也是一样。
人称自杀志愿的零崎双识,只是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不只是当事人八个,包括存在于这栋大厦中的所有生物,全都被一视同仁地夺走了性命。
惩戒。
牺牲品。
讽刺的是,被当成杀人鬼而令人恐惧的「他们」,为了保护自己采取的手段最后却成为自身的职业,见到生物只能一视同仁的杀害。
「可是」
如果看不到对手的身影,也听不到对手的声音的话就不能报复对方了。如果是设置炸弹或地雷那样的陷阱,只要识破设下的陷阱就解决了,现下就算看穿了对方用的是步枪又怎样,一切完全无用。
这是超级远距离的狙击。
当然,为了造成这种情况必定需要各种准备别的不说,自远距离狙击的时候,中间不能出现多余的遮蔽物体因此才会把我们诱入这栋公寓的顶楼。如果是这么高的高度,中间就应该不会遇到障碍
「可恶、可恶、可恶」
原以为可以取得轻松情报,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玩这种「计策」的家伙。
「喂,老大。」
「」
「老大!」
「干嘛啦!」轧识勉勉强强回了一句。「抱歉,现在我没时间照顾你一定得设法脱离这种情况不能老是这样下去呀。」
时间有限公寓里头活着的人只有人识与轧识,从遥远前方的大楼传来的枪声,如果让地面上的人听到大概会引起一阵骚动吧。现在虽不需要那么慌张,但是也不能够一直在这里坐困愁城。对方也有可能进行其它的计谋会做到如此大费周章行动的家伙,还是小心谨慎面对比较好。
「不会这样的。就算我没办法,可是如果是你一个人,不是有办法可以脱离这个地方吗?愚神礼赞老大。」
「?要怎么做?」
「你刚刚不是避开子弹,而且还保护了我吗?如果再做一次同样的事情,而且是你自己一个人做,应该可以逃到走廊去吧。那么一来,子弹就再也打不到你了,你就可以轻松脱困。」
「」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轧识丧气地垂下肩膀,感觉自己对人识有所期待真是愚笨到了极点!
「人识,你的主意需要两个先决条件。」
「哦,是什么?」
「第一,刚刚的行动只是碰巧罢了。因为我没有听见声音,只是隐约感觉到一种『气』、或者该说是像『杀气』的东西,才因此避得开子弹那种情况怎么可能重来一次啦。刚刚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凑巧呀。」
「至少,我没自信能感觉到距离一公里以上的人散发出来的杀气。」
「那,另外一个条件是什么?」
「零崎绝对不会抛弃家族。」轧识说:「虽然我不像阿愿那家伙那么相信你,可是我不打算因为这么点理由就打破这个不成文规定。这个条件绝对不可能成立的。我是绝不会一个人逃走的。」
「是喔。」
人识「咚」的一声,后脑用力靠到墙壁上,看起来显得有些疲惫。
「真希望可以有交涉的余地啊看不到敌人,也没办法对话,更不能要求和平解决。」
「对杀气腾腾的对手,怎么可能和平解决。」
「也是啦。」
「如果是阿愿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说完,轧识从裤子里拿出手机。跟刚刚确认过的一样没有半格讯号,这里不在手机的电波涵盖范围内。当然,在这种接近市中心的地方,应该不可能在电波范围之外虽然距离地面有四十五层楼高,因为大量电波交会,可能会变得难以通讯,但是恐怕现在并不是这种现象。而是这间客厅的某个地方,被动了手脚来遮蔽电波。是在地板下面?还是墙壁里头?大概是只要稍微注意,就能够马上发现、像是在剧场这类地方用的机器做的简单手脚吧但是在被步枪瞄准的此刻,也不可能做出在房间里头漫无目的找东西的举动。
没办法取得连络。
不能呼救。
虽然客厅里头也有一般家用电话,但那已经在轧识方才战斗之时,被「愚神礼赞」打得支离破碎了。唉,就算没坏,八成也从一开始就被动过手脚了吧
「嘿,老大。」
「怎么了?」
「我又想到另一个计策了。」
「你说说看。」
「老大不是知道狙击手是从哪里瞄准我们的吗?」
「只知道大略的位置,至于是在那栋大楼的几楼我就不清楚了。」
「这样的话,让对方再射一发就好了。如此一来就能够掌握到对方的位置,确实地锁定那个位置,然后『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反过来由我们去狙击对方。从那边射击过来的子弹路线可以通到这边,就表示从这边也可以射到那边去吧?」
「唔」
轧识慢慢地思考着人识说的话。
「这个建议呀,有三个先决条件。」
「哦,是什么?」
「首先,第一个这跟刚刚的一样。即使让对方再射一发,但是要避开那颗子弹还是很难。如果要我来做成功率大概只有三成吧。」
「嗯三成呀。那就拜托老大了。因为再这样下去,百分之百会死,只能够赌这三成的成功率了吧。请你好好加油哦。那第二个呢?」
「即使射击路线再怎么畅通,超级远距离的狙击命中的情况还是有限。虽说步枪的有效射程最大是两公里,可是就刚好能杀人的距离而言,一般来说距离一公里左右就不能命中了。那栋大楼跟这边我估计大约有一点五公里远吧。你呀,有可以略过这段距离的技巧吗?」
「嗯的确,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太难了。」人识老实地点点头。「我的专长是用刀,虽然不是没用过枪,可是没有操作过步枪。没办法,虽然不好意思,这个任务就拜托老大了。」
「哼算了,这也没办法。」
「那第三个呢?」
「要从哪里弄一把步枪过来?」
「」
人识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突然对着轧识露出笑脸。
「那就交给老大了。」
「你不要再给我乱出主意了!」轧识忍不住大吼,连形象都懒得维持了。
真是够了现在明明不是可以跟这种笨蛋干这等蠢事的时候。瞄了一眼搁在旁边的狼牙棒「愚神礼赞」。在这种情况下却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就算是心爱的得意武器也只是无用的废物。
远距离攻击虽然这种情形除了攻击敌人本体外没有其它解决办法,即使现在手上有步枪,最现实的问题莫过于,不管是轧识或是人识,应该都没办法熟练的操作吧。
「躲开子弹」的确,狙击手使用的步**,似乎不是多么特殊的物体,如果是单独一人的话,即使只能躲开一发,的确能有抵达走廊的机会但是如同刚刚告诉人识的,这种选项对轧识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有两个人,一旦面临无法保全两人的状况,同生共死是唯一的选择。以这种信念活着的,才是零崎一贼。
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身为零崎中的零崎的零崎人识,他心里的想法就让人不得而知了
「嘿,老大。」
「」
「老大。」
「你要干嘛啦」
「你的手机借我一下。」
「啥?」
「快点啦,我没有手机啦。」
「?」
「快啦!快啦!」
人识摆了摆双手,催促着轧识。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下,轧识将此刻全然派不上用场的手机朝着人识丢过去
啪。
途中,手机就被打烂了粉身碎骨。
以及迟来的,「碰」的一声枪响。
「」
「」
「我的电话」
「」
「我的记忆(卡)」
「回忆吗?」
「通讯簿啦!」
「死心吧。反正你大概也只会输入一些无聊女生的号码吧。」
「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松!你到底要用我的手机干嘛!」
「嗯,没有啊好像已经达到目的了」
「?」
「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了。」
「知道了你是说距离吗?」
「不是,是狙击手的本领可以把飞过空中的手机打飞,这不是很厉害的本领吗?」
「知道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好像是这么说的吧。班长有说过,意思是预习跟复习都是很重要的。」
「」
这小子到底在干嘛。
真的是难以捉摸。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处于这种情况下,人识那副彷佛毫不焦虑的模样,真是让人搞不懂。说起来,自杀志愿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他,绝对不会动摇。』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身处于任何情况,零崎人识一直都会是零崎人识。不论是身为「零崎人识」这个杀人鬼的时候,或是身为「汀目俊希」那个爱逃课的国中资优生的时候,他都绝对不会动摇。』
原来如此,那家伙是个性还真潇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