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沙金的回忆
过去,在费尔帝尔金山还出产着堆积如山的黄金,使费尔帝拉*爵领丰饶富庶的时候。
有个男子迷上了自金山流出的河底沙金。
受阳光照耀的沙金被施了魔法,在河面上描绘出美女的幻影。
他爱上了女子的欢迎。然而,那女子终究只是映在水面的幻影美女。
只要将手伸进河里想拥抱她,就会打散女子闪耀的影像。
男子为了无法得到的女子而悲伤,终于废寝忘食直至死去。
从此以后,当地就将乍看之下很美但绝对无法得到的东西称为水底的沙金。
◆
是谁在那里?
朱迪欧躺在昏暗房间内的床铺上低声呢喃。
新历六○○年代后半,在费尔帝拉*爵领地。
身为*爵家三男的少年朱迪欧班修拉尔,正独自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读书。
基斯朗?是你吗?
他压低声音询问,拿起床头柜上的烛台。
直接环顾室内,但仅仅一根蜡烛的火光太过微弱,窗户紧闭的房间四角隐没在黑暗中,就算有人躲着也看不出来。
朱迪欧对持续的沉默感到不安,宛如少女的容貌蒙上一层阴影。他被烛光映出的侧脸既纤细又美丽,但是以一个今年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却瘦削得不自然。
卡嚓不久之后,他的背后响起轻微的金属音。
朱迪欧反射性的或过头、高举烛台黑暗中出现异样的轮廓。!怪、怪物!
也难怪朱迪欧会忍不住大叫,跃入眼帘的物体是个吓人的异形。
一张巨大的脸庞自黑暗中浮现;完全呈铁色的那张脸,嘴巴大幅裂开、尖耳朝两侧弹出。不只如此,应该是两眼的位置还钉着圆形的金属板,多么残酷啊!
朱迪欧脸色铁青地闭上双眼,拼命大叫:
住手!恶魔,速速离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嗯,骂我是恶灵吗?不过与其说是怪物,我
对方觉得很有趣地以压低的嗓音回答。那并非人外之物的声音,反倒像小孩子硬装出来的音色但心绪混乱的朱迪欧当然无法辨别。
哇!说、说话了!恶灵会说人话是邪恶的证明,别说话!我不会听的,别过来、别碰我、一步都别动,马上离开!
好过分!就算是恶灵也不可能既不动又不离开啊呃哥哥,别用拿着烛台的手堵住耳朵!蜡烛!蜡烛掉下去了!
咦?
听到恶灵如此呐喊,朱迪欧不禁眨眨眼睛。
他回过身时,发现自己手上只剩烛台。在他挥舞手臂想赶走恶灵、堵住耳朵的时候,蜡烛已掉在地板上了。
恶灵立刻踏熄还在燃烧的蜡烛。
失去唯一的照明后,周遭变得一片漆黑。恶灵以小孩子的疲惫声调开口:
真是的!哥哥,你那么吃惊,吓起人的确是很有成就感,但请别烧掉城堡好吗?就算外墙是石头,里面可是木造的啊。
这声音果然是基斯朗?
恶灵那熟悉的声音,令朱迪欧战战兢兢地询问。
代替回答的是轻快的脚步声,以及打开木板窗的动作。午后阳光突然射入室内,照得朱迪欧眯起眼睛。窗户并没有装上玻璃。
外面天气晴朗,清凉的风吹动他的金色长发。
没错,是我。我从后面的暗门过来向你问安了。
这活泼的声音与有点别扭的说话方式,的确属于朱迪欧的弟弟四兄弟的么子基斯朗。
但是,站在窗边的少年脸上却戴着奇特的金属面具。
我很高兴你来探望我,不过,你又作了怪东西啊。
基斯朗无视朱迪欧僵硬的笑容,开心地挺起胸膛。
没错!我就是要拿来展示一下。请看,我的趣味面具第七号!
在明亮的光线下,基斯朗所说的趣味面具与其说邪恶,不如说很滑稽。面具有张金属薄片作成的傻脸,头顶还穴着金属制的旗子。
听我说,各个,这作品乍看之下有罪人的面具风格,其实相似却不同。只要旋转这里,头顶的旗子就会旋转喔!
他旋转面具侧边的操纵棒,头顶的金属旗就嘎吱、嘎吱地旋转起来只有这样。
朱迪欧严肃的问着:
然后呢?
不有趣吗?
基斯朗认真地回答。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会思考它的趣味何在。
面对开始认真思索的哥哥,基斯朗随手脱下面具。
轻轻甩甩头的他,是个拥有深咖啡色头发与灰蓝色眼眸的普通少年。
基斯朗活泼的脸庞上浮现失望之色,他大步走到哥哥的床铺旁。
哥哥,你就是一直窝在这种地方脑袋才会僵化!你看,这是我在打铁铺里钻研出的金属本体!多亏得到将金属敲成薄片的技术,七号面具不但实现了舒适的穿戴性,还搭载了许多机关。比方说,只要按这个地方,面具就会吐出舌头自动侮辱对手!
随着流畅的说明同时按下面具侧边的突起,面具口中吐出长长的金属舌头。
朱迪欧悄悄将秀丽的脸庞从面具上转开。老实说,这不合他的兴趣。
基斯朗,你真有独创性。如果是绘画与音乐的价值,我到还能理解。
绘画与音乐!太保守了。听了耳朵都快发霉!朱迪欧哥哥的艺术才能的确很出色,但实在太保守了。接下来流行的绝对是这个!
朱迪欧对当真起来的弟弟叹口气,伸出纤细的手。
当他温柔抚着基斯朗咖啡色的头发,特立独行的弟弟也闭上嘴巴。不久后,基斯朗就像只心情愉悦的猫一样眨眨眼,终于恢复与年龄相符的天真无邪。
朱迪欧喜欢这个弟弟:他会关心别人、脑袋又好,是个随和的少年。
正因为如此,有些话才不得不说。朱迪欧平静地开口:
挺好了,基斯朗,你的锻冶技术非常棒,这份温柔的心意也让我很高兴。可是,现在父亲大人与两位哥哥都上战场去了不在城里,而我打从以前开始,就是虚弱到无法下床的软弱之人,这座城堡得由你来保护。你记得这件事吗?
朱迪欧一开始说教,基斯朗霎时露出一脸无聊的样子。
我当然记得,那种事不适合我啦!
说是这么说,我也不是想生在这个环境下才出生的。何况我还是没用处的么子四男。大家都对我没什么期待,母亲大人也很讨厌我
你还在说这种话!父亲大人对你期待很高,母亲大人也非常爱你。谁叫你老是做一些惹母亲大人生气的事。她才会放不下面子!
喔~这样吗。有错的只有别扭的我吗?
基斯朗才讽刺地笑着说完,外头突然有人敲门。
两兄弟面面相觑。
说人人就到,母亲大人来探望我了。基斯朗,快从你过来的暗门离开,我现在是谢绝访客的状态,你待在这里会被骂的。
朱迪欧低声提议,但基斯朗考虑了一下,重新戴上面具。
不,难得有机会,也让母亲大人看看我打造的面具成果吧!
朱迪欧还来不及反驳,房门已经吱呀一声打开了。
朱迪欧?你的身体
静静询问的贵妇人在看到室内的情况后当场冻结。
身材瘦弱到令人心痛的朱迪欧正坐在床上先不论这话,他身旁却出现了超乎常理的东西。
看见基斯朗的可笑面具,跟随贵妇人的侍女忍不住笑出声。
身为两兄弟的母亲的*爵夫人狠狠朝身旁瞪了一眼,随即毅然踏入房间。她面露有如铜墙铁壁的灿烂笑容说道:朱迪欧,你的身体还好吗?开着窗没关系吗?
呃,母亲大人这个状况背后有很深的原因
看这边,看这边!母亲大人,请看我的趣味面具第七号!看看这机能美的极致!简直媲美天上的仙乐!
基斯朗拉高嗓门,绕到母亲的视线前方转动面具上的旗子。
*爵夫人的脸色因屈辱而微微发白,被逗笑的侍女则拼命忍住笑意。夫人霎时冷冷问道:
琳,有什么好笑的。
不,没什么。夫人
室内不禁瑟缩起来,*爵夫人走向基斯朗,她依然青春美丽的冷硬脸庞抽搐着,悄悄揪住面具上的旗子。
是这东西转来转去的德性好笑吗?转了之后能做什么?
还会吐舌头喔!
看到面具吐出舌头时,*爵夫人心中的某条线终于断裂了。
回去。
咦?回去哪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爵夫人打断他的话,狠狠指向窗户。
回到那颗星星彼端!啊,我无法理解。真不敢相信这种奇妙的生物居然是我生的!这一定是梦!是噩梦!
夫人神经质的颤抖着嘴唇大喊,完全忘了平常的贵妇人仪态。
朱迪欧和侍女拼命试着劝她。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现在还是白天,星星彼端也不是生者该住的地方啊!
就是说呀,夫人,基斯朗大人很好的,只是比普通人更有趣一点罢了!
有趣?贵族之子为什么要有趣,那有什么用!
基斯朗看着母亲混乱的模样发出轻笑,戴着面具充满贵族风格的行了一礼。
请您放心!这里没有贵族之子,只有一个小丑。如果您不满意在下的表演,我会立刻退场。告辞!
说完装腔作势的台词后,他冲向窗边,纵身跳向窗框的另一头。
什!
以*爵夫人为首,室内的三人不禁瞪大双眼,毕竟这里可是二楼。
基斯朗大人!
侍女慌张地呼喊着探向窗外,之间基斯朗灵巧的走过一楼屋檐,在城堡后院着地。她又慌忙冲向走廊。
耶利、耶利!你在哪里?
我在这。
一个淡淡的声音回答了侍女的呼唤。
无声无息出现的对方令她错愕地回头,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城里的仆从装束,站在走廊的阴影中。
那是个拥有一头微卷黑发、容貌端正的少年,不过却散发出莫名的恍神氛围。!不要连点声音也没有就突然冒出来!
耶利以倦怠的眼眸看着迁怒的侍女,小声问着:
有何吩咐?
他简洁直率的回答让侍女一时说不出话来。
相对的,走到走廊上的*爵夫人冷冷下令:
基斯朗从窗户跑出去了。照顾那孩子是你的工作吧?抓住他。
遵命。
耶利朝*爵夫人深深鞠躬,然后以意外敏捷的动作转身离开。他穿越走廊,冲下通往一楼的大阶梯。
她们看着耶利在半途抓住楼梯扶手,轻松地跃了下去。
咦!
侍女仓皇失措的从楼梯往下望,而他正好在高低差颇大的一楼地面平安着地,轻盈地冲出去。
看到那简直不知礼仪为何物的举动,*爵夫人表情僵硬的呢喃:
真是的,他真适合当基斯朗的随从。
◆
在几乎统一整个大陆北部的神圣帝国路斯,拥有悠久历史的贵族费尔帝拉*爵,其领土位于气候和煦的内陆地带,古代曾因金山而富庶。
费尔帝拉*爵四子基斯朗成功的从窗户溜出城堡,把追来的佣人全数甩开,骑马冲出城。
(虽然他们不是认真想抓我,不过那些佣人也太马虎了。)
基斯朗一边从森林小径前往古老的金山,一边厌烦的想着。
他是四兄弟的老么,上面三位兄长哥哥都是优秀的男子。
大哥是万能型、二哥是武斗派,三男朱迪欧虽然身体虚弱,却拥有艺术家天分及贵族风采。
前面的孩子才能如此齐全,让大家对四男基斯朗的期待也跟着减轻,使得他在各方面都被放置不管。
就连热心教育三个哥哥的父亲,也只派了一个年龄相近的随从负责照顾他,不管基斯朗翘多少课都不骂一句。
(虽然轻松,但这样的人生真无聊。)
基斯朗突然想着。
他小小的身体灵巧地驾驭着马,低头看向挂在鞍上的趣味面具。
基斯朗喜欢的事只有这种工匠手艺和逗人发笑而已。
所有贵族会做的事都勾不起他的兴趣,还被继承皇家血统的母亲厌恶,最近只有吵架时才会跟他说话。
(算了,就算不被任何人喜欢,只要还有点乐趣就能活下去。)
基斯朗立刻改变想法,发出不像孩子的失笑偶抚摸马头。
哈尔,今天我们就一路跑到金矿去吧!要是耶利追来就麻烦了。
响起贴身随从的脸孔,基斯朗不禁催马加速。他的目的地是许久以前废弃的金矿遗迹,矿坑内部复杂的坑道已成为村里孩童的游乐场,基斯朗也加入他们一起玩耍,是他很喜欢的地点。
比起美丽的自然风景,他本来就更喜欢人类建造的伟业。
跨越山丘、登上蜿蜒曲折的山路后,终于看见矿山入口。
你在这里等着!?
基斯朗边告诉马儿边要下马时,突然被人揪住衣襟。
他被人毫不留情地直接扯下来,背部着地摔进森林草丛。
什你耶利!
基斯朗不解地抬起头,发现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马匹旁。
这个看起来站没站相、一脸倦怠眯着青绿色眼眸的少年,正是他的贴身随从耶利。
(哇,麻烦来了。)
基斯朗摆出一张苦瓜脸,耶利以毫无兴趣的语气开口:
现在不是上马术课的时间,基斯朗大人。
你是怎么追上我的?如果是跟踪,气息也太薄弱了!
面对他的问题,耶利微微歪着头回答:
我天生就没有气息。
哪有那种人啊!
基斯朗生气的大喊,耶利却只带着看不出心思的表情保持沉默。他总是这样,不管在声音或表情上都不会展露出明确的感情。
话虽如此,最棘手的却是他并不像外表一样散漫。在父亲与两位哥哥都离城的现在,这名少年可说是基斯朗唯一的天地。
在内心冒着冷汗的基斯朗面前,耶利若有所思的缓缓眨眼。
如果要说实话,我是事先绕过来埋伏您的。
事先绕过来是谁告诉你我常来这里来的消息?
我使用一切手段,一开始就稳当的打听出来至于具体方法则是窃听和轻微的恐吓。
好黑心。
居然断言恐吓是稳当的方法,实在太黑暗了。
基斯朗表情抽搐地坐倒在草堆里,耶利朝他伸出一只手。
来,站起来,世上可没有这样沾满泥巴的贵族。
听到这令人火大的言词,基斯朗瞪了他一眼,突然指着别的方向。
啊,有八只手的恐怖魔物!
基斯朗大人,现在还有人会上这种当吗?
没想到,原来是个身穿高级服饰,好像很有钱的蹒跚老爷爷!!
耶利不知为何对这胡扯产生反应,猛然转头看着他所指的方向。
基斯朗趁机跳起来。
你太迟钝啦,贫民窟来的!
他大喊一声准备往前冲,却被耶利迅速抱住,扔了出去。
好痛!
再度倒向草丛的基斯朗不禁愕然地眨着眼。
耶利居高临下的看着年幼的主人说道:
基斯朗少爷,您太天真了。您这样也能和村里的孩子们玩耍吗?
耶利你这家伙!那个随从会把主任扔出去的!
基斯朗真的发出怒吼,耶利却面不改色。
我的主人是收留我的费尔帝拉*爵。我只是奉*爵之命教育基斯朗大人,好让您不会输给世间的困难而已。
他的说法嫉妒令人不快,听得基斯朗表情扭曲。
耶利的确是费尔帝拉*爵在帝都捡到的孩子。他过去似乎在帝都名为下层的贫困区域吃了不少苦,除了发誓绝对服从收留自己的*爵外,对其他人都保持着表面有礼、内心漠视的态度。
(一般人会找这种家伙当亲生儿子的贴身随从吗?那个漫不经心的父亲大人到底在想什么?还有这家伙也是,明明是我的随从却满口*爵、*爵的。)
基斯朗不高兴地陷入沉默,耶利在他身旁单膝跪下。
怎么了?不会痛吧?真正的打架下手会更重。总之要打到对方不能动弹为止,也要尽量留下不会消失的伤口。比方说
别说了!你只要聊到这种阴暗的话题才会多话。什么下层风格的打架指南、将老鼠料理成美食的方法,那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人要垮台时,速度是很快的。这是为了保险起见。
我不会垮台!我决定用尽一切的诡计,度过为了嗜好怡然而活的一生!
听见他不太像小孩子该用的人生规画,耶利轻轻点个头继续说道:
那就更有必要了。即使不在下层,战胜也是很重要的。如果没有力量就靠技巧获胜,技巧不行就靠脑袋与魅力战斗。如果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请先打赢再说。所以,要是您不打倒我就不能通过这里。
开什么玩笑!我们的年龄、体格和技巧差那么多,怎么可能赢得了!基斯朗正想大叫,却立刻改变念头。
(啊干脆就照这家伙所说的试试,就算不靠腕力,总之只要获胜就行了吧?)
若是如此,他倒有个法子。基斯朗缓缓笑着说:
原来如此,你就是像这样保护我远离危险吗?其他人根本不在意我人在何处,你可真辛苦。这也是遵照父亲大人的吩咐吗?既然那么喜欢父亲大人,跟他一起上战场不就好了?
他调侃的语气使耶利沉默不语,基斯朗笑眯眯的继续:
可是你却被留下来看家,不只如此,还被分配到照顾么子这种无关紧要的差事,我看父亲大人说不定很后悔收留你喔?他就像个常见的乡下领主,既单纯又重感情,或许出于同情不小心收留了可怜的孩子,结果却为了收拾善后而困扰呢。啊,搞不好他只是单纯看上你的脸,你长得挺漂亮的呢。
听到此处,耶利的眼眸深处闪过寒光。
基斯朗心中一凉,下一瞬间,耶利已揪住他的衣襟。
呜
被压制在树干上的基斯朗,难以呼吸的小声呻吟。
(这家伙会为了这种事而发火啊。)
活该!即使觉得有点恐惧,基斯朗仍如此想着。
耶利以阴暗的眼眸直盯着他低语:
你懂什么?你根本连挨饿都没试过。
那是当然的炫耀自己的不幸很好玩吗?
基斯朗的嘲笑激得耶利嘴唇颤抖,
(反正他也不能揍我。)
基斯朗扬起嘴角。
就算在腕力和体格上占尽优势,但基斯朗和耶利的立场有着绝对的差异。
因为知道这一点,基斯朗始终以温柔的语气说道:
你想怎么做?揍我?在这里没人会看到喔?
听到他的话,耶利的手一度用力握紧到痉挛的程度,却突然放弃地放松力道。
重获自由的基斯朗脚一落地便展开行动,他迅速扑向森林斜坡。!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使耶利微微睁大双眼。
基斯朗头也不回的滑下斜坡,冲进岩山闪耀开凿的矿山入口之一。被堆叠石块半掩盖住的入口非常狭窄,里面一片漆黑,旧坑道虽然危险,但他已来过好几次,早就将内部构造牢记在脑海中。
(就算是耶利也不知道里面的路线吧?要甩掉他只有靠这里了。)
基斯朗大人!
耶利的叫声从后方响起,但已经太迟了。基斯朗露出微笑。
(这家伙总算叫苦啦!跟丢了我就不能工作,他当然会很困扰。困扰吧、困扰吧,让你那张扑克脸失控一点,才是为了健康着想!)
基斯朗得意地在脑中展开矿坑地图,往深处冲去。
穿过几个交叉点后,他的研究突然瞥见奇异的事物。
(什么?)
他注意地看过去,在坑道的遥远前方发现一个孤伶伶的小小白影。
是光吗?不,不对那是人影。
小小的人影伫立在坑道前端。
(咦?为什么我看得见!?这里一片漆黑,那家伙有没有提灯!)
恐惧感突然让他背脊发寒。
恶灵。
基斯朗脑中浮现这个单字。他忍不住僵在原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窜入耳中,应该是耶利。
魂不守舍的基斯朗终于粗心地往前跑了几步。
(糟糕,这边是)
例行在脑海一角发出警告。
这边是未知的地点,据说坑道已濒临崩溃的方位。
他正想停下脚步,鞋底却踏上一块腐朽的陈旧圆木。
随着木头碎裂的不祥声响起,基斯朗失去平衡。
危险!
耶利急切地呐喊着。
基斯朗不顾一切朝呐喊的方向伸出手,却在黑暗中扑了个空,在下一瞬间坠入深幽的隧道底。
◆
金色的光芒在视野正中央闪烁着。
那是什么,是沙金吗?
基斯朗茫然望着金光,突然听见类似弦乐的银色让他张大了眼睛。
看来他似乎还活着。
你最好别站起来你的脚受伤了。
突然传来人声,基斯朗屏住呼吸坐起身。
痛痛死了!
战栗般的疼痛霎时掠过全身,他抱住自己的身躯在地上打滚。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从那里摔下来了。
那柔和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再度传来,沉稳的音色带着音乐般的声调,难以分辨是男是女。
基斯朗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发现一名男子面带笑意坐在上方的平坦岩石上。
(啊那金色的光芒就是)
基斯朗凝视着他心想。刚才在视野正中央闪烁的沙金,就是男子俯视自己的眼瞳。
(可是,这世上有金色瞳眸的人吗?)
至少他没有看过。
从外貌来看,坐在岩石上的男子似乎是旅行的诗人;他身穿陈旧的白衣,佩戴绣上诗句的腰带,携带长杖。浅笑的他乍看之下像是青年,但那张异样端正的面容却如人工物般冰冷,遮盖住半边脸庞的长发如老人般雪白。
基斯朗想确认对方仅露出一边的眼眸是什么颜色,却突然觉得头很晕,仿佛被人紧紧抓住大脑的核心。
这家伙的眼睛果然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