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反而还觉得,如果你一直都这么沉默就好了
这如果是真的,那你还真是奇怪。沉默的诗人有什么价值吗?
卡那齐没有回答诗人的问题,只是一脸嫌麻烦的垂下肩,继续向前走。
时间已经是黄昏。混沌的群集里,人潮没有丝毫减少,到处都点着照明。两人是初次在库欧里亚和榭洛弗不在的情况下单独走在这个场所。这里和地下街道还有巨大的帝国都市类似,太多人在此处活动,所以完全不需要在意他人。对没有固定居所流浪来此的卡那齐,是个能莫名冷静的城市。
卡那齐在嘈杂的人群中回过头对诗人说:
诗人,你能喝吗?
似乎是很意外的提案,诗人眨了眨眼才回问:
喝什么?如果是药,那没有这个必要。
很可惜猜错了。我是说酒。
他这么一说,又让诗人眨了眨眼。将诗人没有特别反对的回应自行当成肯定,卡那齐挑了个非常热闹的混杂巷子走进去。
卡那齐看着四周找寻酒店,诗人加速跟上问他:
可是,你不是没有喝酒的习惯吗?至尽为止,不是一向都尽量喝水来代替喝酒吗?
当然。如果水质干净,当然是水对身体比较好。
当卡那齐很无趣似的回答时,他看到了招牌上画着一束药草的店铺。那是这附近浸在酒中的一种药草。靠近店铺时,从微微打开的门中传出了酒醉人们的笑声。这里很明显是酒店,卡那齐毫不犹豫的打开门。
欢迎光临!哎呀你这伙伴是诗人吗?
挤满人的昏暗店中传来声音,一名在店中工作的瘦弱男子走向卡那齐两人。男子盯着罩着帽子的诗人,小声的说:
诗人先生,你能绕到门后去吗?我会拿东西给你吃的。
男子的声音里带着可怜的同情声调,卡那齐感到一股不悦地看向男子。
诗人是吟唱着世界和神的人们,是受到庶民尊敬的古老宗教者,同时也是没有身份的流浪汉。人们对诗人带来的歌声感到喜悦,却不一定喜欢和诗人同席用餐。尤其是信仰薄弱的魔导师们所统治的场所,人们对诗人的态度容易变得很冷淡。
就算知道这件事,但是在东方长大,宗教观和这附近不同的卡那齐眼中,诗人和其他的人相同,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在诗人开口之前,卡那齐从怀中拿出一枚钱币丢向男子。
不好意思,这家伙也是客人,来两杯。
是我明白了。
男子确认着收到的硬币,一副不满的模样到里面装酒。
周围的醉汉们投来纯粹感兴趣的眼神,卡那齐毫不在意地穿过他们,将一个小圆桌旁的椅子踢向诗人身边。
你能喝酒吧。
诗人停下滑过来的椅子,坐下之后看着卡那齐。
稍微小酌的程度。不过这附近的酒应该很烈,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危害吗?
没问题,我对大部分的毒物都有抵抗力。
卡那齐的话让诗人稍微沉默后才回答:
也就是说,就算喝了也不会醉,是这个意思吗?
嗯嗯。
坐在诗人对面的卡那齐点头,诗人盯着卡那齐看了一会儿问:
这样的话,喝酒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没错。又要花钱,对内脏又不好。
你,怎么会突然提出要喝酒?
谁知道。
总不能老实说,是对你那淡然的平静态度感到不爽吧?卡那齐只是倾着头敷衍。本来好象不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卡那齐从斐金家离开后,心底就沉积着奇妙的情绪,喝酒冲刷掉似乎刚刚好。沉淀的原因并不清楚大概吧?
诗人看着这样的卡那齐,似乎说不出话来。真难得啊!当卡那齐这么想的时候,店里的男子端着陶制的酒壶和两个酒杯过来。
卡那齐将酒钱的硬币放在盘中,拿起酒壶斟满了两个酒杯。酒壶装着以药草酿制的蒸馏酒,应该是大半成分由酒精构成的烈酒。
诗人低垂着睫毛看向酒杯,将深深压低的帽子顺手拨到后头。他的美貌让所有看到的客人都因为惊愕而当场冻住,毫不在意周围反应的诗人开口:
我从刚才开始一直觉得很奇怪,对我来说,这好象是第一次被人邀请到酒店。
真的?
卡那齐忍不住反问,诗人这时一口将酒喝干,还来不及阻止,诗人就已经将空酒杯放回桌上了。他的脸并没有特别泛红,他到底有怎样的身体啊?诗人在有点吓到的卡那齐面前点头回答:
真的。
这你还真是没什么朋友啊
卡那齐毫不客气的直言,诗人也不生气,又将自己的酒杯斟满。
嗯,没有呢,在我面前的人都将我的话当做天之声,倾听着我的愿望。就算有想对我祈求的人,也没有多少人能将我视为人类一同喝酒。所以,这可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诗人淡淡说着的语气中没什么感情,卡那齐却感到有点不悦。
这话真是愚蠢。
卡那齐看着酒的表面,将酒吞下。丰富充满个性的药草味随着灼烧的热度一口气窜了出来。
卡那齐等着热度转为醉意,用左手压着太阳穴说:
只不过是脸有点好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光这样就不把你当成人看的家伙,还有接受这种事的你,全都太蠢了你知道吗?你是个笨蛋。笨~蛋~
被他孩子气似的说法取笑,诗人面无表情地又眨了眨眼。
被这样说似乎也是生平第一次,这么多第一次重叠着还真是稀奇,你还真是稀奇你很奇怪吧?
放心,奇怪的是你。
表情认真的诗人实在太好笑了,卡那齐微笑着斟满酒,喝下第二杯。他终于觉得脑筋有点松弛下来。卡那齐看着诗人同样干脆地喝下第二杯说道:
没有朋友、没有家族、没有名字,只知道与神话相关的事情?这绝对很奇怪,这样当然没办法双脚落地。或许你会说,这就是诗人。不过,诗人也是人吧?周围的人就算了,你自己怎么可以忘记这件事。
你果然是个笨蛋~笨蛋~卡那齐连续说着笨蛋一边倒酒,诗人用着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问:
有很多地方我无法赞同,不过你说的双脚无法落地是指怎样的状态?
嗯和世界连结之类的感觉?
卡那齐随便回答后喝下酒。诗人同样一口气干掉手中的酒,若无其事的将手放在胸前。
我有好好的连结着喔。
这家伙说什么小酌,明明就相当强啊!不过他似乎也有点醉了。诗人那令人觉得笨拙的反驳,让卡那齐感到像是在跟小孩子辩论一样。因为这样,卡那齐反而很详尽、仔细的回答他:
你没有联系着所谓的人,是通过四周的人和世界联系,你懂吗?因为有家庭,所以和故乡联系,透过故乡联系着世界。如果将这些联系切断,就会变得像我这样。
卡那齐最后自虐的下了这个结论,沉默下来。这是诗人直接说出了意外的话:
如果切断了,再一次接起来不就好了。
这是什么话啊!
卡那齐瞪大了眼,诗人不在意的继续说:
我一个人也能藉着诗歌和世界联系,但是你需要透过家族和故乡吧?要是失去了,再创造一个新的不就好了。结交所爱的人,创造小小的家庭,和这些人建立新的故乡不就行了。
完全从局外人立场提出来的安稳人生计划,让卡那齐心中的沉淀物骚动了起来。卡那齐发出极为疲惫的声音:
被你这么一说,听起来好象很简单。
也可能是你想得太沉重了吧?要是定居下来,还可以开个药草园喔。
听诗人这么一说,卡那齐苦笑着将自己的酒杯斟满。身体因为醉意而飘飘然,不过脑袋深处却异样的冰冷。变成这样就再也醉不了了,卡那齐缓缓回应:
药草园还真不错!能种下四处收集的药草,也可以种植蔬菜,偶尔看看邻居的病患。
对,吃着种植的食物,只为了守护家族才从仓库拿出剑的人生。
诗人天真的倾着头,卡那齐露出温和的笑容。
像画一样的和平啊。这不过是梦而已,不是现实。
卡那齐的话语让诗人直直的凝视他。他没有询问卡那齐在想些什么?只是试着去明白似的。
卡那齐浅尝着酒,将酒杯放在桌上。感受着胸口中的沉淀缓缓扩散到全身。这是疲倦,和身体的疲倦不同,也和心的疲倦不同,是更为致命的疲倦。
卡那齐像是在述说秘密一般,刻意压低声音说:
要是追求这些东西,那就有点过头了。
卡那齐开玩笑般的笑了笑,马上又不高兴似的喝酒。诗人看了这样的他一阵子,然后在桌上交错着白皙的手指。
你的双亲是怎样的人?
对于他的问题,卡那齐随便回应:
嗯?普通。
我说过了,普通不过是幻想啊。
诗人的语气和平常带着客套的感觉不同。卡那齐配合气氛喝了口酒,将他厌恶的记忆挖出来。
真是麻烦的家伙!嗯父亲是个音痴,母亲的料理做得很差。
很好的人们啊。
诗人这么一说,卡那齐瞬间说不出话来。诗人的话的确说中了真实。正如他所言,就算想挑毛病,却连细微的毛病都没有办法挑出来。卡那齐的父母就是这么好的人。
卡那齐看了一下诗人,他看着卡那齐的眼神流露着十分幼小般的空虚。不知为何,这眼神唤起了卡那齐罪恶感般的情感。
这个诗人没有家庭,没有故乡,也没有名字这是什么情况,卡那齐至今曾好好想过吗
的确是很好的双亲。要说不好的地方,大概只有太早死了罢了。
藉着说话回想起关于双亲的回忆,竟不可思议的淡漠。原本就病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而沉默又强大的父亲从没对卡那齐明白表示过亲情就战死了。对于轻易就从眼前离去的双亲,太过善良的卡那齐无法恨他们。就算到现在,卡那齐也没恨过双亲。但是,变成只有一个人后,之所以会完全陷入能够敞开内心的存在恋人汐见之中,说不定就是因为连憎恨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孤独。
不过,所有的人都死了,卡那齐变得极为自由也极为疲倦。诗人说:
故乡或家族之间的联系,这种事非常不自由啊。
总比没有回归的地方好吧?
卡那齐疲累的这么说,诗人稍微探出身子。
就算是我,也有回归的地方喔。
有吗?
卡那齐感到很意外而反问,诗人有点高兴的点头继续说:
嗯,我没有双亲,不过却有创造我的人物。我因为他的心而诞生,映照着他的姿态而形成,并且咏唱着他的话语。总有一天会回归他的身天。
诗人的话让卡那齐感到不悦,他皱起眉头说:
创造人类,给予言语什么的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是话中的意思啊。我本来是什么都不是的无,但是却有这么一个人,创造出现在能和你说话的我。
听着他天真的话语,卡那齐心中感到十分不舒服。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也就是说,被其他人创造出人格,是指这样的事情吗?卡那齐这么一想,心情更差,虽说无论谁都是这样,经由他人而创造出自己的人格。不过从诗人的话来听,诗人的情况太超过了。
有人从精神上支配着这家伙,而诗人则毫不疑惑的接受支配。
(啊啊~但是这样我就懂了。这家伙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老是说着支配他人,操纵他人的言语。他本人应该没什么欲求,不过是学着说罢了。这家伙只是模仿着自己的支配者罢了!)
想到这里,卡那齐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愤怒,他粗暴的说:
你应该去把那个创造你的家伙揍一顿。
突如其来的提案让诗人说不出话来。诗人缓缓的眨了眨眼,理所当然似的回答:
不可能。话说回来,我不可能伤害那个人。
不行,一定要去揍他,能宰了他更好。要是不快点离开你那个亲人,那可是一场悲剧。
诗人听卡那齐说着不负责任的话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不是亲人可是,真不可思议。和人聊这样的话题好象也是第一次,我果然醉了吗?
但外表看起来还是一点事都没有啊?
诗人轻轻的笑着,对卡那齐伸出纤细的右手。
他不完全是这样,你看。
是手。
直率说出眼前所见,诗人张开手指对他说:
现在的我,有点笨拙。
谁堪的出来啊!
你的眼睛还真不自由啊。
诗人稍微开心似的笑了其来。
◆
卡那齐和诗人离开酒店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安静的巷子颇为寒冷,卡那齐感到身体里的醉意急速消退。
如果沉淀在体内的情绪也能一起消退就好了,不过那些情绪仍积压在心底。
没办法了!卡那齐决定直视这根深蒂固的疲劳源头,他对诗人说:
诗人,你之后要怎么办?
卡那齐这么一问,走在身旁的诗人理所当然似的回答:
除了圣兽宫以外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当然是回到那边提供的房间啊。
不,我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我差不多该出发了。
卡那齐尽量装作不在意的说出口,但是他的声音仍带着些微的阴影。诗人看着卡那齐的侧脸,沉静的说:
你决定好了吗?
嗯,在这里似乎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无论逗留多久都只是浪费时间米莉安,就留下她吧,她待在这里比较好。
卡那齐颇为直接的这么说。他模糊回想着米莉安待在斐金家的身影,要是真的问米莉安实际上是不是斐金家的人,应该有很高的机率不是。那种情况果然还是太巧了。
但是比起这些,那个家庭的确是个很平和的好地方。
而米莉安被卷入这么多悲壮的命运之中,却仍不可思议的能够融入斐金家的生活。她应该是能够回到平实生活的人。不过,卡那齐不同。
诗人,我真的很胆小。假使回到平和的生活,我应该也没办法把剑收进仓库里。要是手边没有剑就会害怕到无所适从。不过,如果手边有剑,一不注意就连不该杀的人,不想杀的人,全都会一起杀了似的,完全静不下心来。
卡那齐带着苦笑轻松的说着,不过内容却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离开故乡之后,或许该说是失去恋人汐之后,他的心中似乎有了一个很大的空洞。自那时候起,无论看到再美丽的东西,再强烈的喜悦,也都感受不到幸福。在这种心境之下,无论什么样的和平都没办法得到。自己,应该是太接近死亡了。
卡那齐不希望杀害米莉安。
不过如果她希望,说不定还是会杀害。卡那齐非常明了杀一个人是多么恐怖又多么简单的事情。就算卡那齐习惯了杀戮,却仍无法习惯失去自己的心。他真的不想杀害米莉安。
他害怕以这样的形式失去她。
诗人无法回答,脸上依然是平滑的无表情。卡那齐对他露出自嘲的笑容。
和你在这点上就很轻松了。看起来怎么杀都杀不死,就算陪在身旁也不用担心。
嗯,没有太特殊的事情我是不会死。我能保证以后也是如此。
你说以后你果然要跟着我吗?
当然,我想看到你最后到达的场所。
诗人毫不犹豫的肯定,卡那齐有点懊恼地搔了搔头。
可恶捡了个奇怪的东西。
看着卡那齐优点烦躁的这么说,诗人问他:
卡那齐,所谓的空,实际上不是没有的意思吧?
诗人现在使用的空,是卡那齐用古老东方话命名的。
对于不想成为命名者的卡那齐而言,至今几乎没叫过诗人这个名字。不过的确,从卡那齐取名开始,似乎就真的捡到了这个不知名的男子。
卡那齐一脸麻烦的指向上方。
是没有的意义没错,指的是那个空。看向高空,人们从那天空感受到的虚无。
在巷子上方的夜空里,可以看见远方的璀璨星光,夜里的空气非常清新。诗人看着头上,稍微眯起眼说:
人心中的名字吗?很久没有得到这么好的名字了。
要是这么想,那就一直用这个名字啊。如果你这么做,我就可以用这名字称呼你。
卡那齐的话似乎让诗人很意外,诗人看向卡那齐,倾着头回答:
一直用是不可能的。因为是你取的名字,所以要是你死了,我将会回归无名。但是如果你得到不死,那又不一样了。
驳回!这样的话,根本就不算是你的名字。真拿你这家伙没办法对你果然用诗人就够了。你就好好对全世界的诗人道歉吧!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卡那齐。
这是因为你的理解力不够。
被他说得这么过分,诗人不禁沉默的思索起来。卡那齐也不继续说下去,两人暂时无言的在巷子里走着。
真安静。
诗人突然开口。
真是十分安静的夜晚。卡那齐缓缓抬起头,小声的说:
太安静了。
混沌群集的巷子里,不知何时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的行人。傍晚时巷子里明明还有那么多人。虽然说已经很晚了,不过一个人影都没有实在很奇怪。
(事情变得很诡异啊。)
察觉到异常情况的卡那齐将手放在剑柄上,诗人杖上的铃铛也响了起来。诗人没有停下脚步,只用视线扫过周围的巷子。他薄薄的嘴唇微笑着,低声说道:
真令人困扰,所有的巷子里都看得到死亡的影子。
这样啊。
卡那齐平静的回应,脚步同样毫不犹豫地往前,诗人反问:
因为一直都是这样。我的脸上又出现死相了吧?
嗯,很清楚。要遵循命运,乖乖被人杀掉了吗?
才不要。
卡那齐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他的前方传来人的气息。
前方有三个漆黑的人影。
卡那齐默默地绷紧全身的神经、提高警觉。终于能看清前方三人时,三个人都是平凡的中年男子。三人似乎都醉了,说着无聊的对话靠了过来。
三名醉汉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四周似的,走到了卡那齐两人的面前。
现场的紧张稍微缓和了一些,瞬间,一道银光割破了夜晚的黑暗。
卡那齐拔剑了。
毫不宽容的剑将其中一名醉汉斩倒本来应该如此。
不过三名醉汉在卡那齐拔剑的瞬间迅速躲开,分别袭向卡那齐和诗人。反射着刀刃的银光映入了卡那齐的眼中。
伪装成醉汉的刺客们抽出了隐藏的短剑。
卡那齐迅速收刀,朝下斩向刺客。
刺客以敏捷的动作闪过剑刃。他们不是普通人,但是和艾尔乌鲁其亚的动作也不同。
卡那齐踏步向前,追向刺客。
突刺的剑尖擦过刺客。传回的手感很坚硬,传出了金属摩擦的声响,迸出一簇小小的火花。刺客的衣服下应该有穿防具吧?那么就瞄准更确实的,曝露在外的部分。
刺客钻到侧边砍了过来,卡那齐举剑横扫。
唔啊!
刺客眼中冒出鲜血退下,卡那齐酝酿着下一波杀气。
卡那齐用剑挡下左侧斩来的剑,稍微注意一下视线的角落。
诗人似乎没事。
不,不只是没事,他甚至还玩弄着其中一名刺客。
诗人用两手拿着长杖挡住刺客砍下来的剑。像是缠绕剑似的操纵木杖,还差点卸下刺客的剑。!?
诗人无论是体格还是服装,看起来全都不利于战斗,但他灵活的动作似乎让刺客非常惊讶。刺客马上回过神,握紧剑砍向诗人。不过诗人的杖却极为正确的敲向刺客的剑尖,将剑弹开。
就好象能知道对方下一瞬间的动作似的,诗人用不算迅速的动作不断躲开刺客的剑。刺客就连诗人翻飞的衣角都碰不到,这空虚感让他咬牙切齿时
诗人正面挡下刺客的剑,温和的开口:
不能放弃进攻吗?
混蛋!
眼中充满怒火的刺客推开木杖,冲动的砍向诗人。
蹲下!
背后传来卡那齐的声音,诗人立刻压低身体。
卡那齐砍倒眼前的敌人后,迅速回身斩向诗人头上。
他的剑飞散着血珠,滑入了砍向诗人的刺客的喉咙。这是第三名刺客了。
诗人一边避开压着喉咙倒下的刺客的血雾,一边观察着四周。
卡那齐,走这边!
诗人发现没有人迹的巷子,唤了卡那齐一声后朝巷子跑去。
卡那齐同样警戒着周围追向诗人。在极为寂静的夜晚街道上响着杂杳的脚步声,背后似乎还有不少刺客追了上来。
卡那齐对着诗人稳稳跑在阴暗巷子里的背影抱怨:
诗人,你!如果能够做到那种程度,不会顺便打下去啊!
不可能。我说过我无法伤害任何人走这边!
就算是复杂交错的巷子,诗人仍然毫不迟疑的带着卡那齐逃跑。
跟这诗人转过巷子,卡那齐突然感到一阵异样。
很不舒服。是因为诅咒的关系吗?因为刚才的战斗让身体状况恶化了吗?
说不定是这样。不过,这感觉有点奇怪。好象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错乱的方向感让人想吐。
喂,诗人!
当卡那齐呼唤诗人的时候,诗人刚好急忙转过巷角。晚一步跟上的卡那齐,听到后同响起了脚步声。诗人选的道路似乎顺利的甩开刺客了。卡那齐才这么想,怪异的感觉却变得更为强烈。
像是极度贫血似的,眼前的景象摇摆不定,慢慢染上灰色。
诗人,等等
怎么了吗?卡那齐。
诗人听到叫唤后会过头,伸出手打算扶起撑着墙的卡那齐。卡那齐无视诗人的手,捂住嘴猛烈的咳嗽。卡那齐喘着气,紧握住带着咳血痕迹的拳头,嘶哑的说:
很奇怪刚才转过巷子,身体状况突然就变得很差。
诗人平淡的点点头,望着前方的巷子。
原来如此,我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留一条路让我们逃亡了。卡那齐,这是魔法,这条巷子里,整个巷子都写满了魔法文字。我们被诱导到陷阱里了。
做这么麻烦的事情诗人,把这附近随便一家房子的门打开!
卡那齐背靠着墙,紧握着剑挤出话来。诗人照着他的吩咐,用杖敲了敲附近民房的门。诗人对着没有回应的民房开口:
晚安,我是旅行的诗人,能帮我开个门吗?
就算在这种时候,诗人的声音仍然非常平和。不知是否因为这音调而安心下来,在一阵沉默之后,门从内侧开了个小缝。
卡那齐迅速将门踢开。
哇啊!你,你们究竟是!
猛烈踢开门将背后民家主人撞飞,闯入民房的诗人露出柔和的微笑,伸手拉起倒在地上的民家主人。
只是路过的诗人和药师而已,请不用太在意。
趁着主人呆住的空隙,卡那齐走进房子里关起门,将门闩扣上。
下一瞬间,追来的刺客在门外猛烈的敲着门。
卡那齐对着门举起剑,一口气刺穿了木门。
门后霎时传来惨叫声。
主人呆呆看着眼前的行动,卡那齐的剑大半消失在门后。
卡那齐将门连着外面的刺客一起刺穿了。
确实感觉刺到了敌人,卡那齐单脚撑着门抽出剑。
卡那齐从呆住的居民身边走过,朝房间角落走去,诗人追着他问:
你的剑是什么做的啊?
大半是靠气势!上二楼去!
卡那齐跑上房间角落的楼梯。二楼是天花板很低的一个小房间,设有几扇装着木门的天窗。卡那齐打开其中一个天窗,抓着窗框跳到屋顶上。
外面是月夜。细细的月亮和点点闪耀的星光朦胧的照亮四周。
犹如迷宫城镇的房子不但密集,而且大部分都差不多高,铺着石瓦的屋顶平缓倾斜。住家与住家之间的巷子都很窄,而且屋檐大多向外突出,所以在屋顶上行走似乎不太困难。
卡那齐压着晕眩不已的头说:
如果巷子不能走,那就只能从上面了。
你究竟是聪明还是鲁莽?真难以判断啊。
卡那齐因为诗人的感想而吃了一惊,十分疲累似的对着他挥了挥手。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都到了这个时候,让我为你的战斗伴奏吧。
诗人说着便将长杖放在身旁,从背后的包包取出弦乐器。看着这种时候还在调弦的诗人,卡那齐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个笨蛋啊。
在卡那齐视线的各个角落,从小巷的房子里窜出许多人影,爬上了迷宫街道的屋顶。卡那齐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杀气走向前。
诗人拨出一声高亢的弦音,开口警告:
卡那齐,除了我的弦音外,不要注意其他声响。
卡那齐没有回答。不过诗人也不在意,真的开始演奏乐器。
夜空下响起泛着哀愁的弦乐声,夜风将乐声传向四周。
同时,围绕在卡那齐和诗人身边的刺客也开始发出奇妙的呻吟。
凝神看向人影,刺客们的手中除了武器之外,还拿着圆盘以及护符之类的东西。他们缓缓舞动着这些东西,唱起了韵律奇怪的歌曲不,那应该是在咏唱咒文。
卡那齐感到比巷口时更强烈的晕眩,他咬紧牙硬撑着。
(这群人是魔导师。)
这里多的是就算将你切成碎片,也想知道人和魔物之间秘密的人卡那齐想起了教主的话。他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库欧里亚说的注意身边也是这个意思吗?这阵仗也太夸张了吧!
卡那齐找不出答案。他喉咙渐渐干渴,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景象扭曲,就像站在水里一样,周围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真是奇怪?自己现在究竟是站着还是倒下,连自己都搞不清楚。
卡那齐拼命握紧手中的剑,打算甩开身体的不适走向前这时,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
是诗人演奏的乐器声。
一旦将意识放在乐器上,在卡那齐脑中缠绕的云雾突然都散了开来,视线变得很清楚,可以看到近距离刺客的脸。卡那齐反射地挥出剑可以动。
其中一名刺客被斩倒,接着又一名。不知何时,卡那齐的脚步随着诗人演奏的音乐而起舞。
换成刺客陷入慌乱。
目标只有两个人,用剑的明明也只有一个人,但是就算三个人一齐冲上去也被轻松解决。而且明明施了妨碍行动的魔法,却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效果。
在卡那齐击退四周的刺客时,一名刺客砍向了正在演奏的诗人。诗人没停下弹奏的手,只向后退了一步,靠着些许的侧身就闪过刺客的剑。看着诗人避开后平静的笑脸,刺客脸色铁青的僵立在原地。因为情况实在太诡异了。
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微笑。而且,脸上一点高兴和喜悦都没有,却也没有害怕的表情。
你在做什么,闪开!
另一名刺客挥剑的同时,口中还念着咒文。
在阴暗深处的死者群集,在死亡比夜晚更昏暗、更深沉、更为浓厚的沉积场所,住在此处的古老脏污死亡之犬,以汝之吠啼覆盖吾之耳!
男子低吟着韵律的咒文,那是发音复杂奇特的魔法语言。
当他放出遮断听觉的咒文后,四周的空气一瞬间紧绷起来。
瞬间,空气像是冻结一般的停住,咒文所及范围内的所有声音都被消去。吟唱完咒文的刺客,毫不停留的挥出手中的剑。
剑刃擦过诗人的额头,顺势砍断了乐器的弦。
当三条弦都被切断时,魔法的效果也刚好结束。周围突然又能听见刺客的声音。诗人抱着断弦的乐器,脚步稍微有点不稳。从额头冒出的鲜血滑过他异常白皙的脸颊。
诗人!
卡那齐察觉到诗人的异状而大叫着,他将脚边一把敌人的剑踢到诗人的身边。
诗人放下手中的乐器迅速捡起剑。
刺客举剑砍了过来,诗人用捡起的剑挡下。就算拿着剑,诗人的动作仍然很优美,刺客被诗人流畅的动作耍着,不知何时变成防守的一方。
哇啊!
刺客被屋顶的石瓦绊倒,失去平衡跌在地上。
诗人的剑追着跌倒的男子,轻巧的滑向男子的喉咙。喉咙被剑抵住的男子屏住气,紧张的看向诗人的脸。
夜风吹拂着诗人的白发,被头发遮住一半的脸庞反射着星光,琥珀色的瞳孔中泛着金色的光芒。男子因为不知名的恐惧开始发抖,不过这时,诗人的表情突然因为痛苦而扭曲。
啊唔
诗人下声呻吟着丢下剑,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蹲下身。
看到他单薄的肩膀因痛苦而颤抖着,倒地的刺客困惑的眨了眨眼。
怎怎么一回事?
喂!
卡那齐也同样吓了一跳。他想,诗人该不会被砍伤了?毕竟从米莉安刺了他一剑以来,到现在都还没看过他这么痛苦的样子。
一名刺客趁卡那齐分神时砍向他。
当卡那齐勉强挡下攻击时,其他的刺客同时开口。是魔法,要赶快捂住耳朵才行!卡那齐如此想着。不过,这样做绝对会被刺客攻击。而且就算塞住耳朵,身体也能感觉得到。只要接触到空气,就逃不过这道声音。
遥远的大海尽头,站在世界尽头的人,带着剪刀的命运守护者啊快快现身,切断紧绷的精神丝线!
仿佛从地底传出的声音唱和着,卡那齐的视野一阵翻转。
在卡那齐的意识断线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是诗人蹲着痛苦的模样。<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