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3日●
今天早上的心情真好呀。
风是那样的轻柔。
昨天晚上那狂风暴雨的架势,现在早已经杳无踪影了。
天气虽是这样的好,可我却是一个人心情沉重的向学校
走着。
我的双腿象坠了石块儿一样,举步艰难。
不愿意想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我看了看缠着绷带的右手。
还算是幸运,伤得并不重。
刚才我去看了医生,大夫说只是一点挫伤,有两个星期
就会好的。
事情就是这样,可我还是有点儿想不通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呀)
我坐在电车上呆呆的望着窗外。
接着,前一段发生的事情──和南老师在一起乘车时的
景象就像过电影一样的浮现在眼前。
『健君,你也来试试看吧,很舒服的?』
那是我和老师一起共同渡过的时光。
和老师的约会。
约会?
那算是约会吗?
(不能算吧)
(那只是消遣而已)
──我停止了回忆。
我抬起了左手,看到了那块表。
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
早上10点08分。
离开始上课的时间还有30多分钟呢。
时间还很富裕。
我放下了胳膊又陷入了沉思。
萤的面容出现在我的眼前。
(萤)
(昨天干了件不好的事情)
『我是喜欢阿健的』
『我会永远永远喜欢阿健的』
我一边走一边在想有关萤的事情。
(等下了课,我还要去向萤道歉)
我仿佛看到了萤的笑脸。
(昨晚我出于愧疚,约了她去玩)
(还要鼓励她像弹钢琴那样)
(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
就这样我一直在考虑着萤的事情。
尽量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尽量不去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影响。
我感到左手腕上的手表重得要命。
吃过饭后,不一会儿上课的预备铃就响了。
这堂课是南老师的课。
刚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忐忑起来。
我的心里就像风平浪静过后的大海又起了波澜,又像被
风吹得左摇右摆的树枝,是那样的不安。
老师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我看着她走进了教室。
(啊!)
我们的目光只是一瞬间重合到了一起。
就像我做了恶作剧被抓到一样,我急忙低下了头。
(我,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呀!)
可是老师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讲台上,
转向我们。
「起立敬礼!坐下!」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
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我们这门课下星期就要结束了。」
「我的讲课还剩下两次,包括这次。」
「大家要有效的利用这剩下的时间,希望你们几个月之
后的考试」
「今天我在这里想说一些和课程无关的话」
她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轻声轻语的说道。
可是
「这是我想起来随便说说的话,大家没必要都认真听」
「所以,只是有关的人听听就可以了」
可是,在那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要说的话,我被惊呆了。
老师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印到了我的心里,是那样的真
切,那样的难以取舍。
就像月满之时的潮水。
或者说像夏天追风逐影的昆虫们。
「日本人敬仰不好的文章曾经有过这样的说法」
「日本大多数人好像有一种错觉:『好的文章=很难理
解的文章』」
我模模糊糊的听到老师在说,可是我所考虑的和这些根
本没有一点关系。
『你也会喜欢上的』
「当然了,我并不否认我在作为教师之外也多少有这样
的认识。」
『难道真的就是这些?』
『伊波健』
「如果有的文章看了很多遍还是不能理解的话」
「」
「那就不是读者的问题了,应该说是写作的人有问题」
我的视线又和老师合到了一起。
「」
接着老师沉默了一会儿。
「同样,大多数日本人都有这样的倾向:『一定要把自
己的感情很直接的表现出来』」
她不紧不慢的继续着她的话
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和以往有任何的不同。
「要说起这样做的原因来,大概是『如果有什么不一
样的地方或是什么分歧的话恐怕会得到指责的』,也
就是说这是一种『对他人的防卫而保护自己的对策』
的话」
「真是一个很令人遗憾的理由」
「我在这里所要说的意思是,大家应该努力写一些让人
容易理解的文章」
「应该很率直的表达出自己的感情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只是根据大多数人的认识观念为了
不让他们引起误会而已。」
「」
(沉默了一会儿)
(老师的态度真是太不好了?)
我忍不住在心中这样想到。
今天的课程全部结束了。
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
我走出了教室朝着音乐教室走去。
(萤马上就要参加决胜比赛了)
(她的身边一定要有人激励才行)
(就像能弹钢琴那样,一定要高高兴兴的鼓励她)
我自言自语的对自己一边说着一边朝音乐教室的方向
走去。
接着
(咦?)
我听到了史代纳的曲调,是钢琴声
是谁在弹钢琴?
我走到了音乐教室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美妙的音乐从微微开着的门缝里面传了出来。
没错,就是萤在弹奏的音乐。
「沉住气冷静些」
我自言自语的对自己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到了音乐教室
的门把手上。
接着,我刚要打开门的那一瞬间──!
「喂,喂?萤」
「实际上我我撒谎了」
(翔太这是翔太的声音)
「撒谎?」
「撒谎指的是什么?」
听到这声音之后,我的手放开了门把手。
我从那开着的门缝里朝屋里偷偷看去。
萤,萤
萤在弹奏着钢琴
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笑眯眯的
她的旁边站着翔太。
(为什么翔太会?)
「不这个那个」
「刚才听了小萤弹的钢琴,我才那样说的」
「其实不是那样的」
「我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有话想对我说?是吗?」
「是,是的」
「只是,想对你说而已」
「所以你什么也不用说」
「我只要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
「其实我我」
「你可能会认为我是个傻瓜」
「我很早以前就一直」
「一直」
我猛然转过身去,背对着门。
我不想听下面的话。
我正要离开,就在这时候
「一直,非常喜欢」
我步履蹒跚的走在楼道里。
我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光泽,仿佛一切都变得没有了
生气。
我呆呆的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
(我已经超过了萤)
(不是我的力量)
(多亏了,翔太)
(是什么难道不是帮了我的忙吗?我不是不再需要
她了吗)
我无力的笑了笑。
(是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对萤来说对我来说也是)
虽然有点牵强,但正如想像的那样。
我漫无目的的到处乱逛着。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
是萤来的短信。
『现在在哪儿呢?』
「」
我没有给她回信,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
这时
「健君」
突然从背后传来了叫我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儿了我还找你呢?」
「老师」
「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啊」
「」
「嗯?」
「不,什么也没有」
「对了这是我今天早上洗好的」
说着我从口袋里取出来昨天晚上借的手绢。
「还给你」
「我说过送给你了」
「那怎么可以呢」
「」
老师没有说什么,默默的接过了手绢。
「我先走了」
跟着我就要走。
「请,请等一下────」
「?」
「你没有听到吗?我找你有事情」
「什,什么事?」
「」
她默默地盯着我
「你今晚有空吗?」
「啊?」
「我是在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啊,有空是有空?」
「好吧」
「6点半左右,到我的屋里来」
「???」
「就这样了,好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回头见」
老师就说了这些,也不听我的回答是什么转身就要走。
「等,等一下呀!」
「什么?学生们还在等着我呢」
「我还没有说我一定要去呢」
「不来吗?」
「不是的你要先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呀」
这位老师的脑子里,说不定正在想着什么样稀奇古怪的
事情呢。
我可不能就这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照着老师讲的
那样就去。
「玩儿火」
「啊?什么!?」
「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人玩儿火」
「秘密的玩儿火」
说这老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她的眼里闪现出诡秘的光来。
「」
「我看了之后再也忍不住了」
「」
「啊,那个老师?是在开玩笑吧?」
「咦?难道健君没有玩儿过吗?」
「不不是,倒不是那么回事」
我正在犹豫着,老师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
好像是一张夹在每天的报纸里的广告纸。
那上面写着
『──芦鹿岛焰火大会──』
我回到了屋子里,什么也没做,只是四脚仰面朝天的躺
在了床上。
我漫无目的地看着房顶,一根根地点数着房梁个根数
不一会儿就数完了,我注意到风铃轻轻地响着。
我尽量不让自己去考虑任何事情。
我不自主的伸了伸胳膊。
我的手碰到了一张纸。
是老师给我的焰火大会的宣传单。
我拿过来看了看。
『芦鹿岛大焰火大会』
『时间:8月24日(星期六)
19:30~21:00』
『地点:芦鹿岛那加濑海岸』
『主办单位:芦鹿岛大焰火大会执行委员会』
这个焰火大会就是明天,老师所说的不是去看焰火大会
的意思吧。
好像,看了这个广告宣传单之后就跃跃欲试似的。
「我从小就喜欢看焰火」
「可是今年一次还没有举办过呢」
「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所以,今天晚上特意买来了焰火,准备放」
「健君,能和我一起放吗?」
「啊,可以是可以」
「要对萤保密是吧?」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再说我听说她不大喜欢火」
「」
「所以是秘密的玩火啊」
我尽量不让自己去考虑这些。
不然的话,我又会陷入不好的思考当中。
不能去想。
什么也不能想。
我就以那种状态就行了。
那是最安全的。
好像又收到短信了。
可能是萤来的吧。
接着30分钟后又来了新的短信。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给她回信的心情。
(哎,算了吧)
(萤的身边有翔太了)
(不需要我在身边)
(萤可以交给翔太)
我的心中不禁浮现出一团漆黑。
(咚!)
我不能再去思考了──于是我关上了手机的电源。
我看到了手表和链子。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大约15分钟。
我无聊的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好在播放6点的新闻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