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隔天,翠兰睡到很晚才清醒。
侍女似乎来看过她,因为原本盖住窗户的皮革掀了起来,从四角小窗看出去的天空,仿佛被擦拭过一般湛蓝无比。
翠兰心想,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呢?
她坐在床上弯起双膝,然后将额头贴在膝盖上。.
此时的她仍意识模糊,可见自己浅睡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翠兰慢吞吞地起身更衣,这时侍女进来了。
「今天上午似乎没有特别预定的行程喔。」
侍女边说边以熟练的手势为翠兰绑头发。
「不过从傍晚开始要举行祭典,翠兰殿下也有受邀出席。」
「从傍晚开始举行祭典?」
翠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侍女担心地看着她。
「您感冒了吗?」
「没有啦,因为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
侍女听到之后笑了出来。
「今后还请量力而为,利吉姆殿下很担心您呢。」
翠兰心想,或许吧。
昨天晚上,利吉姆在酒宴之后还有事要与工布王私下商谈,翠兰本身则早已喝醉,所以她回房之后就立刻倒在床上睡着了。
「马上就是午膳时间了,不过利吉姆殿下要与工布王进行餐叙,请问翠兰殿下想在哪里用膳呢?」
「我和拉塞尔一起吃吧,他在哪里?」
「他现在正在朱璎小姐的房里玩耍。」
梳妆完毕后,翠兰前往朱璎的房间。
朱璎的房间就在翠兰的房间隔壁,因为正好位于建筑物的角落,所以起居室有两扇窗子,使得室内相当明亮,从左侧窗户还可以看到连结对面建筑物的空桥。
于高处建造联结两栋建筑物的空桥,在吐蕃算是相当罕见的设计。
翠兰远眺了下那座悬空的连结桥之后,便进入了朱璎的寝室。
一走进去,只见朱璎与拉塞尔正在床上玩双六棋,朱璎故意不着痕迹地输给拉塞尔,拉塞尔因此看起来心情很好。
「啊、母亲大人,早安。」
「早安,翠兰小姐。」
翠兰一副拿你们没辄的苦笑表情迎接两人的问候,然后在拉塞尔身边弯下腰来。
拉塞尔挪开身体让出位置,指着盘面要翠兰看。
「我赢了呢。」
「拉塞尔真是厉害。」
翠兰一夸奖拉塞尔,他就堆起满面笑容。
「到了雅隆,我要和爷爷还有钦陵比赛。」
「钦陵?」
「是噶尔的小孩,还有一个弟弟叫赞婆。」
朱璎代替话说得很快的拉塞尔补充。
「今天早上噶尔大人与拉塞尔殿下共用早膳,因为相当愉快,所以他到刚才为止都还一在说着噶尔大人的事情。」
「母亲大人,我也想要有弟弟。」
拉塞尔抓住翠兰的衣袖摇晃起来。
「噶尔也说你不久之后就会生,那是什么时候要生呢?」
朱璎担心地看着脸色发青的翠兰,连忙安抚拉塞尔。
「拉塞尔殿下,生孩子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而且是要由神来决定,所以说不出个准确时间的。」
「可是我想要弟弟嘛。」
拉塞尔鼓起脸颊,把头放到翠兰膝上。
翠兰用手指梳理他柔顺的头发,脑海中一边浮现噶尔那张俊美的脸,在长安时认为他是个好人,如今却只觉得他为人相当阴险。
他究竟打算对自己做什么?
仿佛被看不见的绳子捆绑住身体一样。
翠兰不禁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利吉姆与噶尔以餐叙的名义一同去见工布王,目的是为了要推荐齐夫尔作为琉珈的丈夫候选人。
齐夫尔被赞誉为擦宿最强壮的巨汉,同时也是副宰相堤˙涩鲁的外甥,似熊的容貌虽然称不上俊俏,不过样貌却讨人喜爱;性格温和,使剑的技巧在利吉姆的『共生』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工布王殿下,关于接受齐夫尔成为琉珈殿下的丈夫一事,您觉得如何呢?」
听着噶尔的提议,工布王于是陷入思考,并从喉咙发出沉吟的声音。
利吉姆站在稍远处看着他们两人对话,琉珈也站在同样远处,一副结婚之事与自己无关的表情。
六年前,工布王在那场决定攻打松州的大议会上,推举瑟拉德为下一任『工布王』,并欲寻求与会者的同意,结果受到全场一致的赞同。
但是也因为如此,有人开始批判工布王。
瑟拉德的家族吉瓦家,是代代担任工布王辅佐官的名门,所以理应极力避免与工布王室过度亲昵。
在吐蕃还是小国林立的时期,最大的敌人就是王的辅佐官,只要他在王的底下集结势力,就有可能一口气夺走王位。
但是现在如果做出这种事,企图反叛的家臣必定会被『吐蕃』的军队击溃。维持目前经营出的阶级关系,正是维系王国和平的关键所在。
然而,让家臣拥有白己的领地、藉此互相竞争,比起一族独大的政策形式更加平稳,可是,工布王却想从地位仅次于自己的吉瓦家挑选女婿。
『工布王』的身分,即使在吐蕃也拥有特别的地位。
三位可以称为『王』的领导者拥有比宰相更高的地位,虽然并未介入实际的政治操盘,不过却在议会和大议会上拥有强力的发言权。
三位『王』的特别血脉在昔日便受到认同,但是松赞˙干布的政策是赋予其稳固的地位,好让宰相与『王』的力量可以相互抵消。
在这层背景之下,工布王心中或许存有他人无法理解的想法。
利吉姆起初也被他的决定吓了一跳,不过在实际与瑟拉德本人交谈过后,先前的想法就改变了。
瑟拉德是个身高一般的削瘦青年,容貌虽然朴实却很有人缘,说话的语气开朗,还拥有让人愿意与他深交的气质。
其他武将们也很乐见他成为下一任工布王。
『我希望能好好表现,让琉珈引以为傲。』
这句话不带任何自负之意,瑟拉德用有点含蓄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他的意思并非『向她夸耀自己的表现』,而是『让她对自己的表现引以为傲』,利吉姆可以由他的话中感受到,他对身分比自己高的未婚妻用情至深。
当时的利吉姆,正为这场争取与公主和亲的战争而郁闷不已。
正因如此,他对瑟拉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与齐夫尔缔结连理一事,琉珈殿下有什么想法呢?」
利吉姆想起翠兰昨晚的话,于是如此询问琉珈。
琉珈没有看向利吉姆,毫不犹豫地就作出了回答。
「我遵从父亲的决定。」
琉珈那仿佛将自己关在壳中的冷淡态度,让利吉姆忆起了前妻蒂卡儿。
蒂卡儿非常仰慕身为自己监护人的噶尔。
从与利吉姆结婚到因病过世的两年间,她始终无视利吉姆的存在。
利吉姆并不以为意,毕竟噶尔相貌堂堂、头脑又好,自小便认识噶尔的蒂卡儿会爱上他也是理所当然。
唯有一件事。
利吉姆唯一无法释怀的,就是蒂卡儿时常会邀噶尔进入她的房间。
因为这个缘故,让利吉姆抱持着一个难以压下的疑虑,那就是他无法确信白己是否为拉塞尔的父亲。
尽管如此,他并不恨蒂卡儿和噶尔。
噶尔对吐蕃而言是必要的存在,而且他还有着在自己的才能没有得到具体的呈现之前绝不罢休的特质。
噶尔最大的愿望恐怕就是让吐蕃成为一个大国吧。
所以利吉姆才会吩咐堤涩鲁,要他想办法把噶尔留在长安。噶尔主动表示要前去长安迎接公主,用意就是想亲眼确认长安的发展现况,利吉姆自己也很清楚这点。
另一方面,利吉姆也想趁他去迎接公主的空档,调查他是否有在暗地里进行什么计划。
但是利吉姆在这段期间所做的就只有跑去偷看和亲队伍,然后和翠兰一起遇难而已。
反观噶尔,他带回了相当的成果,如今他正致力于国政,甚至热情到令周遭的人士感到困扰。
之所以会让人感到困扰,恐怕是因为噶尔向来只在自己的脑海中统整事物之故,而且他还要求利吉姆与桑布扎对一切进行详细的说明。
其中,噶尔特别想了解关于水车的事。
在他归国之前,利吉姆曾提议引进水车并获得了东吐蕃领主们的同意。
所谓的水车,是一种可以汲水的回转式机器。
水车大致可分两种,一种是利用人力踩踏的方式汲水,另一种则是利用兽力推动机器中心的转轴处取水。
原本吐蕃只有从高处将水引向低处的灌溉方式,但是若水源地比耕地来得低,就必须靠人工的方式将水提上去。
翠兰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向吐蕃介绍了水车这项灌溉工具。
但是为了引进水车,就必须派遣使者赴唐,商请技术人员到吐蕃指导。
尽管双方的邦交已经起步,可是吐谷浑的问题仍然存在,因此目前两国是处于微妙的对立关系,想要请唐派遣技术人员来促进吐蕃的繁荣,恐怕会有点困难。
即使如此,利吉姆还是获得了议会的认可,并做好准备等待噶尔归国。
然而,水车这件事似乎触怒了噶尔。
他不断地针对遣唐使的人选与相关文件的内容提出质疑。
利吉姆认真地一一回答他的问题,最后却觉得噶尔只是在针对翠兰;虽然与大唐帝国建立邦交是噶尔的心愿,利吉姆却为此感到不快。
翠兰只不过是推荐了水车这项工具而已。
既然如此,噶尔究竟在介意什么?
而且利吉姆记得噶尔回国那晚,好像曾经离开宴席,在马厩里和翠兰谈了一下。
虽然有人来打小报告令他不大高兴,但是利吉姆纯粹只是好奇噶尔到底对翠兰说了些什么话。
因为最近翠兰时常陷入沉思。
难不成,噶尔对她讲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或者她只是想回唐的故乡罢了?
「那么,请容我们与工布的家臣讨论。」
噶尔清晰的声音打断了利吉姆的思绪。
利吉姆点头后,工布王也表示同意。
琉珈也轻轻点头示意,接着便紧闭双唇离开了房间。
此时,翠兰与睡完午觉的拉塞尔一同出城去了。
工布的马夫们为他们做了个可以在草地上滑行、由狗负责拉的雪橇。小小的雪橇,由一只狗拖曳便绰绰有余,结果拖曳的工作自然而然成为耶布立姆的工作。
正好王城周围的草地刚修整完毕,因此雪橇可以在不被地上小石子所扰的情况下快速前进。拉塞尔的头发随风飞扬,欢呼声也响彻云霄。
但是当利吉姆骑着马出现后,拉塞尔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看样子,他光是看到利吉姆的表情,就已经知道父亲要他做什么了。
「拉塞尔,来练习骑马啰。」
「咦可是,现在我在玩雪橇」
低着头的拉塞尔发出kang议之声。
翠兰将失望的拉塞尔抱到身边,试图帮他说话。
「现在我们正在玩雪橇,不必强迫他练习骑马也没关系吧。」
「可是拉塞尔已经六岁了,却还无法单独骑小马耶。」
「之后就会骑了,而且他在擦宿的时候也有好好练习。」
「如果练习不持之以恒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拉塞尔战战兢兢地在旁边看着利吉姆与翠兰一来一往。
他似乎感觉到双亲因为自己而发生了争执,于是一股脑儿地展开双手挡在翠兰前面,然后以沉痛的口气对着利吉姆说:
「不要骂母亲大人!!」
「我并没有骂她。」
「母亲大人看起来很难过耶。」
「还不都是你的错。」
利吉姆的指责让拉塞尔为之语塞,翠兰一听不禁无奈地说「利吉姆,你怎么这么说啊!」
「翠兰,你别出声,都是你太宠拉塞尔了。」
利吉姆低声抱怨翠兰偶尔也该想想他的立场,接着他将手伸向拉塞尔。
「来,拉塞尔过来。」
拉塞尔被命令了两次,才不情不愿地握住利吉姆的手。
利吉姆轻轻地将拉塞尔推上马鞍,让他坐在自己前面,因为没有用带子绑住身体,所以腰部也无法维持平衡,拉塞尔因而脸色苍白地紧抓住马鞍的鞍桥。
「身体要挺起来,不然很危险喔。」
利吉姆抱住拉塞尔的腹部、将他的上半身拉起来,接着立即策马前进。
他粗鲁的动作,看在翠兰眼里真是胆战心惊。
事实上利吉姆已经很手下留情了,但是拉塞尔依然害怕不已,他不仅脸颊抽搐,连牙齿也在打颤。
当利吉姆骑着马绕了一大圈之后,拉塞尔的大眼睛早已经盈满泪水。
翠兰连忙制止他们,利吉姆将马停下来的同时,拉塞尔旋即大喊:
「母亲大人救我!我不要骑了!」
看到拉塞尔在马背上对着她伸出双手,翠兰连忙赶过来,但是仍保持冷静地说:
「不想骑的话,你要和父亲大人说才行。」
「不要!!父亲大人好可怕!」
拉塞尔一说完就整个人扑到翠兰身上,然后紧抱住她的脖子放声大哭。
翠兰本来还认为他拼了命地想认真练习,但是似乎只是因为惊吓过度,所以连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而已。
她抱着哭个不停的拉塞尔,抬头望向马背上的利吉姆。
利吉姆也望向翠兰,然而只是轻耸了下肩膀之后就沉默地扬长而去。
马蹄声敲响大地,发出了与刚才练习时完全无法比拟的声响。拉塞尔将头靠在翠兰肩上,不再理会马匹的动向。
翠兰心想,是自己让拉塞尔变得如此爱撒娇的吗?
翠兰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所憎恶,但是父亲与祖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取代了母爱,这些幸福的回忆如今仍是支持着翠兰的力量。
正因为这样,翠兰也希望拉塞尔能被幸福的感觉围绕。
但是假使翠兰的做法会让拉塞尔变得软弱,那就另当别论了。
烦恼这些事的翠兰打算回城,却在此时注意到伫立在王城附近、一直望着他们的琉珈。翠兰心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他们的呢?此时琉珈静静地走了过来,自言自语般地开口了。
「王太子殿下很喜欢王妃殿下呢。」
「嗯,我也很喜欢拉塞尔。」
「可是两位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吗?」
「那无所谓啊。」
「这样子吗?」
琉珈淡淡地回答,然后抬头望向蓝天。
她的态度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和翠兰说话一样。
「明天晚上是满月,所以今晚会举行驱魔祭典。」
琉珈以毫无高低起伏的声音继续说着。
「倘若王妃殿下愿意的话,请您也一同参加。」
琉珈完全没有提及祭典的内容,只敬个礼便回城去了。
拉塞尔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
翠兰抚着他的背,目送琉珈逐渐走远的背影。
日落之后,琉珈前来翠兰的房间接她。
翠兰抱着穿得比平时还厚的拉塞尔,并随着持灯的琉珈走出城外。外头站着手持火把的士兵,他们围住翠兰三人之后,就沉默地迈开脚步往森林前进,挂在深蓝天空上那轮几近圆满的明月,正散发着皎洁的白色光芒。
翠兰等人的影子在草地上拉得长长的,最后又消失在从森林里延伸而出的黑暗之中。
「请小心脚步。」
进入森林之后,原先不发一语的琉珈开口提醒翠兰注意路况。
跟在背后的士兵将火把下移,照亮翠兰脚下的路,但是火把的火花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四处飞散,让拉塞尔害怕地将脸埋进翠兰怀中。
森林里一片漆黑。
因为火把的火光让翠兰周围还算明亮,但是这样有限的光亮,反而更突显出森林中黑暗的程度。
一行人不停向前走着,让翠兰不禁怀疑是否真有祭典要举行,但是此时在前方的黑暗中,可以看见朱红色的火光。
有如墙壁一般耸立在道路两旁的树木到了尽头之后,出现像小丘般的草地。
草地上燃着七座营火,而且四处都铺有地毯。
「请往这边走。」
琉珈告知翠兰,接着将她带到工布王的面前。
工布王身着正式服装,而利吉姆则是穿着白衣坐在他的身旁。
「欢迎王妃殿下与王太子殿下。」
工布王笑容可掬地迎接翠兰的到来。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比在城内时来得更有威严。
「今晚是工布的祭典之日,您将欣赏到妖怪与人类的战斗。」
工布王请翠兰坐到利吉姆旁边,于是翠兰就顺着他的指示入座。
接着,琉珈坐到她身旁,位置正好和利吉姆相反。
下一秒。
咚黑暗中发出了震撼的太鼓声响。
原本栖息在森林里的鸟群一齐高飞。
嘈杂的鸟声与太鼓的余音混在一起,鸟群们纷飞的黑影布满了整个夜空。这阵喧嚣声尚未平息,太鼓声就又再度响起。
这次的声响变得沉重,仿佛连地面都震动起来。
唰的一声,营火的火焰突然偏向一方。
宛若被强风吹出来似地,有七个人影现身了。
那些人身上都套着袋状的服装,分别以红色、蓝色等鲜艳布料制成的衣服,没有袖子和衣带、里头也没有衬衣,只有在头部和双手的部位开了个洞而已,与两只手臂齐宽的衣摆有许多皱褶将穿戴者的脚隐藏起来。
这七个人都看不见其容貌。
因为他们的脸上戴着巨大的面具。
面具的色调以白色和蓝色为底,各有不同的造型,有的像鸟,有的则像鹿。
只不过,鸟面具的鸟喙长了无数的獠牙,鹿面具则长了五只眼睛,每副面具看起来都不是普通的生物,而且还长了不少多余的东西在上头。
他们手上都握着剑。
而且,剑都指向观众。
被剑指到的人默不吭声地站了起来,然后大步走到外型奇异的怪兽面前,接着拔出剑来,刀刃出鞘的声音又更凌驾于太鼓之上。
紧接着,怪兽与人类的战斗开始了。
「戴面具的一方是妖怪。」
琉珈拍拍翠兰的膝盖,并且悄声对她这么说明。
「面具下当然是人类,不过他们是经过了特殊斋戒之后扮成妖怪的人。在这个场合受到妖怪指名的人就必须与它们战斗,而且必须击退它们才行,为的是向神表明自己并没有输给妖魔鬼怪的诱惑。」
刀剑的金属交会声淹没了琉珈最后的话语。
虽然太鼓的低沉声响持续在四周迸发,然而此时现场却被寂静所支配。
扮成妖怪与被指名对战的人,当然都不是真的想杀了对方,两者的对峙总可以在瞬间读出对手的攻击动向,就像即兴的剑舞一般。
不过,他们使用的是真正的刀剑。
比武者的表情也都认真无比,往前一步、刀剑相向,两者下意识地计算着这些反覆的攻击与防御,双方的刀剑也按着一定的节奏在黑暗中划出白亮的轨迹。
在火光的照耀下,白刃的残光美得无可比拟。
经过短暂的紧张对峙之后。
咚太鼓一声震天价响,宣告战斗的结束。
妖怪们一同倒向地面,对战者则高举起剑。
不过当人们陆续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太鼓再度响起,妖怪们又纷纷站了起来。
这似乎是下一回合的讯号,妖怪们此时又指名了新的对手。
这时,有个带有獠牙的白面鸟怪用剑指向了翠兰。
「喂!!」
利吉姆怒喝一声站了起来。
「怎么会?」琉珈也喃喃自语着。
往周围一看,被妖怪指名的其他人全是男性。
第一回合受到指名的也只有男人。
但是,翠兰用手制止了想要提出kang议的利吉姆,然后将自己抱在膝上的拉塞尔交给琉珈照顾。
「将你的剑借我。」
翠兰拜托在自己身后守卫的士兵,士兵虽然有点犹豫,最后仍旧递出了剑。
翠兰拔剑出鞘,对准了鸟怪。
巨大的鸟喙上长有无数利牙的鸟怪滑步后退,引领翠兰来到草地中央。
准备好之后,翠兰立即顿足向前,鸟怪也跟着展开攻击。
双刃互触时,发出了刚硬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一开始,翠兰不知该如何拿捏下手轻重,因为面具遮住了对手的表情。
但是,初次交锋就驱散了她的疑惑。
太鼓的低沉敲击音并非以规律的旋律传入她的耳中,然而声响仍与自己的心跳声重叠;翠兰重整呼吸,让手脚的动作搭配太鼓的节奏舞动。
被击中就后退t后退之后再反击。
她的确是在和妖怪战斗没错,不过这并非单纯的你攻我闪。
看穿妖怪的攻击、互让一步,同时也检视着自己的内心。
此时翠兰的内心是昏暗的。
仿佛阳光射不进去的深渊一般,看不见底部。
但是翠兰依然将意识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咚此时太鼓声再度响起。
该是妖怪倒下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