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因为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
是这样说没错啦!就算早个一天也好,小鼎的事情应该要尽快做个了结。对于失去梦与现实界线而陷入混乱状态的她而言,就算尚有一分一秒的余裕,也绝无一天两天的从容。之前也曾经提过,她身体状况不佳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拒绝作梦换言之,就是拒绝睡眠所致。我绝对无法对这样的她置之不理。
可是,即使如此,这样仿真的好吗?
因为,今天是久违的家族聚会。要等到下次的机会来临,说不定已经是一、两个月后的事了。如果工作进度无法配合,也许还会超过一年。这边的事情也非常重要,这两件事情实在太不适合拿来比较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那么」
此时,伯父的声音传进陷入苦恼的我耳中。
「要把你们送到哪里比较好呢?送到哪里都可以,因为我可是免费的计程车哦!」
「可是,这样的话」
「你们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吧?」这次换成是伯母开口说话:「而且,还很重要。那么,还是以你们的事情为优先吧!嗯,不过,我希望你们能稍微说明一下,要去哪边做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要去结束恶梦而已。」志乃答道。
「结束恶梦?」
「是的。」
「原来如此,这的确很重要。」
虽然回答过于简洁,但伯父却点了头表示同意。伯母也是一样,同意以这种理由取消许久不曾有过真的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家庭聚餐。
他们两人绝对不讨厌志乃。虽然总是以工作为优先,但这两人却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打从心底爱着志乃。
或许,这也是一种爱情的象征。
「那么,要去哪里呢?」
「她的学校。」
虽然感到迷惘,我仍是回答了再次询问的伯父。「我知道了。」说罢,满面微笑的伯父便转动了方向盘。
我将视线移回志乃身上,并以眼神提出问题这样真的好吗?面对我的提问,志乃并没有任何的回复。只是,当我向鸿池学姊表示现在就过去,然后结束通话并将手机交还给志乃时,她断断续续的低声说道:
「让一切真相大白。」
「咦?」
我反问她怎么了,但果然还是没有回应。志乃只是保持沉默,不断玩弄掌中的手机。
***
『你的烦恼解决了。』
被这种电话叫到这里啊
虽然认为反正校门没开根本进不去,但不知为何校门竟是敞开的。是鸿池绮罗拉打开的吧?可是,不是校方人员的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怀抱着疑问,鼎战战兢兢地步入校园。
讨厌晚上的学校。
白天时明亮又美观的校舍,现在也涂上一片黑,过度庞大的体积让压迫感更加强大。
鼎有如逃亡似地快速步入校舍,但那儿的氛围果然也与白天有着明显的不同。仅有月色照耀的走廊光线昏暗,愈往深处前进黑暗愈是增加,直到一切渐渐消失在漆黑色的黑暗之中。简直像是被黑暗所吞噬,在那里路径就被切断似地。前方不是走廊,鼎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接近的话,也会遭受吞噬而坠落不知名的深渊。
鼎朝四周张望一边前进,目的地是她的教室。因为早就走习惯了,所以就算很暗身体也记得路该怎么定。爬上楼梯,朝顶楼走去。可是,为什么要约在自己的教室?在那儿有什么东西吗?名唤鸿池绮罗拉的女性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鼎全然不知。从以前就是这样了。为了来到此处,而使用的秘密通道瞒着试图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母亲,经由窗户离开家里的脱逃路径也是她发现的。当时觉得不可思议,不懂为何有必要找出这种脱逃路径,但绮罗拉只是暧昧地答道:「为了小心起见。」事实上,这条秘密通道,这回就派上了用场。
这么一来,叫自己出来的这通电话,说不定也是她所谓的「为了小心起见」。只是,自己一点也不懂是为了什么而「小心」。一边想着这些事情,鼎试着抹去心底涌上的另一股不安。
想要快点结束,快点离开这里。
因为,这里是「那个」出现的地方。
四处张望擅自搜寻「那个」的视线令人生厌。
忽然,在视线前端,有某物在移动。
某种物体不对,某人正在接近。
缓缓地,朝向这边。
从月光深处浮现的,姿态。
「咦?」
鼎觉得自己像在作梦。
因为,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可是,这不是梦。
是现实。
即便如同梦境般稀薄,它也不是梦。
认为它不应该存在。
明白它不可能存在。
即使如此,仍是害怕那个影子。
因为,深信它有可能会存在。
因为,希望它存在。
然而,它就在眼前。
金色的头发。轻盈的摇曳着,有如仿制品般的鲜艳发丝。
蓝色眼瞳。没有光泽的深蓝色。
娇小躯体。比玩偶大,却比人娇小的身体。
与纤细手腕极不相称的,厚重菜刀。那不是料理道具,在现在的这一瞬间,是杀人凶器。
再来是只有一脚的血红色鞋子。
「啊啊」
无法发出惨叫声。因为头脑过于混乱,连发出惨叫这种反射动作都忘却了。
在头脑的一角,尚有认为这不过是场玩笑的自己。
可是,眼前的现实却将鼎如此的心愿视若无睹。
慢慢地,那只脚踏了出来,是穿着红色鞋子的那一脚。然后,穿着白色鞋子的那一只脚也跟着踏向前方。
它在走路可是,这一定是骗人的。
它不应该会走路。因为它是玩偶,不是人。
玩偶会自己走路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
不过。
与梦境中见到的相同。
它有如自己是人类般理所当然的步行着。
仿佛拥有意志似地,朝这边接近。
不会错的。
那东西,朝着鼎前进。
为什么?
它打算接近自己做什么?
答案十分明显,连想都不用想。
惨杀、爱丽丝。
终于过度愚蠢的思考结束后鼎跑了起来。
她朝后方奔跑。朝反方向跑,尽可能的离那个怪物愈远愈好。
跑了几步路,被自己的脚绊倒在地。虽然,在一瞬间缩起身子减少冲击,但受到强烈碰撞的手掌仍是热呼呼地发疼。可是,鼎连意识到痛楚的余裕都没有。她慌张地从地上爬起,再次跌跌撞撞的奔跑起来。
她边跑边回头,因为不安、因为恐惧。终于,她确认了对方的存在。
但这却是失败之举。她不应该回头。回头直视现实的行动,让精神衰弱的她更加濒临崩溃的极限。
不,即便如此也许这根本谈不上是失败之举。或许这种断言对她来说太过严苛。
至于,这是为什么。
因为在遭遇它的那一刻起,不论怎么做都无法脱逃了。
「!」
回过头的视线前端,果然还是惨杀爱丽丝。
单手拿着菜刀神情木然,也没有其他表情的它,追了过来。
距离不远。
甚至可以说,渐渐缩短中。
鼎并没有跑得特别快。她们的学校是升学学校,为了准备考试而牺牲体育课是常有的事。无谓的奔跑、跳跃,她没有闲暇时间去做这种事。特别是游泳课之类的课程,甚至会有家长来学校kang议,不要为了那种无聊事而浪费体力。
因此,与全国小学相较之下,体能低落的学生很多。鼎也是其中一名。
可是,就算这样还是太荒唐了。
它也未免跑太快了。
鼎有了觉悟。
自己无法逃掉的觉悟。
只是,对方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从后方追来的爱丽丝其脸上的表情因为是玩偶,所以这也是想当然尔的事情没有任何变化。
它一边紧追着全力奔跑的鼎,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这个事实已经超越恐怖,直入滑稽的境界了。
当然,愚笨的是自己这一方。
明明不管怎么逃都逃不掉,自己却仍是死命的逃跑。让自己跑在前方却随时可以追上来的对手,与相信到最后一定逃得掉的自己,这种情况实在荒谬到让人哑口无言。
鼎绊倒在地上。这回,她来不及采取防御姿势。
她直接扑倒在地。比起撞击产生的疼痛,冰冷合成地板所带来的舒适感还比较强烈。
在这个时间点上,鼎连站都不想站起来了。虽然她还有一点体力,却已经没有意志力了。站起来之后,应该要怎么做才好,她不晓得。
她反转身躯。
抬起视线,只见金色发丝垂在眼帘前方。
它,就站在跌倒的鼎的正上方。
终于被追上了。
鼎,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截至目前为止,自己一直在逃跑。
可是,她有一种预感。
一种一定逃不掉的冰冷预感。
存在于某处,极为冷酷的另一个自己。
说不定,自己出乎意料地在期待这种结局。
没错一定是这样。
梦与现实之间,根本没有差异。
所以,鼎存在于现实般的幻梦中,存在于幻梦般的现实中。
想以这种形式,让一切的一切都划下句点。
鼎忍不住想笑,爱丽丝的手腕伸向她的脖子。那是一对纤细白晰,有如艺术品般的手腕。撑至极限的手指有如以水晶雕刻而成的天使羽翼,同时也像是异形蜘蛛。
它,飘到了鼎的脖子上。
轻柔地碰触,比地板更加冰冷的感触。
轻抚的指尖。
连指纹的凹凸都能加以感受的,缓慢接触。
稚嫩性感带受到柔和手势的刺激,喘息声由鼎的口中流泄而出。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
爱丽丝的眼瞳突然变暗,碧蓝色的眼眸浮现黑暗。比夜之黑更浓烈,是吞噬一切的黑。
当鼎有所察觉时,爱丽丝的手腕已充满一股异样力道。
「呃咕!」
那是先前的温和已不复存的恐怖暴力,压迫的力道强大到让人产生,如此巨大的力量是怎么蕴藏在这对细致手腕中的疑惑。这不是因体重所产生的负荷,而是单纯的握力。手指深陷她白皙的肌肤,这不是在开玩笑。就像是无视皮肤与肌肉张力似地,连内部都要一起捏碎。
「!」
气管瞬间遭受闭锁,连发出悲鸣声的行为都不被允许。不只如此,光是这样就让鼎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比恐怖还要恐怖,比战栗更加战栗,连魂魄都被掌握的错觉油然而生。
超越常轨的肌力完美地避开主要血管,只正确地绞住了气管。
这项事实,比任何事都可怕。
如果以这种力道掐住血管,就能确实阻止血液流动,脑部也会因血液流动停滞而瞬间紧急停止运作。然后,在血液供给不足的状态下,大脑为了保全整体,会切除所有不必要的机能。换句话说,就是会失去意识。
可是,如果换另外一种说法的话,这种死法实在太安乐了。
不会感受到痛楚。在失去意识的期间内,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所知觉。
不管遭受何种惨杀,都不会察觉。
但是,爱丽丝却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先前所感受到的安乐,在一瞬间如雾般消散。
等在前方的仅有充满痛苦的死亡。
白浊视线的一角,可以看见爱丽丝正高举着菜刀。
金属光泽过于刺眼的刀刃,反射着月光。
因为,对方能毫不在乎地做出不伤害血管只掐碎气管的行为。
想必它一定很清楚,刺杀什么地方会成为致命伤,而什么地方不会成为致命伤。
鼎无法思考这些,但她能轻易想像,接下来要进行的行为,将带来多大的恐怖与痛苦。
名副其实的惨杀之死。
自己,将要被惨杀。
不会给予致命伤,却也不会因求饶而停手,就算逃走也会不断追来,无止尽的折磨,直到在痛楚中叹息而死,持续被伤害。噗滋噗滋、噗滋噗滋。
这就是自己希望的结局?
每晚梦境的下一幕?
不要
恐怖感唐突地沸腾。
这不是作恶梦的恐怖感。
真实的恐怖感,满溢而出。
救命!
我不要!
我不要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
这不是自己所期望的事。
无法动弹的手足,狂乱地暴舞起来。
虽然,几乎都是在虚空中挥动而徒劳无功,却有一小部分的动作碰触到爱丽丝的身躯。
瞬间,爱丽丝的力量减弱了。
被压抑的气管一口气流入氧气,肺部疼痛异常。
即使如此,鼎仍不在乎,放声地大叫了起来。
不去想下一件事。
忘掉之后会发生的事。
只是不顾一切的尖叫:
「救救我」
自己似乎叫唤了某人的名字。因为是无意识下做出的行为,所以鼎不知道自己叫了谁的名字。她只是自然地唤出那个名字。仿佛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在练习似的。没有停顿、没有失误、没有踌躇,叫喊着那个人。明知道吼叫根本毫无意义,却又克制不住想大叫出声的**。
这声叫唤
「鼎!」
有人回应了。
不应该会出现的答复传了回来。
鼎将视线栘向那边。
只见幽暗走廊的对侧,有某人冲了过来。
但是,那张脸孔却是如此模糊而不可辨。
那人扑向爱丽丝。
脖子上的压力顿时消失。
痛苦渐渐远去。
回过神时,冰冷的合成地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某种极为温暖的东西正包覆自己。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鼎不晓得。
只是不知为何,感到非常安心。
「鼎」
抬起视线,在那儿是母亲哭泣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哭得非常悲伤,却又像是喜极而泣。鼎搞不太清楚,这不是她所熟知的母亲姿态,一定是很久以前所见过的,某物。
但是,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她明明对自己的事毫不关心。
她在乎的事情只有成绩,只有自己有没有在用功读书。在自己痛苦与悲伤的时候、受伤的时候、感冒的时候、初经来临的时候,明明对这些事浑然不觉。
然而,为什么?自己所熟知的母亲,不应该是这种人才对。为什么她会突然改变?是看到自己被袭击,才突然痛改前非?不,还是
鼎突然想起支仓志乃说过的话。
「你所感受到的现实,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法成为共同认知的现实。」
当时,自己并不了解话中含意。
只是觉得,见到的事物遭受否定而已。
然而,这种说法正确无误,搞错的也许是自己。
啊啊原来如此。
鼎差点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这不是自嘲,而是源自快乐与高兴的笑声。
有如解开难题时的兴奋感。
就这样,鼎总算理解了。
她认知自己被伤害的现实,与母亲所认知的现实,其实并不相同这是个非常非常简单的答案。
***
「志乃不管怎么讲,刚才你实在是做得太过火了哦!」
我小声斥喝满脸不耐摘去金色假发,一边看着小镜子拆掉蓝色隐形眼睛的志乃。
鸿池学姊的计划很单纯,总之就是蛮干。首先,把小鼎叫到夜间的学校,晚一点再把她的母亲也叫出来。当小鼎来到教室时,让躲起来的志乃所假扮的「惨杀爱丽丝」登场,接着袭击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随后赶来的母亲登场帮助她,就这样再度确认母女间的亲情。
这个不叫蛮干要叫作什么啊!真是的,实在是太乱来了。
两人不一定会听从指示出门,而且母亲在小鼎被袭击之时,恰好出现的可能性也很低。真要说起来,志乃的变装如果被看穿,在那个时间点计划便已结束。以一次决胜负的计划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
话虽如此,如果一切进行顺利,就可以确定小鼎的问题能得到解决。到头来,她的问题只是源自于母亲不关心自己所产生的不信任感而已。至于其余的因素,只是与这个原因纠结在一起罢了。只要解决最根本的问题,之后其他事情也会自动解决。
结果看起来似乎很顺利。互相拥抱的母女姿态让我松了口气,真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即使如此,这部分的工作还是太危险了。就算只是做做戏,但要让她杀伤某人这种事,实在是太超乎想像了。我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危险,却因为学姊坚持只有身材娇小的她能够假扮「惨杀爱丽丝」,所以我才会屈服。但也许我还是应该阻止这个计划才对。如果鸿池学姊没有制止我的话,就算让一切的努力都化为乌有,我也会冲出去吧!
只是,即使我冲出去,或许仍无法阻止一切。
在那个节骨眼上,只要志乃有一点点那种想法那我不,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止她的行动。在她认真起来的情况下,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类已无法加以阻止。
幸好,志乃并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正因如此,当小鼎的母亲飞扑而出时,才能轻易地将她撞开。看样子在最后关头,她仍是确实地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顺利将隐形眼镜取出的志乃,以恢复原状的漆黑色眼瞳抬头看向这边。当我凝望回去时,只见黑色眼眸瞬间眨了一下,然后就这样移开了视线。
极短的眼神交会。在这个动作里,我已经了解她有自己的理由。
可是,只有这个问题无法就这样置之不理。
我想让她再次面向我,却被学姊挡了下来:
「不要说得太过分了。的确,我也觉得有点演过头了,但就结果来说,只要一切顺利就没问题啰!只要有好的结局,过程不重要啦!我拼命找来的假发也很有效哦!哎呀,真的啦!彩色隐形眼镜虽然很好准备,但要找来长度能掩盖小乃乃的秀发,而且质感又跟真发一模一样的假发,可不轻松耶!到头来,我还是找认识的人重新做了一顶,十分昂贵呢!」
说完,她又笑道:「如果能帮小乃乃染发,当然更高兴啰!」
「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吧,这可是违反校规耶!」
「校规这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啦,可是连我也不想弄坏这头漂亮秀发呢!」
「我有同感。虽然我也有留长发,但发质明显比她差了许多。实在漂亮的让人羡慕!」
说这句话的人是高屋敷小姐。
至于为何她会在现场呢?不用说,当然是来帮忙的。光靠我们是绝对无法实行这项计划。因为我们必须在未经允许下使用校园。之所以化不可能为可能,全是因为有她的协助。
我将视线转过去。
紧紧相拥的母女姿态。
宛如画作般美丽。
「因为喜欢,才会去伤害对方。因为喜欢,才会不懂对方的感受。因为,大家都希望喜欢的人,能够变成自己更喜欢的模样。因为喜欢,才会希望对方幸福。因为喜欢,才会希望对方能用功上好的大学。正因为是真心喜欢,不管现在多么冷淡,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变坚强。」
「不过,这就是傲慢耶!」
「是吧!那个人只是倾注自己的幻想罢了。相信对方必定会有所回应,相信对方不会因过大的压力而崩溃。不过,正如你所言,这就叫作傲慢。」
可是,即便明了这就是傲慢,人还是会将自己的理想强行施压在某个人的身上。因为喜欢,所以希望对方能更上一层楼。因为喜欢,才希望对方能完成自己的目标。这绝非错误。小鼎的母亲也许忽视了她的想法,但蕴含在这种举止里面的,却是如假包换的真心。
希望对方成为理想形象的心愿,是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丢脸的真实。
正因为是这样,那股想法应该也能传至小鼎的心中吧!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也可以吧!」
高屋敷小姐如此说道。学姊点了点头:
「或许吧!其实,我觉得一个拥抱就能解决一切。只要紧紧抱着小鼎,摸摸她的头,然后再说一句『没关系,不要紧的』就够了。」
「可是有些场合,就是会让这种原本应该很容易的事情变得因难,不是吗?」
被母亲拥抱的少女。
窝在母亲怀中哭泣的少女。
终于,她找到了失落在某处,非常非常重要的「红鞋」。
惨杀爱丽丝的故事,就这样静静地迎向终点。
扫图Ozz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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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那么,这下子事情就完结了吧!」
「说得也是,应该是没问题了。」
「有问题,我就头大了。」
三个人乐观的放下了心中大石。
志乃独自一人,从这三人身边悄悄离开。
在昏暗走廊上前进,一层又一层朝楼下走去。
志乃对发生在三泽鼎身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根本没兴趣。
对于这类问题,她一点兴致也没有。
既然已经给予对方企求的线索,接下来就是三泽鼎自己的问题了。
不管那名少女在那之后想得到什么、想失去什么、想被解放、想迈向破灭,一切结果均应由少女自身来背负,他人无法加以干涉。至于彼岸那儿有什么事物,对志乃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她却以奇怪的形式被卷了进去。
卷入一出无聊闹剧。
正是如此。鼎的故事,不过是一场戏。
剧中剧。
只是真正故事里所发生的,琐碎穴曲。
构成整体的一项因素。
所以,志乃走向的,是它的根源。
而非打上马赛克的诡异事物。
面前仅有的,是丑恶的现实。
这么一说,先前「他」曾问过。
会不会害怕。
真是愚蠢至极的问题。
恐怖之类的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
打从最初。
然后志乃踏进了那个场所。
与这个事件的「犯人」面对面。
为了宣告一切的终止。
***
电灯坏掉,月光无法照射。
说到光源,只有绮罗拉带来的手电筒灯光。而且与白天来访时不同,输给深沉黑暗势力的光线,有种无法言喻的不可靠感。当然,光线的强度并不足以照亮仓库内的所有物品,仅能在四周墙上制造出朦胧的影子世界。
浮现出诡异影像的玩偶们。
抑或是,将要开启另一个怪谈的氛围。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志乃当然没有开口。
从现在起,要开始进行的不是怪谈或其他事物,而是唯一的真实。
「晚安深山雾老师。」
在体育仓库里的人是深山雾。她独自在那里,没有持任何光源伫立不动。为何她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种场所?答案很简单,是志乃叫她过来的。她寄了电子邮件到深山的手机里。
「我刚才好像听到校舍那边有声音传出,是你们吧?」
「不,那是『惨杀爱丽丝』临死前的惨叫声。」
「惨杀啊,就是那个孩子们口耳相传的鬼故事。对了,你在调查那件事,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吧!」
深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愚蠢!」
「愚蠢吗?」
「嗯,居然会沉迷于那种无聊的怪谈。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如果,那是真实存在的事物,对你而言就没有比它还重要的事了。」
「对我而言?」
反正,她也无法主动察觉这句话的含意。果不其然,深山只能歪着头露出困惑的神态。
深山也误会了。
「将那成为怪谈的起源爱丽丝娃娃带来学校的学生是?」
「那那是涉及个人**的问题」
「宫前加奈。是在十年前发生杀人事件后,就立刻转学的女学生吧!」
吸气声传出。
深山的表情僵住了。
可是,现在才有这种反应已经太迟了。志乃叫她出来时,就已经明确表示过。
「你将接受审判。」
所以,志乃毫不在乎的开了口。
为了终止一切。
「为什么,木下浩二会死在这里」
「木下是体育教师。他负责保管这间仓库的钥匙,所以能够自由将它取出。另外,这里存放的物品都是体育课才会使用到的东西。其他人会用到这些物品的机会不多,就算要用,也需要木下的协助。因此,就某种意义而言,这里可以说是木下一个人的城堡。再者,这里跟校舍并没有连在一起。虽然距离仅有十公尺左右,但校舍南边原本就没什么人在走动,所以这里可以称得上是隐蔽性极佳的场所。而且,这里也没有窗户,只有唯一一个做为空气出入口的通风孔。以水泥覆盖的墙壁厚达十公分,声音无法轻易传出。就算在里面从事某种行为也一样。」
志乃在最后一句话上,加强了语气。深山的身躯微微颤抖,话虽如此,志乃并没有停止口中话语。而深山也没有试图阻止她的意思。或许这是她自尊心的表现吧!
「他会在这里做什么事不难想像,却很难加以证明。在他死亡的同一时期转学的少女,与过度隐蔽的单纯杀人事件。不管是谁都能大致猜到他做了什么事,但大家绝口不提那个事实。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发生的谋杀事件本身。这些状况都指向同一个可能。正因为如此,可以说是毫无证据。从『真正的被害者』口中取得证词并不容易,因为这个事件已经遭受封印了。」
「那样的话」
「可是,我就大胆地说出那件事吧!木下浩二就在这里侵犯了一名少女。」
「不对!」
头一次,深山的口气变差了:
「他才没有做那种事情!他只是在戏弄她而已!」
「这种话到底能骗得了谁呢?即使在言词上作假,也无法掩饰真实。就算实情真如你所言一般,对方在现实上所承受的痛苦,仍然不会改变。不管那层不起眼的膜有没有破,结果并无任何差别。」
这种过分的说法,招来深山锐利的视线,但最后她并没有提出任何反驳。她无法否定。正因为她自己也是女性,只能承认这两者之间性侵与戏弄并没有产生太大差异的事实。
因此,志乃毫不犹豫地说了下去:
「杀害木下的人,是那名少女宫前加奈。事件发生的那一天,被叫来此处的她拒绝让截至那时为止,不断承受的行为继续下去,因而反抗了木下。因为事出突然,所以她应该是随手拿起放在仓库的金属球棒作为抵抗吧!对方虽然只是少女,但只要拿着又硬又重的金属球棒,不顾一切地疯狂挥舞,就算是大人也会感到胆怯。金属球棒留下数道自卫的伤口,最后则是命中企图逃出去的木下的后脑勺,而他也就这样倒卧在地。精神呈现错乱状态的少女再次补上好几击,而其中一发击中了额头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杀害木下后,她就这样经由通风孔离开了现场。宫前加奈与志乃相同,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即使是那个小洞,只要硬挤也不是钻不过去。从那边通过的话,就不需要使用钥匙,也就完成了密室状态。不,在这种情形下,不算是密室吧!志乃稍微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要这样讲才对,但她立刻做出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的结论。
之所以不从大门出去,大概是她不想被看见所下的判断吧!又或者是当深山接近仓库时,宫前还在里面,所以她只是没有其他的路径可以逃跑罢了。不过,事实真相只有宫前本人才晓得。总之这名少女,就是以这种方式从仓库中逃了出去。
「等等。可是,这个推理不可能成立。你知道吧?木下可是被吊起来了哦!我亲眼看见了那一幕,到现在还记得相当清楚。他的手脚被排球网缠住,身体就这样被吊了起来。小学生做得到这种事情吗?」
「」
「做不到,对吧?不然的话,支仓同学可以自己试试看。你应该晓得,要将一个人吊起需要耗费多少体力。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能理解宫前同学不可能是犯人吧?」
志乃摇摇头,表示没那个必要。
根本用不着去试。
这种事不可能做到。
小孩子无法吊起大人的身体。
没错如果是小孩子的话。
「从尸体的状态可以了解,这是一个身材矮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所做出的犯罪行为。因为后脑勺上的创伤位置很低,这就是被他人从下方殴打的证据。而且,木下在那里做什么也很容易推测。因此,如果让尸体就这样维持原状,要锁定犯人就很容易了。犯人就是被木下**的少女很有可能不只一人不论是谁都能猜想得到。」
「我就说过不可能了啊!」
「正如你所言。」志乃毫无感情地承受了深山的反驳:「即使借着滑轮的力量,区区一名小学生也无法抬起成年男性的躯体。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事。因为里面也许有力气非常大的男生。不过,至少对一名少女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这就是让原本单纯明快的杀人事件,演变得错综复杂的主因。只要解决这个关键,事件本身也会迎刃而解。犯人不言自明,学校方面会难以应对,但警方会立刻保护犯人的安全吧!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部分无论如何都得确实理清才行。
「宫前加奈无法吊起被害人。可是,杀害木下的人就是她无误。除她之外,没有任何的可能性。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再弄出另一个杀人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换言之,就是除了宫前之外的某人,将已死亡的木下给吊了起来。」
「啊」
「犯人是小孩。可是小孩无法把被害者吊起来。既然如此,当然可以将杀人犯与把尸体吊起来的犯人当作是两个人吧!只不过,如果这就是事实的话,为什么第二名犯人要将被害者吊起来呢?这一点尚有可疑之处。因为这么做,对该名犯人并没有任何的好处。明明不是自己杀了人,就常理而言没有必要刻意背负这种风险。当然,无视风险的价值观也许存在。我了解要在这种过剩的表演形式里,找出价值的疯狂确实存在,就某种意义而言应该给予高度评价。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艺术。以这种方式来思考的话,这种行为并非无法理解。然而我却认为,犯人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理由。说不定,这是为了让警方锁定第一名犯人所做出的举动,而且还是误导。」
少女无法吊起木下的遗体。
因此,犯人不是少女。
为了让警方做出如此结论。
「然后,做出这种事的第二名犯人。就是你这名共犯,深山雾老师。」
「」
「你在这里发现木下的尸体。从现场状况判断,你应该不难想像他是为何被杀,而犯人又是谁吧!正因为如此,你无法让一切就这样保持原状。因为这么一来,事件就会被解决。」
深山的肩头倏地一震。
仿佛在恐惧某物似地。
志乃看见这一幕,微微露出无聊的表情。漆黑色眼瞳中,浮现夹杂着无奈与放弃的情感。
但这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在现场「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志乃继续说道:
「不能让事件曝光。因为,如果事情变成那样,那连木下对宫前加奈所做的事,也就是你所谓的『戏弄』也会在同一时间真相大白。这么一来,她就无法继续扮演当时的自己了。虽然,大部分的人会对身为真正受害者的她表示同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其中也会有对她所承受的痛苦,感到极大兴趣的人出现。即使,她从原本的加害者魔掌中得到解脱,却也会被无意识的加害者们持续伤害着。」
面对志乃的话,深山一句「没错」表示了肯定。没有任何踌躇,有如觉悟似地:
「十年明明维持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但还是被发现了呢!」
她一边叹息一边说道。语调中,藏有些微放松下来的心情。
志乃察觉此事,因此开口说道: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
「事件已经结束了。事到如今就算真相大白,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报警抓我吗?这不是你调查这件事的目的吗?」
面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深山,志乃只回答:「并不是。」
「可是,我明明犯了罪啊!」
「有没有犯罪,不是重点所在。就算追诉期还没过,但现在活着的我们并没有权利去控诉你的罪行。因为,会因此受到责罚的,不只是已经有所觉悟的你一人。」
「那是」
「事件真相大白的话,接受处罚的不只你一人。你希望宫前加奈受到更严厉的处罚吗?」
深山摇摇头:
「不,我不希望这样。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因为她也是被害者。她的确杀了人,但那是不可抗力所造成的结果,所以没有再去伤害她的必要。因为她承受的痛苦已经够多了。」
这恐怕是在指她转学后,所发生的事吧!深山当然知道,宫前加奈在事件之后的情形。
「罪业就是罪业。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有轻重之别,但绝非是以法律的角度来做判断。杀人罪与业务过失致死,在法律上被当成完全不同次元的罪行,在量刑上也有很大的差距,然而让人死亡的事实却没有不同。正因如此,宫前加奈就在没有被任何人追诉罪责的情况下,以自身认知的现实来接受处罚,承受她相信自己应有的惩罚。就因为那样,所以问题的重点是你对自己的罪行有无自觉。」
「你是说,我对自己的罪行没有自觉啰?」
「你没有自觉。宫前加奈发现了自己的罪,也接受了处罚。然而,你到现在仍末察觉自己所犯下的罪业。」
「没有这种事。我很清楚自己犯了什么罪。我擅自移动尸体、擅自在上面留下伤口,做出混淆犯人真面目的举动。我欺骗警方、欺骗社会大众,犯下法律禁止的行为。我没有接受法律制裁,但我明白自己的罪行。像这样继续当老师关心许多学生,就有赎罪的意味在里面啊!」
深山如此诉说着自己的罪业。
可是,志乃却冷酷的问道:
「只有这样吗?」
「咦?」
「你应该还要对另一件事,感到罪恶感才对。」
「另一项罪?」
「那就是,你的行动就结果而论,制造出了『惨杀爱丽丝』的幻想。」
「我制造出那个怪谈?」
「没错,是你制造的。因为,你并没有向宫前加奈传达自己把尸体吊起来的事实。也许你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但她也因此不得不强烈意识到,除了自己之外的『某人』的力量。这是想当然尔的结论吧!她可是亲眼确认了木下的尸体以及现场的状况。可是,尸体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她始料未及的姿态。不会对这个事实感到不安的人,这世上应该不多见。接着事件展开后,发生了一个偶然,就是红色鞋子。这种想法实在愚昧至极,但她却产生了娃娃把尸体吊起来的想法。」
「那个」
「当然,光是这样还不足以指责你的罪行吧!问题是,你在制造出那个怪谈后的行为。你拥有消灭那个怪谈的能力。你明白怪谈之源爱丽丝娃娃的真相,与红鞋掉落的理由。你可以在那些谣言扩散前,就消灭谣言本身。然而,你却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在这十年间对它置之不理,进而让谣言升华为怪谈。」
她觉得怪谈这种东西十分荒谬可笑吧!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种想法正确无误。她会有这种感觉,倒不如说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管是谁都会这样想,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不管是谁都不会在意。就算她持续对这个怪谈视而不见,要以此来论定她的罪责也太过严苛了。
可是
「如果,有孩子因为你制造出来的怪谈,而对现实感到痛苦呢?」
支仓志乃,做出了这种宣告。
如果,有少女相信这种任谁都会觉得荒诞不经的怪谈。
如果,她把绝不可能存在的怪奇当成了自己的现实。
如果,她还因此对那种恐怖感到胆怯。
如果,她因为梦魇而受到折磨。
「那个责任,到底谁要来负责?」
每个人都误会了。
每个人都被囚禁在十年前的过去。
所以,每个人都只注意到十年前的被害者,而忽视了现在。
最重要的事物,明明就在那儿。
明明那才是每个人都必须守护的事物。
简单的事实。
现在的少女所承受的苦楚,比起十年前的少女所感受到的痛苦要沉重的太多了。不是无法挽回的过去,而是向前方不断延伸展开的现在才更为重要。
然而,谁也没察觉到这件事。
每个人都搞错了。
因为,人的思考无法超越现在。
因为,过去的事物总是会被放大。
啊啊。
总算了解一切的叹息。
「是,是的。这是我的责任。」
深山深深地点了头:
「是我的罪业。」
***
然后,我以笑脸迎接步出仓库的志乃:
「你辛苦了。」
「一点也不累。」
「是吗不过没关系啦!像这种时候,本来就是要先说一声你辛苦了嘛!」
虽然,我发现志乃在小鼎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独自消失时,着实慌了手脚,但仔细想想她会去的场所有限,果不其然就在这个地方。如同预料的,她在我不在的场所,解开了真实。
只不过,她似乎察觉到我们也在现场。从她能以如此冷静的态度,面对这个原本应该吃惊的场面来看,这个想法不会有误。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带我们过来嘛!我打从心底这样想。
「话说回来,那个话题很忧郁呢!听了,好像就会肩膀僵硬还是怎么样的耶!」
「你』羊苦了?」
「呃,小乃乃,有点不对」
失去平时活力的鸿池学姊被志乃说得哑口无言。这个画面真稀奇。
可是,我也不是不了解她的心情。
十年前发生的杀人事件,成为「惨杀爱丽丝」的根源。
身为被害者的加害者,与身为加害者的被害者所构成的事件。
非常悲伤的事件。
我认为,深山小姐没有做错事。
也许就像她自己所说的一样,那是犯罪行为,但那并非是为了私利与**所犯下的罪业。不惜主动承担风险也要得到的事物,是无法得到挽救的少女的名誉与人生。我相信,她可以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骄傲。
可是即使如此,她有时也会觉得自己错了吧!也会自觉犯了罪而感到恐惧吧!
同时,她也会有自己不能有错的想法吧!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守护学生,深信这种行为正确无误,而且非得是正确的行为不可。
相反的心态。
虽然自觉有罪,却又不能承认自己有罪的不幸。
不过,她总算可以承认罪行了。
折磨一名少女的事实。
因此,她才终于打从心底认为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
终于,被允许可以有这种想法。
仓库里,深山小姐有如全身虚脱似地伫立不动。
那副姿态中,感受不到任何以往凛凛生威的氛围。
只是微微地昂首,有如回想某事的姿势。
那是拼了命想守护学生的一名教育者极为悲伤却又带着莫名清爽气息的忏悔之姿。
05
关于之后所发生的事。
支仓志乃,不是那么清楚。
据「他」所言,三泽鼎似乎不再作恶梦了,可是这不过是枝微末节的小事罢了。在那之后,「他」们跟鼎的母亲道歉,并且说明一切,然后被骂得狗血淋头,又因为鼎的求情才得到谅解。这种事其实也无关紧要。隔天,鼎在学校虽然露出了比至今为止还稍微愉快的表情,但志乃对这种心情变化一点兴趣也没有。偶尔,鼎会投射含带某种意味的视线,但志乃却不当一回事。她恐怕是想跟参与这次事件的志乃好好相处吧,然而这是不必要的情感。今后她将要经历自己的故事,但里头并没有志乃的戏分。志乃的故事里同样没有她的戏分,也不应该会有。这两人的人生,应该不会再度有所交集。
另一方面,说到深山雾。
她,辞掉了教职。
突如其来的事。
以个人因素为理由突然离开学校的她,让老师们慌了手脚,但余波并没有波及到学生。她很优秀,却不是无法取代的存在。她没有担任六年级的导师,所以大多数的孩子们并没有被影响到,也因此学生们在一瞬间所产生的惊讶情绪,立刻被接下来的考试预习给击溃抹去。教师们的动摇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也会平稳下来,到时候又会恢复以往一成不变的日子吧!
只是,在她离开后的第三天。
志乃收到了一封信。
是深山雾寄来的。
『一开始,我想先道个歉。
对不起,我突然辞掉了学校的工作。造成各位同学的麻烦,我感到相当遗憾。
我辞掉教职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被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而是因为,我发觉自己失落了身为教师最重要的事物。
你当时的推理只有一个重大的错误,那就是我把木下的尸体吊起来的理由。
你说我这么做是为了守护宫前同学,其实是错的。当我发现尸体时,根本没有想到宫前同学的事。我所思考的,只有木下的名声,还有我自己的名誉。
如果尸体就这样被发现,而宫前同学也因为此事遭到逮捕,那么木下做出的行为也会因此曝光。这么一来,木下当然会受到批判,而矛头甚至可能会转向身为未婚妻的我。不,不是可能,而是必然。我会因此而不得不辞掉教职吧!校长先生不可能会放过身为犯罪者未婚妻的我,而我也会被迫接受社会制裁。所以,我把尸体吊了起来,制造出让宫前不会被逮捕的假象。因为,我认为借由这种事,能让我的地位得到保障。结果,木下的犯行既没有被调查到也没有被社会大众知悉,身为未婚妻的我反倒成了受害者而平安无事。
可是,被你指正后,我发现了自己的愚蠢、无知。没错,其实应该思考的不是其他事物,而是宫前同学本人。她明明是我重要的学生,但我在那时却连一秒也没考虑过她的事。我一点也不了解她所承受的苦痛,就这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
这个结果制造出「惨杀爱丽丝」这个不该有的存在。不,不只是制造了这个怪谈,我甚至对它置之不理了十年。我一点也没想过,会不会有人因为这个鬼故事而受苦。我只考虑到自己的名誉,进而掩盖了事件的真相。
最后,我践踏了两次孩子们的感情。明明是我重要的孩子们。我明明是因为重视他们才选择了这个职业。我实在没有资格当老师。
因为被你指正了自己的过错,我总算发觉了这件事,并且能够去面对它。我终于可以确实理解,自己究竟错到什么程度。
谢谢你。这么说也许有些奇怪,但还是让我致谢吧!谢谢你。因为有你,我总算从苦恼的日子中得到解脱,感觉就像是从一场恶梦里清醒似地。
今后我会回到家乡,在那里以当老师为目标再次努力。我会正视被你指出的过错,回到当初以老师为志业的初衷重新开始。这回我一定会努力,成为一名能守护孩子们的教育者。』
简单的书信内容,字迹却相当秀丽。
邮戳是志乃所不知道的地方,这恐怕是在电车抑或是在巴士上写好,到了她的家乡再寄出来的信吧!
志乃读完后,走向厨房。点起瓦斯炉的火,仔细地将便宜的信纸烧去。在小文具店购入的便宜信纸,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烧完了。确认已经无法再度还原后,她轻轻地,以轻到只有「他」会注意到的程度,叹了一口气。
深山,误会了一件事。
志乃的推理并没有错。
志乃是故意弄错推理的。
她也能够想像,深山为何会将尸体吊起的理由。
最初的确只是想像,而不是肯定。在深山赶在其他教师之前,独自一人去找木下的时间点上,志乃就明白她优先考虑的事。她恐怕知道在体育仓库里,正在进行何种行为。所以,为了不让其他的教师知情,为了在发生万一的情况下也不会被发现,她率先展开了行动。光靠这点就足以窥见,比起学生本人,她更重视木下的名声与自己的名誉。
可是,光是这样仍无法肯定一切。
那一天,当志乃准备说出吊起尸体的理由时,她才确定了一切因为,深山的肩膀发着抖,就像惧怕某物似地。
如果,深山的动机是志乃那时说出的理由,那她根本没必要感到胆怯。
她只要挺起胸膛接受那个事实就行了。身为守护一名少女的教师,根本没什么好丢脸。
但是,她却试图在真实被揭开前逃开。
这全都是因为,她心虚内疚。
她是为了自己才吊起尸体,伪造了犯罪现场。
志乃并没有揭穿这些事。她没有想过要揭穿深山为何要将尸体吊起的动机,以及连深山本人也没有察觉的另一个真实。
宫前加奈是依照自己的意愿杀人的。
最基本的问题便是,为何木下会在体育仓库。
的确,他在那里犯了罪。对他而言,那里是自己的城堡,是自己的地盘。可是,话虽如此,他也没有理由要经常待在那里吧!即使,十年前的仓库并不像现在这么脏乱,但仍与时常清扫的校舍不同,布满了尘埃与霉菌。
而且,即便拥有喜欢那种特殊环境的极为不正常的人格,但在那种地方也无法进行事务性的工作。即使是体育老师,只要是教师,就必须从事体力劳动以外的工作。因为他担任了班级导师,理所当然要这么做。
或许有奇人异士能在仓库内完成那些事务性的工作,也能忍受在那边所产生的一切不便与痛苦,但这种事还是不可能发生。因为,这种行为会让那个空间失去原本的隐匿性。
如果,他时常待在那边的话,对想找他的人而言非常便利,但相对的也会让平时谁也不会靠近的体育仓库,大幅增加访客来临的机率。
谁也不会靠近的场所,不该为了意义不明的个人嗜好,而让这种优势消失。
可是正因为如此。
可以肯定的如此说道。
他在那天,那个时间。
并没有在那里戏弄少女。
他被杀害的时候,教职员会议正在进行中。那个会议,所有的教职员都必须出席。这不是突然被告知的讯息,而是事先就已经决定好的事项。
在这种日子里,木下真的会把少女带进仓库里吗?
或许他打算在会议开始前,结束对少女的戏弄。这种可能性无法完全否定。
然而,志乃仍确信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
因为打从最初,他就没有必要去背负这种风险。
光是迟到这件事就足以成为麻烦,因为会被问到刚才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纵使这个问题不难加以回避,却会确实地留下疑点。而那种怀疑,早晚会绞住他自己的脖子。
如果迟到太久,可以预料会有某人出来寻找自己,就像事件发生的当天一样。既然要找体育老师,仓库就是无法排除的候补选项。只要有个万一,就会被人发现决定性瞬间的可能性。
根本没有必要特地选在那天。如果只是要带少女进仓库,任何时间都行。他可以依照自己独有的方式慎选时机,不过这种机会未必很多吧。可是,他确实准备好了「下次」的机会。对木下来说,不惜承担风险,也要在那天前往仓库的理由并不存在。
被某人带过去的可能性是零。这种可能性一开始就排除也无所谓。
可是,他自愿前往的可能性也是零。
既然如此,只剩唯一一个答案。
就是被某人约了出来。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能。
但是,究竟是被谁?
谁才能把他约出来?
在之后要举行教职员会议而没有空档的状态下。
即使如此,能确实将木下约出来见面的方法是?
即使如此,能让他接受要求出来见面的方法是?
方法,只有一个。
他在仓库里,做出了不可告人的事。
只要以此作为威胁,他就一定会来。
无法逃避也无法拖延。
一旦某人将此事说出去,他的地位将会破灭。
这种情况下,能执行此举的人,只有一人。
就是应该也在现场的,宫前加奈。
然后她把木下约出来见面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不可能自己主动进行那种行为,也不想藉由谈判来解决一切。如果事情是那样的话,她没有理由把木下约去那个场所。打从最初,她就不认为他是会接受那种交涉的对象。
那么,为何要约在那种没有人会接近的地方呢?
答案不言自明。
那时,志乃所说的杀害方式全是谎言。不管深山的意愿为何,志乃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宫前加奈的杀人过程曝光。因为,那件事情已经终结了。已经没有任何角色留给志乃扮演。
所以,她说了谎。
即使是少女,只要挥舞着金属球棒,就算是大人也会胆怯。这一点不会有错。宫前扑杀木下的可能性很高,这一点也没有错。可是要让对方一击毙命,实际做起来并不容易。金属球棒固然沉重,但顶多也只有几公斤而已,而且表面又是圆的。人类的头部也是圆的,因此打击的力量会确实受到分散。也就因为如此,所以宫前事先准备好了金属球棒,等待木下先行进入体育仓库后,再从后方殴打。证据就是木下倒在仓库内部。遭受金属球棒袭击,任谁都会想要逃跑吧!这是为了跟对方拉开更大的距离。但是,如果是瞬间遭受反击,那不倒在门边就太奇怪了。既然倒在里面,就表示被害者是在门边受到攻击。而且在门边受到袭击后,所能逃跑的路径,是仅开着一个小小通风孔的死路。她,就是计算到了这种程度。
或许,连密室状态都在她最初的考量范围中。体育仓库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被反锁的体育仓库里,另一把则是在教职员办公室里,只有教师才可以把它拿出来。因此,犯人会是教师。她认为可以用这种方式误导调查吧!理论基础虽然脆弱,却不能说是不可解的想法。
总而言之,她就这样计划杀了人。她恐怕对自己遭受的苦痛有了正确的认知,也因为正确的认知了一切才无法忍耐。最后,选择杀人作为解决方案。
可是,她的精神并没有强韧到足以承受这种行为所带来的冲击。自己杀了人的事实让她胆怯。殴打对方时的感触,恐怕会一直残留在手中吧!飞溅的鲜血色泽,会鲜明地烙印在视网膜上吧!痛苦的呻吟,以及自己将人殴打至死的事实,如同诅咒般侵蚀着她。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杀人这种事不论是谁都能轻易办到,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自己杀了人的事实。志乃并不认为她特别脆弱。
然后,「惨杀爱丽丝」更是对这样的她雪上加霜。
她将自己的罪恶感,投射在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幻想上。
「爱丽丝追过来了。」
这就是她绝对不被允许逃避的罪业。
可是事到如今,就算真相大白又能如何?真正该接受处罚的人已经死亡,愚蠢杀人者则因内心制造的幻想,而失去截至那时为止的人生,傲慢共犯在经过十年后接受了审判,而令人困扰的迟来复仇者总算察觉了事实。
志乃认为,与事件有关的人们分别遵从各自的现实,得到了自己应当接受的处罚。
既然如此,志乃也不想再去划开那道伤口。
就算这么做也没有意义。
事已至此,即便解开真相,对谁来说都不存有任何意义。
恶梦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之后留下来的仅有和煦的阳光与成为那道影而不会再被人们眼光所触及的真实。她们不知道这些事,不会察觉也不会接触到,就这样在崭新的梦境中生存下去。这样就够了。在这里,没有她们的容身之所。在这里,她们无法生存下去。所以,这样就够了。
虽然,从未希望她们能有个好梦,但不论是谁,都拥有安心入眠的权利吧!
给予她们的未来光芒,给予「惨杀爱丽丝」永远的摇篮曲。
那么,接下来,给予支仓志乃
***
关于之后发生的事。
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
虽然,从鸿池学姊那边听说了小鼎的近况与深山小姐辞去教师一职的事,但我并没有深入追问。并非没有兴趣,但我认为像我这种与她们毫无瓜葛的人,不该涉入之后的事。小鼎重新取回与母亲之间的羁绊,以后也会为了进入好的大学而继续用功念书吧!至于深山小姐,也应该会在某处,重新发现自己应该前进的道路。在这里,我没有登场的机会。唉,我在这回的故事里,戏分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说得更直接点,我平常似乎就没有任何的用途。话虽如此,我与她们毕竟是各自生存在不同的故事里。从今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任何的关联吧!
好不容易回到家,志乃正在那里睡觉。瞬间,我感到惊讶。并不是因为她在家里的缘故。平时,我就告诉她可以随意进入并自由地使用我的房间,此外我也帮她配了一把家里的钥匙。而她也忠实的做到了这些事,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使用。因此,当我像现在这样回到家时,志乃出来迎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觉得稀奇的是,她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睡觉。现在,才晚上六点多而已。要睡觉还太早,睡午觉又太晚。她通常会在这个时间做功课,或是保持清醒发着呆。
今天做了什么辛苦的事吗?我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小心地不要发出声音。难得她在睡觉,至少让她睡到晚饭做好为止吧!
可是,仔细一瞧那副睡像实在是太有趣了。她横躺在惯用的特等席的房间角落里,将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以胎儿般的姿态漂浮在自己铺散一地的黑色长发上。仿佛生了一对黑色羽翼似的。顺带一提,她总是以这种姿势静止好几个小时。一旦入眠,就这样连动也不动。这孩子,真的很像人偶。
话虽如此,她的睡脸却很安祥。
突然,我想起了与鸿池学姊之间的对话。那是今天早晨在咖啡厅里所发生的事。
「如果,小鼎在恶梦中被追到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大概她会成为人们口中常说的『偏执狂小学生』吧!」
面对我忽然涌上心头的疑问,鸿池学姊如此说道:
「一般认为,小孩做出脱轨的行为前,必定会有某种前兆。当然,或许这只是事后强加上去的理由。就像举行求雨祭典后隔天下雨,因此得出会下雨是因为举行了求雨祭典的结论。先有某个事件存在,然后再去寻找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接着想像两件事之间的因果关系。这是人类的智慧,也是业障。人类就是要找出因果关系,才能得到安心的生物。可是,我觉得前兆也许出乎意料之外真的存在。小孩子,不,不只是小孩,所有的人类在有烦恼并且想要他人帮助的瞬间,都会发送出某种讯息。就鼎的情况来说是作恶梦,举其他例子的话,像是说自己头痛或肚子痛,突然变得沉默,或是反其道而行变得过度开朗,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独有的行为。可是,如果发出这些讯息,却没有人帮助自己的话呢?那么残留下来的情绪会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留下来的只有为什么没有人要帮助我的怒意与憎恨。接下来便是放弃一切的绝望。这也算是一种傲慢。不管怎么说,就算是迁怒也要有其限度。而且对接受讯息的对象而言,也会有一种你这样讲我也的感觉。不过,这种逻辑对发送讯息的人来说却是绝对的理论。当他遭受背叛时,就会有某种东西发狂。陷入绝望深渊的人往往会失去社会性。而失去社会性的人,所能前往的场所当然,仅有一处。」
「原来如此,更何况憎恨的情绪还是根源呢!实在是太危险了!」
「是吧,能顺利解决鼎的问题真是太好了。不过,哎,我觉得有你在应该没问题了。」
「我吗?」
「对。因为,你不是那种会对这种事视而不见的人。」
「什么意思啊?」
「你大概在最想帮助人的时候,就能做到最想帮助对方的事。而且可怕的是,这些全部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到的。嗯,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我跟小乃乃才会在你的身边吧!」
「呃,虽然你好像自己想通了一切,可是我一点也不懂意思耶!而且,为什么连鸿池学姊也会出现呢?如果是志乃的话,我还隐约能够体会一些,可是学姊」
「啰嗦啦,你这个花心男!」
说完,便是一发强烈低踢,直击我的腿陉。就这样,会话结束了。
虽然,最后的部分非常难以理解。总而言之,学姊的答案我大部分都听得懂。
世界上,遍布着善性与恶性。不论是谁,都无法成为完美的圣人,也无法成为完美的恶人。打从最初,百分之百纯粹的正确就不存在于世上。所以不管怎么做,无论多么地小心,都无法避开错误。
因此,只要身而为人,谁都会有偏向发狂的时候。这种事不见得只会发生在童年时期,就算长大后也是一样。我在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中,也曾强烈地厌恶过某人,憎恨到想杀死对方。即使是现在,甚至是未来,这种负面的情绪还是会产生。因为,这就是人类。与自己不同的他人相处时,必然会产生摩擦。
可是,不能从那儿再向前方推进。不会前进。
因为,那里有界线存在。
是一道极大极大的,断绝。
无法飞越。
不会想要去飞越。
无法碰触。
不会想要去碰触。
遥远的彼岸。
我们不论何时,都在那道界线旁,漫无目标、危险地蠢动,梦想着绝对无法抵达的对岸,然后终于如梦初醒般地离开。虽然在那边作了一时的恶梦,但终究还是会回到原点。这大概便是鸿池学姊所说的社会性,也就是人类的理性。
只是,其中也有回不来的人存在。以恶梦将自己逼入绝境,最终被梦魇追上而伤害他人。就像大多数的犯者罪并非是为了犯罪而诞生似的,他们在那道界线上来回徘徊,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支持,到头来终于遭受恶梦囚禁而堕落。
名为宫前加奈的少女也一样,如果有谁早点发现、如果有谁早点帮助她的话,一定用不着杀人吧!她不会成为杀人犯,也不会失去任何事物。
小鼎也是,如果置之不理,说不定她也会越过那道边界线。或许会变成不良少女、或许会深深伤害某人、或许会被憎恨所囚禁,抑或是犯下杀人罪行。而在小鼎的情况下,被杀的人也许就是她的母亲。
「惨杀爱丽丝」小鼎没有越过那道边界线,并且回到了原点。因为,她在这里发现了非常重要的事物。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是一件很棒很棒的事。就像是没有比在日常生活中找到幸福的人更幸福了,能在边界线这一侧找到栖身之所,对她而言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而且,如果她能注意到这点的话,就真的是一件美事了。
然后,正因为如此,我有一种想法。
名唤支仓志乃的少女,一定没有这种边界线吧!如果此事为真,她就没有难以飞越的断绝存在。不晓得那道难以穿越与回归的界线。因此,她才能一脸理所当然的前往对侧,然后再一脸理所当然的走回来。
这便是高屋敷小姐所说的「恐怖」吧!
志乃可以前往任何地方。我们本来就因为理性以及人类的情感,而无法飞越的那道界线,她可以轻易地超越。她不会对存在于那里的事实感到胆怯,宛如天经地义似地接受那里的一切。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光芒中黑影的存在。
可以成为任何一侧。
可以成为任何事物。
可以前往任何地方。
不管去那里,她依然能保持本性。
这就是她的特质。
但是,对我们而言,这却是极为恐怖的事。就像校方不公开杀人事件而隐瞒真相似地,身边可能会有危险分子存在的不安,会衍生出无法摆脱的恐惧。
所以会害怕。
潜伏在假面具后方的东西,太可怕了。
我看着志乃的睡脸。
平时面无表情的脸庞,只有在睡觉时才会些微地松懈,回到与年龄相称的童稚表情。
她平时究竟戴了多少层假面具,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志乃。你一定可以看见我们所看不到的存在,知道我们所不晓得的事物吧!我们在情感上所否定的许多事物,你都会接受吧!
或许这就是你所拥有,你自身独特的个性。
因此,我不会否定那样的你。
我发誓。
我不会否定你作为自己时,所活着的时间。
但是,话虽如此我却一点也不打算放弃。
是的,放弃之类的举动,我绝对不做。
不论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管那张假面具下,隐藏了什么。
我绝对不会在只有害怕、恐惧的情绪下,结束一切。
我是这么想的。
打从心底。
希望你也能够找到。
在这里。
眩目耀眼的光芒中。
如果可能的话,就在我的身边。
希望你能得到。
希望你能紧紧抱住。
对你来说重要的,某物。
属于你自己的红鞋。
会让你打从心底觉得,待在这里真好的一切。
支仓志乃,我重要的女孩,
愿你的梦境,成为世上最美丽的事物。
我就这样温柔地,轻抚正睡着香甜的她的头。
"Baddays,Goodbye!"istheEND!<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