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开叹了一声儿,很郑重地说道:“妹妹,什么东西能比得过咱自己的性命呢?”
“若我说啊……富贵与否都不重要,只要人能好好儿活着,没什么差池就行了”,他也知道,他妹妹从小儿就有主意,不好劝,“就算她那孩子生出来,咱们到底是良家出身,与她那出身比起来,还是高贵得多。她再怎样,在府里的位份也越不过你去。我看宸王待你倒还好,不是那种被狐媚子给迷去了,分不清轻重的人……”
“哥哥”,果然,薄馨兰听不进去她哥哥的劝,“你不懂这其中的干系。现在的处境,是半分不由我。并不是我不想争斗,就能安稳得了的。如今王府里有身孕的只有我们两个,不是我除掉她,就是她除掉我,你以为我这样做是在杀人,可如果我不杀人,被人杀掉的,就是我的孩子。”
她又何尝愿意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可她……没有选择。
最初,她从没有想过要害人,她只是想让自己在王府里的日子能安稳些,只是不想让自己被扫地出门。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一步一步变成这样。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从她踏进宸王府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由不得她自己。
薄开早知道薄馨兰主意正,也知道妹妹一个人儿在这王府中,的确不容易。再说下去,非但不能劝说得她放弃,反而会加重她的心烦。因而便只得作罢。只是这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
暂时先答应了妹妹,让她能放心养身子。至于到底办不办……他还需要自己一个人儿的时候好好想一想。
他虽不在宸王府里,但也知道,这王府里女人们的争斗,一定是相当激烈的。激烈不在表面上,而在暗地里。妹妹说,如果她不害人,就会被人害,细想想,他是相信的。
就如妹妹想要除掉福美人肚子里的孩子一样,福美人也一定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王府里有身孕的只有妹妹和福美人两个,除掉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这福美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成为宸王府中天尊地贵的独一份儿了?
摆在眼前的荣华富贵,没人舍得扔出去。
如今他妹妹的处境是,害人很危险,不害人,也很危险……真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不知该如何帮忙,不知该如何支招取舍。
晚膳前,宸王身边儿的大丫鬟云裳来传,说是府里给老夫人和舅老爷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让他们过去瞧瞧,可有哪处觉得不舒坦的,尽管提出来。也说了殿下近日身子不适,便不陪着他们用晚膳了。但是殿下特意吩咐了厨院,让厨院的奴才们特意做一些名贵的好菜,莫要怠慢了薄妃的娘家人。
薄开千恩万谢,带着母亲一起,随着云裳往宸王给他们安排的院子而去。
“为了让老夫人和舅老爷能方便见娘娘,殿下特意吩咐了奴婢,将老夫人和舅老爷安置在后宅。说舅老爷的品性让人信得过,不必避讳什么。”
“草民多谢殿下信任。”薄开道。
略微顿了下,还是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咽下去了。宸王做如此分配,他本应该推辞一下,以表示他懂得避嫌,不是那不懂规矩的人。但一想到,云裳既然说宸王身子不舒服,如果他再推辞了这住处,少不了要让宸王再安排,便是给宸王找了个麻烦,也是不妥当。因而便并未把这推辞之言说出口。
宸王府的后宅里院子很多,但却并未都住满了人,想要给他们寻出一个院子来是很方便的。而且这院子,怎样也会远离夫人们住的院子一些,不然可就不是宸王对他的信任体谅,而是在故意为难他了。
一路随着云裳往后宅边儿上走,因着是第一次来宸王府,且周围都是院子,又没哪一个夫人在院子里头站着,薄开便也不过分避讳着,而是随意看一看这宸王府后宅中的景致。
渐渐,“香来院”三个字映入眼帘。即便是在外头,都能看出,这院子明显要比其他院子华丽得多,可见这院子的主人,的确是个受宠的。
听妹妹说,如今香来院正是那福美人住着。
福美人的封号,再加上这院子的华贵程度,可见宸王殿下对福美人的确用心。虽说不至于到专宠的地步,可也绝对比其他姬妾要好出很多。
见院子里没人,也便很坦然地往这院子里打量了几眼,想要看一看景致。忽地,目光落在院子里的那株柳树上……
已是四月末,这一路走来王府里的树木都抽了嫩芽儿,怎的这株树木却是干巴巴的?瞧着这树虽然挨着院墙,但却也并未紧贴着院墙生长,之间还是有相当宽裕的空地儿以供施展的,且阳光有很充足,周围没有什么遮挡之处,怎的就不抽芽儿呢……
但也不好多看,看了两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随意看上两眼,只做欣赏景致,自是无妨。但若看得多了,目光久久收不回来,便是冒犯了这院子里的夫人,他可不能给妹妹招是非。
薄夫人就一直低头走着,大气儿不敢出。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给女儿丢脸。
云裳引着薄家母子到了后宅最边缘的一处院落,歉然道:“是偏僻了些,但也总比到前宅的客舍那边更方便。还望老夫人和舅老爷莫要怪罪奴婢安排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