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福抬眼,只觉得自己的母亲,一起生活了二十三年的母亲,陌生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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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我看的,是高家幸看到的……”一福断断续续的说道,“他爸换了新手机,让他、他弄电话本,他无意看到的……”
或许是因为隐藏的秘密被发现了,一时羞愤当头,乐妈妈显得很激动,“他!他就可以到处乱翻别人手机!看他爸的手机,这是什么坏毛病!这——”她似乎还要继续发泄自己的不安,但是却被一福打断了。
“在这种时候你还能理直气壮的迁怒于别人,你不觉得很可笑么?”一福忍不住反驳道,此时的母亲,看起来没有平日的傲慢,自信,剩下的,只有狼狈,狼狈的辩解,狼狈的形象尽失。
“那你想说什么?”乐妈妈似乎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她往床头一靠,双手环胸,目光烁烁的看着一福,微昂着头,略带着嘲讽的神色,“你看到这个,想说什么?”
一福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耳边就想起了高家幸的话,他说,“他们这样做,想过别人没?想过你爸没,想过我妈没,想过我们没有?!”当时他这样逼问自己,那时的她无言以对,此时没有别的话可说,她就把这个话丢给了乐妈妈,“你和高叔叔……这样,有没有想过我和高家幸?”
乐妈妈动了动嘴角,心里忐忑不安,面对着她的女儿低着头,不知道是因为怯懦,还是不想看见自己,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了,有些事在做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结局。不过好在她和高爸爸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此时的阶段,也只能算是暧昧而已。
暧昧,未尝不是一个女人在社交中的手腕。
若即若离,不能不说这就是现实,在这个社会上,长得好看的人,肯定是能占到便宜的,并不是一定要和别人发生什么事,有时候,漂亮的女人一个眼神,一句撒娇的话,就可以解决原本很复杂的事。
她曾经一直希望一福也能学到自己的本事,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但是很可惜,一福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的性格,并不是说她性格内向,她也喜欢交朋友,不怕生,大方得体。但是面对异性朋友,她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细想下来。和她保持联系的异性就只有唐泽和高家幸,可是前者她就一直是普通朋友,两人甚至都没有单独出去,后者呢,倒是单独在一起过,于是她就和人家认认真真谈恋爱了。
在一棵树上吊得死死的,连120就救不了她。
可是乐妈妈却不是这样的人,其实早前她是对一福隐瞒了一些事,那时候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在她看来,暧昧这种事就像是家常便饭而已。
就像那句俗话说的好,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只和一个男人谈情说爱,那就是白活了。
和高爸爸,也只是暧昧吧,比和其他人的暧昧更近一点而已。
但是这种暧昧,似乎并不应该让子女知道,大人的感情世界,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孩子经历一翻惊涛骇浪。
她咽了下口水,镇定了几分,“想过你和高家幸?你害怕他生气?”
其实她的暧昧一福知道很多,也知道她应该会坚守最后的道德底线,所以很多时候,一福都装成不知道。但是这一次,也是暧昧,和以往无异的暧昧,可是这个对象却是自己男友的父亲,就显得那么让她难以接受,“是啊,你和他爸这样的关系,你叫我怎么面对他?!”
“你害怕他生气?”乐妈妈轻哼了一声,她的脑海并没有考虑过关于暧昧的事,反倒是这话里的其他意思,“才恋爱你就怕他生气?那你结婚以后还不被他骑在头上啊!”
“这不是害怕不害怕的问题。”一福突然觉得自己和母亲沟通起来那么困难,“这是尴尬啊……我以后,去高家幸家里,看见高阿姨,但是我却知道高叔叔在和你约会,我……”她说着,眼泪不住从脸上划过,悲伤涌上心头。
那些曾经她听到的,看到的暧昧,都在此时浮现在她的脑海,“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就算你不想其他人,那我爸呢!我爸在外面奔波,辛苦,他不是一个多关心家庭的人,但是起码他不是一个背叛者!”她叫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和高家幸一路走来,就像是一条崎岖的山路,他们小心翼翼,却总是无法避免摔倒在地,在她以为母亲已经接受他的时候,却给她这样沉重的打击。
母亲的接受,母亲的笑脸,不是给高家幸的,而是给他的父亲。
或许爱情这种东西,永远也不可能是两个人的事情。
似乎是看见了女儿悲伤又无助的模样,乐妈妈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个坏妈妈对吗?可是我为什么不可能这样,就是你爸……不也是这样么?”
痛哭的一福被她的话狠狠一惊,就像是被电打了一样,“你说什么?”
乐妈妈掩面,一福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深处不愿意向别人提起的痛楚,哽咽道,“一福,你太年轻了……”
此时的一福茫然极了,她似乎听清了那句话,却又似乎没有听明白,只能继续追问,“妈你说什么?我爸怎么了?”
乐妈妈摇了摇头,很轻,却很坚定“我不想说……你不知道太多的事……”
“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一福大叫了起来,她用只能用大叫来让自己感觉不到心中的慌乱,手足的微颤,这一天,她要知道多少让她不能接受的事实?
害怕,却迫切得想要知道。
乐妈妈抬眼,问道,“你觉得我和高家幸他爸,走得近了,对不起你爸了是么?你觉得,这个家庭里,我是那个背叛者是么?”
一福怔怔的愣在那里,“我爸到底怎么了?”
“你爸……”乐妈妈开口,眼光对着一福,却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看向一个没有尽头的远方,在那个地方,装载着她压抑了许久的痛苦,“你爸,他就是那个忠诚的人么?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去年春假休完回去以后,那会你爸还在南京,我休年假和同事去海边玩,回来的那天说好是晚上到,可是路上遇上高速公路事故,我们的车一连被堵了五小时,已经快到深夜一点了,我打电话给你爸,让他别等我了,说我们今夜不回来了,因为当时听说估计还要四五个小时才能修好路,我们盘算着就算等路修好,也要天亮了我们在车上睡一夜,再开回南京。”她说着停住了,愣了许久许久,才继续开口。
“后、后来我刚打完电话不久,突然路就通了,当时我们被堵的地方离南京就很近了,我想我就不再打电话回去了,一会自己悄悄进门就行了。过了一小时,我就到了家,然后我打开大门,里面漆黑一片,我推开卧室的门,开灯……”她说着,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像一个孩子,把头靠在一福的肩膀上,哭得越发伤心,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苦闷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她哭得声音越大,一福就越慌,其实听了她的话,她心里也大概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方向,但是她不愿意去猜。
因为在她的记忆力,他的父亲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他比他妈大很多,所以对他妈一向是百依百顺,他是一个忙研究的人,没什么情调,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没有放在这个家庭上,纵使他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他还是对这个家庭尽了他最大的能力。
在一福的记忆里,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证明家里有这样一个人,一年之间,她都很少有机会和父亲说话,但是在她心里,父亲就是父亲,这是一种特别的存在,他的地位不可动摇。
可是此时,她心慌了那个不算亲近的身影,将被一点点动摇。<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