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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扇的声音、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以及学生们铅笔沙沙作响的声音。
学生们无言的与桌上的试卷大眼瞪小眼。
大教室里坐着约七十名学生,不过,其中提笔作答的学生只有一成左右吧?
对一年级学生来说,果然还是太难了吗?
站在讲台上扫视过所有学生的状况后,安妮在胸前交叉起双臂。
在进入多雷米亚学院的同时,学生们便已选定自己的专攻色。聚集在这间教室里的学生,是专攻自己教导的Arzus,虽然才进入高中,但或多或少应具备专攻色的知识才对,在这个前提下列举出Arzus第二音阶名咏中能够咏唤得出的小型精命,再与其他颜色的小型精命进行比较后,详述其共同点及不同点。
这就是安妮准备的题目。
不过,难关似乎是与其他颜色的小型精命进行比较。就算写得出属于自己专攻色的小型精命比方说飞马,但是记得Surisuz小型精命鬼火特征的学生却是少数。
他们才一年级,这也难怪!
代裱上午课堂即将结束的预备铃声响起时,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各位同学不好意思,要你们写出其他颜色的知识是有点强人所难,略过那个部分,只要写出Arzus的答案就行了,写完的人可以交卷去吃午饭了。
一如所料,一直愤愤不平的学生们立刻露出安心的表情。
就是说嘛,老师出的这个题目太强人所难了!
真是如果只写那样,我一个小时就能交卷了!
学生一边闲聊一边交卷,当排列在讲台前的队伍消失时,讲台上出现了答案纸堆成的小山。一瞬间,学生们的身影已自教室中消失。
全都交卷了吗?
整理杂乱叠起的答案纸,再次环顾教室。
哎啊
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在不起眼的座位上还坐着一名学生。
怎么了?可以不必勉强作答了。
嗯可是,我就剩一种颜色写不出来,其他四色我好歹都写了。
视线依然集中在答案纸上的学生低声回答。
只要写出Arzus来就可以了,你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吗?写这么多已经可以交卷了。
呃,老师,问题是
学生终于抬起头来,那张被太阳晒黑、显得男孩子气的脸庞,笔直地望向自己。
我写得出Arzus以外的颜色。可是,最重要的Arzus却写不出来。
艾达优恩!
Arzus意外的颜色全都写出来了吗?那是什么意思?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伸手拿起桌上的答案纸。
写了些什么?
维持着手的姿势,凝视纸上记述的内容。
黄色小型精命其外表是黄色球型的浮游体。不会说人话,某种程度的单纯命令就能解除。
其大小尺寸就统计上来说,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比例介于直径七十公分至一百共分的范围,根据官方报告最大到一百一十三公分。漂浮在距离地面六十公分之八十公分之间的高度,移动速度极慢,时速为三百公里。虽然因术者的能力而有所不同,不过存在时间大约是五小时,消耗的力量愈多,滞留的时间也会随之缩减。
一旦进入交战状态便会发出白色光芒,需要提高警觉。会伸出带有高压电流的蓝色触手让敌人触点,伸长触手的速度是移动速度的十倍。触手的长度完全为固体且一致,最长是一百六十七.三公分。触手的数目最多是三根,粗细为一公分左右;虽然可以对上空及横向进行攻击,不过无法将触手伸向自己正下方。
没有特别需要补充的部分。
讨伐难易度易。
完全没有提到名咏士最关心的触媒及〈赞来歌〉,相反地,对于小型精命的生态做了出奇细微的描述。这并非名咏时所需要的知识,不管在怎么说,这反倒该说是与这种黄色小型精命对时所必需的资料。
讨伐难度易?
啊!
自己低声说出的一句话,使得少女表情扭曲。
我写出来了吗?不小心就冒出了从前的习惯!
没、没关系,你没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
翻开下一张答案纸,接下来是其他名咏色的名咏生物,这些也全都有详细的记述。但同样未提及触媒与〈赞来歌〉,只是钜细靡遗地列出详细的生态资料。既然如此,关于Arzus是因为来不及写吧?
不、不对,她是真的写不出来。
艾达优恩吉尔休费萨。看到答案纸上的姓名后,安妮终于明白了个中的理由。
红色的小型精命、绿色的小型精命。
你在答案纸上写的,全都是具有攻击性的名咏生物。
少女没有回答,她的沉默比任何反击都能让自己察觉到推论的正确性。
没错,属于Arzus第二音阶的飞马及独角兽并无攻击的习性,正因如此,所以她没学到任何有关它们的知识。
果真如此。这名少女对名咏生物所具备的知识,全都是为了与那个名咏生物战斗而必备的知识。
非写Arzus不可吗?
学生脸上充满困惑。
说得也是难得都写到这种地步了。那你就这么写吧与上述情况加以比较,可知Arzus小型精命的特征是极少具有攻击性格的名咏生物。这样交卷就行了。
啊,对喔!还有这一招!
用力点头后,少女埋首于试卷之中。
咦,她没眨眼睛?
突然发现,振笔疾书时的她注意力相当惊人,平时在课堂上明明是个看似容易分心,对上课内容不怎么感兴趣的学生。
好了老师,我写好了!哎呀呀,终于结束了!
学生迅速着手收拾桌面。等到她将包包背到肩上后,安妮从背后叫住她。
呐,艾达同学
嗯?
这是私人方面的问题,你父亲是那位克劳斯先生吧?
明朗的表情倏地消失,少女的双眸蒙上阴影。
唔,那个名人好歹算是我父亲。
克劳斯优恩吉尔休费萨,身为武家贵族优恩家的家长,率领数百名祓名民。
祓名民与名咏士拥有最密切的关系,同时也是性质正好相反的一群人。
Nussis也称为反唱,是送还名咏物的术式。虽然也有手持触媒直接碰触敌人的形态,不过就像在那场竞技大会的事件中,为了帮助自己而使用反唱的凯因兹牺牲了左手一样,是项伴随着危险的招式。
你果然也持有祓戈?
对于这个问题,少女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点头。
凡是生在祓名民家的人,必定持有。
那是以徒手碰触敌人,伴随危险的反名咏。因此创造出了取代徒手,运用长枪来进行反唱的招式。
长枪的前端镶有五色宝石,在以长枪戳刺名咏对像时,使用Nussis的术式进行送还。经过如此特殊加工处理的长枪便称为袚戈,而精通这项技法的人便称为祓名民。
身为优恩家的一份子,你不打算步上祓名民之路吗?
这个嘛
少女含糊其词。看她的表情,给人的感觉是她对这个问题不怎么感兴趣。
现在,祓名民除了本家优恩家之外,其他还有几个分家。在那些家庭中出生的孩子,依循传统代代均成为祓名民。其中,本家优恩家又因为先人的活跃,历代均担任重要人士之护卫,而在今日得到武家贵族这个稳固的地位。
艾达优恩如果她愿意,可望成为克劳斯的传人,获得崇高的地位。
不,她无疑一定曾经接受过祓名民的训练。
这一点详实的表现在这次模拟考的结果当中。这些知识绝非透过书本学习到的,所有的知识都是她亲身实践,因此不是记在脑子里,而是深入骨髓。
唔,很可惜,我似乎没有那方面的才能。
才能?
没错!该称为练习还是训练好呢?我一遇到那种事,就会马上逃走。
交叉双手置于脑后,艾达以自嘲般的表情微笑。
可是
话还没说完,她便穴嘴问道:
呐,老师,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问题呢?安妮以眼神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安妮老师是高年级学生的级任老师吧?为什么会来参加一年级学生在临海学校举行的暑期辅导?
有位一年级的级任老师身体不适,所以我才会临时加入。
就某种程度来说,那是一开始就预期到学生会提问的问题之一。她毫不迟疑地以预先准备好的答案作答,没错,她以为自己已经回答了问题。
啊,老师你骗人!
少女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
咦?
如果是这样,没有道理连泽塞尔老师也跟着一起来。虽然说是临时,可是我没办法接受。真要说起来,的确有位一年级的级任老师没来参加这次的临海学校,但那位老师之前曾经很高兴的提到要去旅行的事,所以身体不是这个理由也说不通。
太具条理的分析令自己词穷。和泽塞尔一起编造藉口时,自己的确也注意到这点,可是应该不会有这么穷追猛打的学生吧?内心某处太低估了这一点。
可是好死不死,追问的居然正巧是这孩子!
平常这名少女不管从谁的口中所描述,听说都是经常迟到、成绩不佳的问题学生,但是她居然连这么细微的问题都注意到了。而自己并未接获她班上的凯特老师提及这样的情报。
怎么办?要临时编出谎言来掩饰?还是只需支吾其词?
呃,那是因为
正要开口,宣告上午课堂结束的钟声也随之响起。
喔,终于可以吃午饭了!
紧张的空气瞬间消失,艾达转身背对自己,像没事一样奔向教室出口。
咦、呃、呃啊,艾达同学?
对不起,老师,下午我们班上的同学说好要到海边去玩!
以无邪的笑容丢下这句话后,少女一眨眼便消失踪影。
等、等一下!
正想追上去的瞬间
咦?
这间大教室位在二楼,而出现在眼前的异常烈焰,就算是从窗户望去也看不清它的全貌。况且,火焰的色泽浓烈得诡异,是超越鲜红的绯色。与其说是火焰,更像人类的鲜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天空也像是要被烤焦一般,红色火焰无边无际地燃烧,炫目得令人睁不开眼。因为是在窗外,就位置来看很接近校园广场。目前的确是泽塞尔预定在广场上进行名咏实技指导的时间。
那么,这是泽塞尔咏唤的火焰?不对,这种有如怪物般的火焰,就算他使尽全力也不见得能够咏唤出来,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在实技指导中做到这种地步。
强忍刺眼地直盯那片火焰,接着那眩目的火光突然消失。
火焰消失了?
接二连三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使得安妮无意识的倒抽了一口气。
窗外的世界已恢复原有的平静。定睛一看,飞进教师的火星也已消失。
迅速冲向窗边,可是从窗户往下望去,广场上早已不见可疑人影。
也不见学生及泽塞尔的踪影。换句话说,他的课堂早已结束。那么,刚刚果然不是泽塞尔的名咏。到底是谁
安妮,你在吗?
教室的门上传来稍嫌用力的敲门声。
泽塞尔!
门在发出喀啦一声后随之打开,进入教室的是难得穿着整齐服装的同事。
泽塞尔,你看见广场上冒出的火焰了吗?
那么大的火焰,就算我想不看也不行!
他用满不在乎的快活语调作了肯定的答覆,态度丝毫不见动摇。换句话说
难不成你知道名咏出那片火焰的人是谁?
是啊。刚刚我在广场上课,发现其中一个学生与众不同。等到上完课后,其他学生都回到校舍,就只有那个学生没有回来。所以,我忍不住躲在一旁观察情况,结果就如我所料。
他的意思难不成是,刚刚的火焰是学生名咏出来的?才念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那个学生是谁?
虽然安妮教导的是高年级学生,不过在名咏方面有出色表现的学生就算是其他学年,她也会记住。在一年级的学生当中,也已经出现几名受到看好的学生。
不过
呀,就算我说了,我想你也不认识。
慢慢地,他深思般地抬头望上看。
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从前没被锁定。
在以调试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后,他耸了耸肩。
安妮,你记得在竞技大会上,咏唤出许多鲜红羽毛来的学生吗?
鲜红羽毛?在名咏式中,咏唤羽毛并不属于特别高难度的技巧,而在竞技大会上,名咏出无数只鸟而不是羽毛的学生更受到注目。自己虽然也记得名咏出鸟的学生长相,不过说到羽毛
我没办法立刻想起来。
这也难怪,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在竞技大会上发表时,看来和其他学生没两样,不过在这次集训时,已进步到泽塞尔自然会对她另眼相看的地步了?
就是这样!从竞技大会到今天为止,我不知道这段期间那孩子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如果那孩子继续以这样的速度学习名咏
像是感到开心,他的语气变得高亢。
明年的这个时候,她无疑将超越其他高年级学生,成为Keinez当中最顶尖的学生。不,用不着等到明年,今年之内或许就能达成。总之就我来看,也是个令人有些害怕的孩子,是颗未经琢磨的璞石。
身为老师,是发挥本领的大好机会?
如果情况顺利不过,我反倒觉得有些不安。
难得会说话这么拖你带水的他,继续讲了下去:
平常在课堂上成功名咏时,大部分学生都会开心地来向我报告。可是就只有那孩子不一样,该说是茫然吗?她看来一副胆怯的模样,感觉在我主动开口跟他交谈前,她一点都不想跟我说话。
所谓的名咏,是赞美、咏唤出自己的期望物品的招式,正因如此,自己咏唤出的东西吓到自己的情况完全不可能发生。而若要说到胆怯,就更没有道理了。
哎呀,或许是我杞人忧天。应该说,我希望只是我想太多了。
明知对方不在那里,但安妮还是再次俯视窗外的广场。无论如何,现在的他似乎也无法为那孩子做些什么。
谢谢你,情况我大致明白了。我很担心呢,一开始以为是你在学生的煽动之下搞出来的。
啊,是吗?
有如在闹别扭一般,泽塞尔掉头掉头就走。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安妮一边对着他的模样窃笑,一边在以他为前导的形式下步上走廊。
好,我们走吧!动作再不快点,或许无法在今天之内赶回来也说不定。
目的地是精制〈孵石〉的凯尔贝尔克研究所。
2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为止。
级任老师凯特老师阖上教科书。
是,谢谢老师。
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对不起耽搁了一下才下课。
没、没那回事是因为我没有拿到学分的关系。
正着手将教科书塞进包包里的奈特慌忙摇头。
多雷米亚学院的授课方式是采取学分制,除了必修科目外,这也是他在转入多雷米亚学院之前,几乎从未接触过的科目。
和老师两个人一对一上课,果然还是很别扭吧?
凯特老师以混合了苦笑的视线,打趣般地询问。其他同学在暑假前便已修完这门科目,因为这样,剩下的自己才会跟凯特老师进行一对一的单独授课。
要说别扭是很别扭。
谢谢你的坦白。
反倒像是感到高兴的老师露出微笑。
顺便跟你提一下,那位虹色名咏士先生似乎也不擅长这门科目喔。
凯因兹先生吗?
是教务主任偷偷他告诉我的,因为她从前是凯因兹先生的老师。
洁西卡教务主任,只在转学进来时见过一面。印象上,后来也没跟她说过什么话。她平常总是陪在校长身边,与其说是老师,现在更像是校长的秘书。
凯因兹先生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很优秀吗?
学生时代的成绩在学校里算是平平。应该说,他对学校的课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刚刚的历史学也包括在内。未来将在历史上留名的人却不去学习历史,感觉似乎有些不协调呢。
这么说来,妈妈也没教过我名咏式的历史?
这是偶然、还是必然?在这个部分,母亲和虹色名咏士或许也很相似。
那么,闲聊就到此为止,去吃饭吧!再不快点去学生餐厅,会连自己的座位都占不到喔。
啊,糟了!这么说起来,之前蜜欧小姐和库露耶露小姐她们已经跟自己约好要一起吃午饭了。
对不起,我先走一步!
将包夹在腋下,奈特慌忙冲向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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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楼大厅外的走廊,一旁整齐地栽种着茂密的草木,头顶上则是用来挡雨的简单屋顶。
背倚着支撑屋顶的柱子
库露耶露茫然地仰望头上的屋顶,不顾炽热的阳光、热风,甚至不去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就只委身于这静谧的时间当中。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数十友人的声音。
啊,找到库露露了!
伴随着跶跶跶的脚步声,有这熟悉面容的少女跑了过来。
蜜欧?
她身后也出现了奈特的身影。
库露露,都到午休时间了还不见你人影,所以我们才会出来找你。
咦,已经是午休时间了?
,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库露耶露离开一直靠着的柱子。
对不起,因为提早下课,所以我有点发呆。
真是的!
蜜欧鼓起双颊,交抱双臂置于胸前。
我和蜜欧小姐去看过了,餐厅里果然很挤,暂时是找不到三个人的座位了。
没办法,到餐厅去买东西,然后在外面的椅子上吃吧?
两人相视之后点了点头。
啊蜜欧,对不起,能不能顺便帮忙买我的份。
嗯,说的也是,餐厅里很挤,还是一个人去把大家的份都买回来比较好。
不,不是的。
还有别的理由,不过,我说不出口。
库露耶露小姐?
目送蜜欧奔向餐厅的身影离开后不久,奈特抬头望向自己。
库露耶露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是指?
深紫色的发丝摇动,他不安而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总觉得,库露耶露小姐今天显得无精打采。
面对一直仰望自己的奈特,库露耶露不由得垂下眼帘。
你在这方面真的很敏感!
从以前开始就略有感觉,称不上是察言观色,纯粹是这名少年在这方面相当敏锐。
嗯我又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像在掩饰般,她努力挤出笑容。
可是,该怎么说才好?找不出恰当的话语来,所以
我问你,你曾经感到害怕吗?
库露耶露坦率地说出非常直接、毫无任何修饰的话。
害怕?
害怕名咏式啊。
甚至揣测不出话中的含意,他就只是睁大眼睛果然还是我的问法太奇怪了?
我问你,刚刚在广场那里冒出了一片很大的火焰,你知道这件事吗?
啊,我又看见!
少年以混合了兴奋的表情说:
很惊人呢!和我在一起的凯特老师也很吃惊,其他老师似乎也跑去调查原因。因为这样,所以还耽搁了一会儿才下课。
奈特
咏唤出火焰来的人,是我。
咦?
沉默。有数秒的时间,奈特连呼吸都忘了,只是呆站着。
骗人不,可是怎么可能,库露耶露小姐?
你没办法相信吧?可是那是真的。
嗯,当然没办法立刻相信。
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没办法相信。
我啊,在竞技大会上不是碰巧咏唤出了黎明的神鸟吗?从那之后我就有点怪怪的,该怎么说呢,我这么说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不过
做了一次呼吸,留下小小的余韵后
凝视自己的双掌,库露耶露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下去:
名咏的情况好的太过头了。
太好了是吗?
他像婴儿般,茫然地覆述这几个字。
对不起,听来或许像在炫耀,可是真的不是炫耀,我是真的感到害怕。
今天上午的课是名咏的实技指导,自己以就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轻易完成指定课题的名咏。甚至不需要〈赞来歌〉,名咏时间仅需数秒。
不,不只如此,甚至觉得其他学生的名咏极为幼稚。
自己轻易地便看穿了那些太过稚嫩的构筑想像和〈赞来歌〉当中的构造。尤其关于Keinez,甚至有种错觉,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我心想,一定是我搞错了。所以下课后我一个人留下,偷偷试着进行火焰名咏触媒是普通的颜料。
结果产生了那么惊人的火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太好了,若当时身边有人结果不会只是烫伤就能了事。
这点让我感到非常害怕。
库露耶露以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觉得冷,也不是在发抖,而是心情的高亢激昂以及滚烫的身体令自己感到疼痛。这种状况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消除。
或许是在竞技大会上咏唤出真精的副作用也说不定,我一定是处在某种兴奋状态下。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我不要这样!我明明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咏唤神鸟的
就像在竞技大会上见到的,那个追求能力和暴力的高年级学生一样,万一过度自信,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而让名咏失控怎么办?虽然不是当时的五色水蛇,不过我也有名咏出那种生物的危险性。
在察觉到那个可能性的同时,全身窜过一阵类似晕眩的寒意。
所以,我突然对名咏感到害怕。
在自己话语的余韵消失之前
可是
平时谦逊的他,用从未听过的强硬口吻对自己说话:
可是,我认为库露耶露小姐不会变成那个高年级的学生一样,也不会咏唤出那么可怕的东西来。
我很高兴你对我这么说,但是不行,我
不对,我是这么相信的。
拜托你,现在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谢谢你可是,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相信自己。
不由得将视线移开。因为他太过直率的眼神,现在只让自己感到深切的痛苦。
库露耶露小姐
突然间,他的声音出现变化。
拜詑,请不要说出你没办法相信自己那种令人难过的话来。
应该已经移开了视线才对,却又忍不住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
有如溢出泉水的水面
可以看见他的黑色眼眸不停眨动。
奈特?
库露耶露小姐不会是没办法相信自己的人,因为你也是如此地恐惧这一点。
突然间,毫无前兆的
怎、怎么了?
他默默伸出双手,握住自己的手。
那、那个,奈特?
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是库露耶露小姐的名咏,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不害怕。如果你害怕名咏,我也会跟你在一起。
不、不是的,手你这么突然
这是咒语。
少年露齿而笑,在他的眼角上,依然挂着小小的泪珠。
在竞技大会上,库露耶露小姐对喔做过相同的事。
我吗?
放心,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吟唱吧。
一字不差,那一天、那一刻的景象再一次在脑海里重复。
我最喜欢库露耶露小姐的名咏了,比其他人的名咏还要温柔、美好而出色所以拜詑你,请不要说你没办法相信自己!
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就奉承来说,称不上是流畅的口吻,就算这样,奈特还是拚命地想对我表达自己的感受,而且他成功了。
原来如此,
原来你是这么信任我。
在隐隐作痛的同时,内心深处像是产生出了什么。一开始是感到疼痛,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某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不过,那种感觉渐渐转变成了平静的温暖。
我一直想尽可能为你做些事不过我错了,其实我也一直像这样让你为我感到担心。
那个,难道你忘了那个时候的事?
他以寂寞的眼眸仰望沉默不语的自己。
笨蛋,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凝视自己的少年额头。
好痛!
不会痛吧,你是男孩子啊?
有如嘲弄般,库露耶露对他眨了眨眼睛。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不过,我感到轻松多了,所以我不会再说没办法相信自己那种话了。
那个
感觉你真是不可思议。
有时像是需要人照顾的弟弟,有时像是容易灰心丧志的朋友。可是,分明应该只是普通的同学才对可是有时也觉得放心不下你,你对我是非常重要的人。
我还不是很明白。
我们的关系是什么呢?
诺,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咦关、关系是吗?呃啊同学?
在烦恼许久后,他一脸正经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