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形容韩一啸这一记魔空的威力有多么强大,但在旁观战的众人却能从金色海洋上空激起的高达百丈,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浪潮可以窥见一斑。就在魔空轰中金海的前一刹那,海水急剧地扭曲蜗旋,宛如有一根巨大的天棒在其中搅动,逐渐在海洋的中央形成一个方圆三十余丈的漩涡。而接下来的魔空正是击在这个漩涡之上,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漩涡以奇特的方式化解掉,但仍有少部分的魔力宣泄出来,造成诸如海啸般的恐怖场景。
韩一啸在感应到戚战的那一刻就清楚他已经输了,他没想到戚战的神通这般广大,竟能将他的这一击魔空全数挡了下来。而他自己在击出魔空之后将有一段短暂的时间用来恢复和吸取天地间的暗黑精元,而这短短的时间将成为他最虚弱的时刻,也是他露出破绽的时刻,如果戚战在承受魔空这一击后尚有余力再进攻的话,那么输的一定就是他韩一啸。
他的猜测马上得到了印证。就在韩一啸猛力吸取天地精元的时候,戚战开始出手了。只见那漫天的金色海洋陡然间变成了无数的金光,象是无数的繁星当空闪耀。那遍空的金光是如此的晃眼,以致于天地间立时大放光明,每一寸土地都被映照得纤毫毕露,那满空的乌云也全数化成了金色的云彩,整个天空犹如火山爆发一般,雷电火花四处飞溅,大气似乎都被扭曲撕裂了,大地犹如鼓面一样被敲击得剧烈震荡,地面上出现无数条裂缝,赤红色的岩浆喷涌而出,发出炙热的红光。
须臾间,高空中突然异声大作,宛如无数天鼓,当空齐鸣,更有千万神兵,铁甲天马,万蹄荣沓;破空杀来;更是雷霆暴震,声势猛烈。就在这时,便见那满空闪耀的金光如同蝴蝶一般交织穿梭,耀眼夺目的闪电在云层里闪动,最可怕的是闪电竟然也是金色的,整个天空仿佛都塌了下来,干万条扭曲的金色霹雳从天而降。
所有的金色霹雳都闪向了韩一啸,波及到的地方不算太多。第一道金色霹雳落下时,韩一啸眉宇间的那条黑气变得异常的躁动不安,疯狂地游走奔梭,似欲腾空而起,轰然一声巨响后,连续不断的金色霹雳落了下来。
不得以,韩一啸只得暂缓吸取天地精元,集结体内所有的魔神气在体内布下了一道防御阵,便见一团诡异的黑光簇拥着他。在这一刻,他心里除了有种淡淡的惋惜之外,并无多少颓丧之意,因为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达到了无胜无败的超然境界。他的头颅依旧高昂着,额头前一缕白发遮住了半边脸颊,露出一只深邃依旧的魔眼,目光依旧睥睨霸道,嘴角依旧挂着一丝傲然的笑意,他的黑袍狂卷飞舞,露出雄伟如山的体型。在他眼里,那从天幕深处垂下的不是金色的闪电霹雳,而是名副其实的天刀。以戚战的修为,刀已经没有了固定的形状,任何物体都可以成为天刀,换句话来说,天刀无所不在,无所不是。
在所有魔将的心目中,韩一啸永远是不败的化身,即使到了现在这一刻,这种信念也不曾有丝毫的改变。他们深信韩一啸只是处于一时的被动,那漫空垂落的天刀奈何不了他,就如同在狼居山上,魔龙的黑魔气亦不能把韩一啸怎么样。在他们乐观的想来,戚战的太神气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黑魔气。
然而在这一刻,韩一啸的确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清楚,戚战心里也清楚。
无数道金色闪电无差别地轰在了韩一啸的护体魔神气上,没有发生任何的声响,也没有听到任何的惨叫声,黑衣白发的韩一啸就这么被满空的金光所淹没。
没有人发出惊呼,没有人发出感慨,似乎这一切都是天理昭彰,水到渠成。
满天的乌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美丽如画的金色云彩。
却有一股弥天盖地的悲伤气息从金光中潮涌而出,所有观战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听到在心底仿佛有人在深深叹了一口气。没人明白为何会出现如此莫名的情绪,只觉得整个战场中悲伤的气息越来越浓,连周围毫无知情的士兵也被这股浓的化不开来的悲伤情绪所感染,一种无声的伤悲和痛苦使众人心里阵阵绞痛,又缓缓滴下了伤情的泪水。那股悲伤气息是如此真实,是如此的浓烈,就象血浓于水的亲情一般令人心酸感慨。所有人都受到了极大的感染,纷纷泪流满面。
仙界的守城士兵眼含着泪水,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弓箭;那些奋不顾身向城垛潮涌而去的仙界难民也被这股悲伤情绪所感染,停下了疯狂的脚步,他们仰天看着那团仿佛烈火一样燃烧的金光,眼中滴落伤感的泪水;如狼似虎的魔界士兵感受最深,他们无声地哽咽,泪如泉涌,在这一刻,他们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想起了兄弟朋友,放下了手中的巨斧和皮鞭……
谁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如火如荼、血肉横飞的战场会在顷刻间变得如此安静,似乎所有的人都忘却了仇恨,沉浸在这股悲伤的情绪中。
金光依旧在燃烧,戚战也没有出现,众人也没有再见到韩一啸的身影。这场巅峰大战似乎结束了,却又似乎仍在继续。
就在太神气即将噬体的前一刻,韩一啸突然感应到了一个奇怪的讯息——杨天行的生机断绝。这是一种没人能够解释清楚的玄奇感应,即便是天刀戚战也不能。每当韩一啸和杨天行两中的任何一个遭受大难时,另一方总能有所感应。这种近乎匪夷所思的感应只怕就韩一啸和杨天行两人独有。
韩一啸的心突然凉了下去,冰凉冰凉的,似乎瞬间堕入了奇寒无比的冰窖。这股凉意让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曾几何时,他为了称雄天下,而竭力压制住对杨天行的兄弟感情,甚至当杨天行亲来魔界劝说他时,他竟然对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兄弟说出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样令杨天行伤心欲绝的话。一想到这,韩一啸顿时悔恨无比,他此时才明白杨天行当时的感受。两兄弟间的裂痕是他亲手造成的,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失去了杨天行,即使得到了整个天下也索然无味。过往的种种往事再度浮现在韩一啸的心头,那一幕幕震撼的回忆让他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的雄躯不断轻微地颤抖着,原本傲态毕露的脸色现在竟开始浮现出伤心和痛苦的表情,双目之中,血泪横流,只觉愤、郁、悲、抑、怨、痛、哀、憎等等埋藏在心底的情绪一时间如狂涛怒浪一般在胸中来回激荡,百味滋生,感情愈来愈是膨胀。他清楚地明白,这种感情来源于对杨天行的深刻的感情。韩一啸分明感觉到杨天行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顿时心如刀绞,动情大乱,他心中一惊,突然有种冲动,几乎歇斯底里放声大哭大叫大吼大笑起来。知是平日在心里压抑了太多感情和闷念,不得宣泄,现在都反涌上来,不能控制情思,当即盘膝跌坐,调息情思,他虽修为深湛,竟是久久不得平静,额上汗珠爆出。杀机,一地冲击着仅剩的理智,刺激得他如癫如狂。
韩一啸心里涌起对杨天行深刻的思念,也同时激起了他对佛界同样深刻的仇恨。诸多情绪绞缠在他的心里,使他头昏脑胀,全身燥热,如同被恶魔缠身一般不得有片刻的安宁。他的胸口如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难受之极。
突然,从他灵魂深处渗出一股极为冰冷邪恶的气息,仿佛融入了世间所有的仇恨、憎恶、暴虐和杀意。这股气息十分渺小,但在他最为虚弱的时候却还是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经脉,控制了他的大部分神经。受这股气息的影响,他自身的意识逐渐薄弱,魔眼倏地睁开,竟呈现出一片血红之色,内里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韩一啸大吃一惊,立时明白到是魔龙在体内兴风作浪,趁着意识还未完全消失之前,以神念怒喝道:“魔龙,你想干什么?”
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那股邪恶的气息变得越来越诡异莫测,只觉经脉之间,突然暴涨,暴涨至极处,复又暴缩,如此数番,体内筋骨纠结盘缠,疼彻心肺,正岌岌可危的时候,突然意识中传来一声长笑:“韩一啸,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我魔龙久等苦等终于熬出头了……”
韩一啸猛然一震,长吁一口气,冷笑道:“你以为你有机会吗?”
魔龙不屑地道:“到现在你还在逞强吗?天刀戚战将你打得落花流水,你的兄弟杨天行也一命呜呼了,你已经一无所有了。若不是本神龙放出黑魔气将你护起来,你此刻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不如将肉身交出来,让本神龙来替报仇,如何?”
韩一啸默然不语,只是脸上的冷笑之意更浓。他觉得自己是有些失算了,没想到魔龙这家伙的意志力竟然会强,龙魄被吸走了一大半,竟然还能出来兴风作浪,贪图他的肉身。不过,他倒是有些庆幸,如若不是魔龙怕戚战毁去他的肉身,趁他心神大乱时出来搅和,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幸亏这笨龙心有顾虑,出声长笑,使得他心神一惊,反而就此脱得险境。当即抹了把冷汗,心中复又暗暗好笑,魔龙与他早已融为一体,这具肉身既是他韩一啸的,也是他魔龙重见天日的唯一希望,魔龙自然要好心呵护。
趁着魔龙凭借黑魔气与戚战的太神气相抗衡时,韩一啸强压下对杨天行的担忧,悄然无息地开始继续吸取起天地间的暗黑精元来。不过,他怕魔龙看出破绽,于是虚情假意地应付道:“你想要韩某的肉身?”
魔龙正被戚战压制得苦苦的,闻言怒道:“这不废话吗,老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重见天日的一天……呀呀的,戚老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本神龙快撑不住了……都是你韩一啸,妈的,吸走了本神龙那么多龙魄,搞得我现在连一柱香的时间也撑不过去……”
韩一啸心里暗感好笑,他现在放心多了,魔龙还在苦撑局面,即使发现他偷偷地吸取天地精元也无计可施,于是便悠然道:“你上次把戚战打伤,结果还成全了他,使得他修为大进,这可怨不得韩某。至于你的魔龙魄,说实话,韩某人并不想吸取,可我的魔神丹连我都控制不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番话说得魔龙快要气疯了,气机一岔,戚战的太神气再度逼近几分,肉身已经渐渐地不堪重负。吓得他连忙屏息杂念,专心对付起太神气来。说到底,黑魔气的确是不同凡响,魔龙此刻也是十分虚弱,就差点被韩一啸全部吸干,凭借他那一点微弱的黑魔气还能与戚战雄浑的太神气对峙这么久已经非常难得了。
如此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韩一啸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功力,这都要归功于他吸取天地精元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每一次吸取都使得他的修为有所长进。这一场大战下来,他连续使出了两招魔相八式,魔神气几近枯竭,经过这一番狂吸猛纳,不但功力尽复,而且修为精进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