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面具时在摊位上随手拿了一个，原本以为能在竞技场售卖的面具应该都比较抗打，没想到面具经历了骨刀和电流的双重暴击光荣牺牲。被谢祁寒取出来的骨头这次凝成了一把外形诡谲的长刀，刀锋上带着倒刺，尖锐而狰狞。眼看着那柄巨大的长刀就要向自己劈来，徐以年连忙将另一只手朝前伸，他四指并拢，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停一下！”</p>
谢祁寒真的停了下来，徐以年和他商量：“能不能中场休息？”</p>
正在兴头上的观众们发出了不满的抱怨：</p>
“这小子疯了？橡山竞技场从来没有中场休息的规矩！”</p>
“不想打了？那就干干脆脆认输！”</p>
“怂了就滚下去！懦夫！”</p>
谢祁寒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显然也认为徐以年在耍自己玩儿，他不再理会他，提着长刀冲了上去——</p>
哐！</p>
骨质的长刀撞在了一只手上，刀锋恰好被卡在虎口处，不得前进一寸。那只手五指修长，肤色冷白，手主人四指下压、拇指向上，硬生生靠手劲折断了刀锋。</p>
“我靠靠靠靠——疼！”谢祁寒这回没绷住。相比之前徐以年折断的那把短刀，制造长刀所抽取的骨头更多，只要武器还没离手他的痛感就是与之相连的。接二连三被折断骨头，谢祁寒恼怒地问：“妈的，故意找茬是不是？”</p>
敢在橡山竞技场光明正大破坏规矩，他都想称赞这份不怕死的勇气。</p>
“他要暂停，你就真的强行帮他暂停，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啊？”谢祁寒一边骂，一边收回碎裂的镰刀去看那个活腻了的妖怪。入目的是一张英俊而熟悉的脸，眉眼锋利，仿佛浸染了室外凛冽的风雪。</p>
谢祁寒愣了半秒，又去看郁槐护着的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的一小截脸颊，肤色非常非常白，柔软的发丝是乌墨般的黑色。</p>
这是一个人类。</p>
虽然早就预想过这位细胳膊细腿的对手可能不是妖族，但鉴于他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谢祁寒原本以为再怎么着都该是个混血，但这样看来，这家伙的确是个人类。</p>
好像年纪也不大？</p>
“啊，老大，是你啊。”谢祁寒抓了把头发，在心里不停祈求郁槐没听清楚他的辱骂，祈着祈着突然感觉整个事件的导火索并不在他身上，他狐疑地看向郁槐，“……不对啊？你这是在干什么？”</p>
“——这是在干什么？我没看错吧，老板居然出现在了竞技场！今晚的橡山真是蓬荜生辉！”不知道是不是徐以年的错觉，他总觉得解说的语气比刚才打斗时还要兴奋，“刚才可能有很多观众朋友没有看见具体的景象，是这样的，老板把嘻嘻嘻嘻嘻选手拉进了怀里、并且直接折断了谢祁寒选手的骨镰……最新情况朋友们！老板的手放在了嘻嘻嘻嘻嘻选手的脸颊边，嘻嘻嘻嘻嘻选手耳根红了！”</p>
徐以年恨不得把解说拖下来打一顿。</p>
至于这么敬业？？这都要解说？？？？</p>
郁槐的手指覆盖在徐以年脸边，取下了他仅剩的半张面具。</p>
面具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徐以年眨了眨眼，他想告诉郁槐自己不打算把脸露出来，知道他样貌的妖怪不少，他跑来自由港的竞技场打架没准会被认为是挑衅，要是算上郁槐这一摘直接能在联合社区屠版了……可一对上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徐以年鬼使神差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p>
咫尺距离的妖怪眼睑低垂，修长的手指缓慢下移，从额头到眉眼，再到微凉的鼻尖。郁槐用手慢慢往他脸上施加着幻术，温柔而耐心。</p>
只有在特别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妖族才会表现得这么耐心。</p>
郁槐见他呆呆望着自己，不由得笑了声：“你是来这儿砸场子的？取这么个鬼名字，打到中途还耍赖。”</p>
徐以年动了动唇，想说话，又不知道能说什么。</p>
他隐隐约约感觉郁槐最近的态度好像和重逢时有些不同，不再那么夹枪带刺，却更令人招架不住。</p>
如果他是一台靠发条运作的机器，此时此刻，那根维持他正常运行的可怜发条大概已经烧坏了。</p>
他们之间的状况实在太过暧昧，有妖怪看出了门道，对着导播台的方向大声喊：</p>
“暂停、暂停！不打了！导播切一切镜头！我们要看郁老板摸脸！”</p>
“导播是不是不懂事？镜头一直对着断掉的骨刀干什么，能不能给我们播点刺激的？”</p>
“老板怀里那个好像是个男孩子吧……”</p>
“男的好！男的更刺激！”</p>
郁槐的指腹慢条斯理摩挲着徐以年的脸颊，一点点改变着男生的相貌。</p>
直到现在，他对徐以年的感情都是混乱的。最不堪的时候他想过禁锢和掌控，甚至连更为阴暗下流的幻想都曾存在。他是妖族，对比人类，他们本来就更擅长掠夺和征服。</p>
埋骨场逼他养成了很多习惯，只要察觉到有人接近他就会条件反射升起杀心。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亲近他人的欲望，可面对怀中一动不动的徐以年，他却故意放缓了施展幻术的速度。</p>
人类的体温大多高于妖族，怀中人的存在感强烈得无法忽视，他没有心生厌烦，反而觉得这样很舒服。</p>
比起连皮带骨吞下去，拥抱好像也不差。</p>
感觉到那双温度偏低的手轻柔细致地抚摸自己的面颊，徐以年浑身僵硬，他十分担心脸上的温度出卖自己，正心虚，四周陆陆续续传来妖怪们的议论：</p>
“对劲！”</p>
“导播活了？”</p>
巨大的竞技场屏幕就悬在徐以年的正前方，听见观众席上的口哨声，徐以年晕乎乎地抬头，看见了屏幕上自己全然陌生的脸。</p>
他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郁槐看似暧昧的举止是为了什么。</p>
原来是为了给他整容。</p>
在幻术的作用下，他整张脸除了眼睛还带着点儿本来的轮廓，其余的地方毫无相似之处。徐以年看见导播将镜头拉近，给了一个异常清晰的特写。</p>
郁槐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唇边，在淡粉的唇瓣上按出一个小小的凹陷。</p>
“好了，”郁槐收回手，“继续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