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使劲,众人都在拼命调查案件。
“云官驾,这里,我这里,刚巧有一桩案子与汉王府相关。”
校尉激动大叫,来到云星河面前。
“就昨晚,我遇到一农夫,他说他是黄河村村民,有莫大冤屈,跑到大理司大理司不受理,跑到刑部刑部无视,跑到城隍庙城隍沉默。”
“他找到属下,属下原本也不想管,只因此事与汉王府有关。”
“噢!”云星河觉得有意思,让他如实说来。
其实校尉不敢管也在情理之中,人都是趋吉避凶的本性。
比如,夜晚你在马路上看到十几个流氓混混,手持凶器欺负一个女孩子,你敢去管吗?
可能会有人去管,但大多数都是不会的,顶多帮忙报警,因为害怕,万一这群人捅自己呢?万一杀了自己呢?
这是人的本性,没有什么值得鄙夷讨伐。
倘若只是两个年纪小的混混,赤手空拳,欺负一个女孩。
你和同学朋友十几成年人,你敢去管吗?
大部分人都会去,因为这是内心善良,和多年受到的道德教养所致。
况且自己这方十几人,有什么好怕?
少数会有例外,但世间多数都是这般。
人之本性如此。
可以内心不屑,但不能指责,因为我们身处这个位置时,或许相差无几。
甚至更为不堪。
“此事与汉王府监书刘天丰,以及汉王妃弟历海铭有关。”
云星河手指敲着桌子,轻轻饮了口茶,瞟了一眼张开元:“张开元今夜你和几个将军,先把刘天丰请来。”
“没问题。”张开元脸色嬉笑,满口保证。
混了这么多天,他自然明白今夜二字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呢,他听出了两层意思。
一,便是晚上偷偷把刘天丰抓来,不能被人知晓,尤其汉王府。
这一点尤为重要,现在情况未明,不宜冲突。
第二,一旦出了茬子,你自个承担,我只是让你请人,什么绑人抢人都是你自己决定的,与领导无关。
当然,有没有第三层意思。
张开元便不得而知了,他也想不出,理解不到,反正脑瓜子嗡嗡叫。
这些人说话,和山上老头子一个毛病,做了婊子又要立牌坊,想干恶事又要清名。
入夜。
张开元趁刘天丰从汉王府出来,前往回家的路上,直接刮起一阵旋风,狂肆呼啸,灵气翻涌,将他掳走。
刘天丰是个儒道修行者,实力也算不错,可那是对寻常人。
在张开元看来,就是只会蹦跶的青蛙。
“你们是谁,竟敢擅囚我,我……”
他正要继续说话,旁边将军一棒子敲下去,直接歪头。
“不会下重手,死掉了吧。”
“不可能,顶多敲晕,不会死,哪有这么脆弱。”
张开元直接抗走,别说,第一次做此般勾当,还有些小刺激。
一捧凉水撒在脸上,刘天丰迷迷糊糊。
他正在回家,现在到家的么,还是已经睡醒,正在洗脸。
眼前模糊,有好些人影在闪烁,猛然,刘天丰打了个冷颤。
他刚刚不是从王府出门回家,结果被一群人袭击!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
正要说威胁话语,结果看到自己身处场景,以及眼前那些人,一个个身穿特殊官服后。
整个人都是一惊,话语像是卡在嗓子里面说不出来。
镇妖司!他怎会在此地!
刘天丰身体发凉,四处打量,到底怎么情况。
在他思绪纷飞时,镇妖司所有人最前面。
一个端坐紫心木椅,品茗虹雨汤的男子慢慢出声。
声音不大,很平缓,他说话时,非常静,没有一人发出丝毫声响。
“刘天丰,延州郡延汌县黄河村刘家铺的穷书生,年少十五,父母身亡,七年内,在刘家众多乡亲相帮资助下,才能顺利读取圣贤书,博取功名。”
“康寿六年高中举人,荣归故里,衣锦还乡,风波无俩。同年十月,于云仙楼涛谈阔论,受汉王府亲师所欣赏,推荐其为王府监书。”
“你调查我!”
刘天丰怒了,就想冲上去,被两位将军摁住。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调查我!”
“我乃汉王监书,可知囚禁朝廷命官的罪责!”刘天丰恶狠狠盯住他们。
王府监书,官职正六品下,比镇妖司司直司正都要高一级。
主要责任,便是协助王府老师,老师不在时,时而替老师代行知识。
有点类似助教,但权利又要比助教大上很多。
王府之中,并不只是教导王爷,亦或者的孩子。
还有王府身居高位的官吏将军孩子。
因与王府关系亲密,所以也会送往王府。
所以,刘天丰的实际地位很高。
很多王府将领、官吏都会因为孩子之事,对他礼敬有佳。
云星河扫了他一眼,没管他大呼小叫,而是继续诉说,像是在说已经很平凡的故事。
“成为所谓朝廷命官后,你并没有心怀感激,回报家乡,反而做出,不忠不孝,丧尽天良之事。”
此言一出,刘天丰原本猖狂态度,一下子冰冻住了,眼睛跳动,肌肉不自觉发抖。
“若非刘家村民帮助,供你苦读,你焉有今日之荣华富贵,名望尊敬,锦缎衣袍。”
“可你呢,你做了什么?若非那个女孩子,恐怕早就饿毙村头,尸残僵寒。”
“但你如何待她?姑娘从小一直就深深爱慕你,但你将她亲手推给历海铭时,你可知她内心有多绝望。”
刘天丰脸色骤变,无比惨白,整个人在发抖,额头汗如豆珠,拼命往下掉落。
云星河站起来踱步,在他不断走动。
“那年春天,她见你饿的消瘦,当了自己奶奶给她的银手镯。那是奶奶留给她的嫁妆,传了五代。”
“冬天,为了帮你洗衣,她的手冻到开裂,为了给你节省衣食,她连二十文一瓶的冻疮膏都舍不得买。”
“为了你能衣食无忧,专心读书,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豆蔻年华,大好青春,双手本应该细腻如雪,可她因为你,却像冻裂的皮开肉绽。”
“她为了你,付出了一切。”
“你可还记得,那年大雪纷飞的天气,你说想喝鱼汤。北方冬天,大河永封,冻冰三尺,街市哪有鱼?”
“小姑娘抱冰求鲤,双手冻到僵硬,麻木,柔弱的身躯颤抖失去知觉。”
“因为此次落下阴寒,每到雨天浑身疼痛如刀割。”
“她兴冲冲,笑容明媚灿烂,向你奔来时,那时场景,你还记得吗?”
“不要说了。”刘天丰整个都在颤栗,眼神中有泪珠出现,咽喉哽咽。
久违的记忆浮现,他被刺痛。
云星河视若无睹,继续开口。
“对,来到京城后,你见识了太多,目光高远,有浩瀚鸿鹄之志,看不起幼年相伴的麻雀。”
“对,你可以看不起她,但你为何要害她?”
“她曾视你为希望,月光,你怎忍心将她推进深渊?”
“筛糠糊口,黄泥遮眼,活生生将她活埋,在绝望与孤独中死亡,不知你看到棺材盖上面,那些挣扎过的爪痕,会有一种怎样的心情。你的心,是黑的吗!”
刘天丰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痛哭流涕,深感恐惧:“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云星河声音陡然增大。
“不仅如此,你还杀害,一直视你为亲生儿子的叔叔婶婶。”
“他们一直抚养你,发动乡亲捐钱,忍受白眼,不辞艰辛,妄……”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刘天丰打断云星河,大声吼叫。
他的面容狰狞,扭曲无比,双手紧捏。
“我都是为前途啊,我劝告过娟儿,让她陪历少,她偏偏可不肯,做小妾有什么不好。可她不听,不听,偏要反抗,得罪了历少。”
“历少可是汉王侧妃亲弟,家中贵胄豪门,他母亲是宗门嫡女,父亲更是雍凉实权将军,背后势力滔天。”
“嫁给这般人物,即便是小妾,那又如何!蒲柳姿色,历少能看上她,是她八辈子修来的阴德!”
“可她挣扎,有什么挣扎的,她从来没为我想过!”
“如果她嫁给历少,我与历少关系必然更进一步,她为什么不为我考虑!”
“历少下令,让我杀她,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王叔王婶,我告诉过他们,娟儿的死,会赔一大笔钱,足够他们安安稳稳三辈子。”
“他们不听,非要闹到王府。”
“王府是什么地方,是他们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衣不遮体,面目丑陋,说话都操着一股子土味的泥腿子能进的吗!”
“你知道被王府那些人注视,被那些人议论,我是何等的丢人。”
“我如何告诉王府同僚,这两个便是我的叔叔婶婶,是我家人,我这张脸要不要活!”
“他们一个个从来都没有为我想过,不知道我有多难!”
“我受苦二十几年,我一定要抓住机会爬,谁挡我的路,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谁也不能拦我,谁也不能拦我。”
刘天丰已经状若疯魔,盯住云星河,目露凶光:“挡我的路,我要杀了你!”
还没等他行动,便被制服。
云星河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挥了挥手。
拉走疯魔的刘天丰大喊大叫,
云星河偏头看向一位录书:“记下了吗?”
那人点点头:“侯爷,已经记录了,包括留声石,影像镜也动用。”
“很好。”
云星河淡淡一笑,平时办案,自然用不到这些东西。
但这次要面对的可是汉王,马虎不得。
必须人证物证,各种证据,铁证如山,让他没有丝毫辩驳,没有任何漏洞可以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