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满园桃花缤纷,旋舞点缀了幻夜。
椴潇然一身单衣,没入深深夜色。手上一柄银芒长剑,反射着月色清华,冒着寒气。他指尖轻轻拂过剑身,脸上滑过一丝悲戚之色。
本来以为已经忘记的东西,本来以为从生命中剥离的东西,原来一直都没有消失,原来一直在心底最潮湿阴暗的角落,无声地生长着……
他,逃不掉,从来都无法逃离。
远远地,一团暖黄的火焰飘摇着,越来越近。蓉若噙着一个笑,提着灯笼,温柔地看着他。
“王爷,夜深了。”
椴潇然望着那一团灯火,看了良久。才是把清渊剑递过去,说道:“既然你来了,这把剑也不必我叫人送了。”
“多谢王爷。”蓉若接过剑,剑柄截面处摸起来似乎有些不同了,光滑圆润,蓉若微微愣了一下,也没在意,便是收到腰间。
蓉若没有立刻离开,却是把灯笼架在桃枝上,转眸凝视着椴潇然:“夜里凉,王爷该多穿点才是。”说着,解下自己的斗篷,踮起脚,双手环过椴潇然的肩,为他披上,又是极为体贴地系好缎带。
“松手。”椴潇然冷冷低喝,抬手按住蓉若的手。
蓉若停了动作,微微笑起来,转了一下手腕,反是握住椴潇然的手,垂眸轻声道:“王爷的手好冰……”继而,竟是轻轻摩挲起椴潇然的手掌。
“……”椴潇然身子僵了一下,脸色也是沉下去,缩手回去,却是被蓉若使力抓住。
“耐心点,很快就好了。”说着,她凑近椴潇然的双手,呵了一口热气,抬眸笑笑:“暖了?”
“这是做什么?”椴潇然一眼阴沉,不快道。
“这是做什么?呵……我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必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蓉若移开目光,却没有松开手,轻轻浅浅地勾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孽障,明明他恨你入骨,明明他百般羞辱,明明在他眼中,你不过是一样玩物……而当你遇到他,却是不由自主,不可救药地融化在他的光芒里,姿态放得很低很,一直低到尘埃里去,还是满心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王爷,你说,我在做什么呢?”
“端木蓉若,你给我适可而止。”椴潇然脸色越发不好,猛地甩开蓉若的手,极其凛冽的盯着他,满目猜疑。
“如果可以,我也想适可而止……”蓉若苍然一笑,又是逼近一步,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凄楚,怎样的惹人怜爱,又是怎样的让人迷惑。
“偏偏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快乐,你便会从心底释然起来;看到他悲戚,你便说不出的失落;他受伤,疾病,你急的不可思议,恨不得替他痛;他胜利,得意,你比他还要开心,却只是痴痴地站在一边看着他笑;你甚至不介意他是谁,不介意他的模样,甚至不在乎他心中有没有你,你的心里从此没有是非,没有黑白,只有他。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轻轻触碰他结实的胸口,期许着那里的跃动是为了自己……无时无刻不想抚摸他清冷的面颊,期盼着那里为自己而泛起红云……无时无刻不想亲吻他的发丝,期许着这一吻能多多少少蹭上他掩藏的心……无时无刻不想揉平他永远皱着的眉心,望着他为你展颜,哪怕……一次也好……”
蓉若轻声说着,声音柔和的似是把山峰都化了,指尖颤抖着,颤抖着,从椴潇然的心口抚摸到脸颊,发丝,眉心,小心翼翼地,似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最后,指尖停在那绷紧的薄唇上,微微辗转:“甚至……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他的目光能稍稍为你停留……就像这样,凝视着你,就像这样,满眼温柔,就像这样……怎样都移不开。”
眼眸颤得厉害,晶莹的泪珠无声滚落,蓉若抬手揽住椴潇然的肩,心里因为紧张而狂跳起来,喘息也乱了节奏,但还是坚持着,气息不稳的开口,一边说,一边朝着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凑过去:“这个时候,你便会贪心的,想近一步,再近一步,直到……”话未完,蓉若便是吻上椴潇然的唇,而对方没有回应,亦是没有反抗。
脸颊相蹭着,凉滑的泪水沾上椴潇然的脸,蓉若因着紧张吻得凌乱生涩,却是极为煽情,唇舌勾缠间似有浓情蜜意宣泄而出,一个吻都承载不住。
然而,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舌尖一转,早就压在舌下那粒化功的丹药突然推过去,蓉若手指抚上椴潇然的喉结,猛然加深了那个吻,顺势将丹药抵到他的咽喉。忽而感到他喉结一动,咽下去了。
毫不迟疑,蓉若按照神秘人所授,飞速点中他身上几处穴位,同时唇分,喘息着撤离一步。手背抹上湿漉漉的唇瓣,蓉若看着椴潇然。
他亦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却是痴了一般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眼眸中耀黑的眸子很沉,很深,好似巨大的一团深渊,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自然,她不想猜透了。她终于可以脱身,永远不用见到这只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