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城街道里,容菀汐自然不方便问翎王的情况。想着回府之后再细细询问。
到了守将府衙,容菀汐发现,府衙门前的匾额上,写的还是“容府”二字。
“怎么匾额还是之前的?”容菀汐道。如今是翎王做边关守将,自然不能再用这“容府”二字。不方便用“翎王府”和“风府”,也该是“德威将军府”。翎王在边疆做守将,虽然人人都清楚他的身份,但却也不能以王爷的身份来对待他,内外的称呼,都是“将军”。这“德威”二字,则是皇上给他的封号。
可见在皇上心里,翎王的品行和实力,一直都是毋庸置疑的。这两个字和庸王那“忠孝仁义”金匾的用意,可是大不相同。
“这是将军的意思”,隋副官道,“我们也愿意这样儿。”
容菀汐感念地笑了,不再说什么。
这是将士们记着父亲的好,挂念着父亲。也是翎哥念着父亲这个恩师,不忘恩师教导之情。
进了府衙,有两个兵士上来牵了马。容菀汐将紫云蟒放了出来,但是让它务必要跟住了她和君紫夜,不许乱跑。隋文武带着他们东绕西绕的,绕到了一个安静的院落。
虽然已经离开四年多,但对府里的一切,容菀汐还是很熟悉的。而且容菀汐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和她在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此时翎王所居的这个院子,因着在府衙深处,四周树林环绕,很是安静,父亲常常在这里给她和翎哥哥上文课。父亲拿着一把横尺,教他们念书,因着他们很聪明,这尺子便从未派上过用场。虽然父亲教的东西,翎哥在皇子监的时候都已经学过了,但翎哥认为温故而知新,仍旧很是认真地听父亲的讲说。
彼时的某一日,也如今日这般,静日无风。小鸟儿安静地落在敞开的窗子上,好像同他们一起读书似的。
然而此时,窗子开着,里头却再也没有他们往昔的身影。
看到容菀汐在院外稍作停顿,隋副官不免也有些感叹:“自打你和老将军离开容城,这府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将军特意吩咐下去,若是哪里有磕了碰了,可千万要依着之前的样子修葺,千万不能使哪一处失了本来面貌……”
“哎……”隋副官叹道,“上次我们随着将军一起去京都,回来之后,将军就把自己闷在这里,整整一个月。谁求见也不管用,就只是把自己闷在这里。我们倒宁愿他把自己喝得烂醉,好好发泄一番。可是将军却清醒得很……他越是清醒,我们看着就越难受……哎……”
隋副官连连叹气,容菀汐听着,心里自然也不好受。翎王和宸王不同,宸王从来都不会委屈了自个儿,但凡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必要将自己喝得不省人事,然后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儿醒来,就什么事儿都忘了。翎王向来稳重自持,从不会让自己喝得烂醉,即便是在最心痛的时候,他也必定是清醒的。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人生本就冗长而苦闷,在诸多利益纠葛的夹缝儿之中,我们的日子本就过得不舒坦,要时刻保持清醒、要时刻精明算计,若是在感情之事上都不能让自己一醉,心中万般苦楚,岂不是长久地连个宣泄的出口也无?
翎哥就是这般长久地为难着他自己,这样,反而让人放心不下。
“翎王这一阵子怎么样?毒性可蔓延了没有?”容菀汐边往院里走,边冷静地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将军大多数时候都是昏迷着的。偶尔清醒过来,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昏迷过去了。这些日子里,我们只能给将军喂一些水,也不知怎的,将军倒也从未说过饿。反正现在的样子,就和一个……”
隋副官觉得自己脑海里蹦出的形容不太妥当,便不再说下去了。他想的是,将军现在的样子,就和偶尔会诈尸的死人没什么区别。
“封锁消息的命令谁下的?雷国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容菀汐又问。
“是将军事先和赵军师交代好的,说一旦他有什么不测,务必要封锁消息。一来是为了稳定君心,二来也是为了迷惑雷国那边。自打将军中毒之后,雷国那边一共主动进攻了三次,但因着军心并未涣散,而且赵军师那边部署得当,我们只吃了一次败仗。为了让雷国以为将军仍在府衙运筹帷幄,我们还主动突袭了一次…”
“军师说,雷国原本就损伤惨重,是想要在这一阵儿休养生息,这才对将军下了如此狠招儿。所以他们吃了两次惨败之后,便也没再有什么动静。如今已经安静了十几日了。”
容菀汐点头,道:“他们是想要以翎王中毒一事,牵扯我方的精力,以为这样能直接攻陷容城,却不想我们这边防范得如此得当,竟然连攻三次都没攻下。意识到一时没法子取胜,短时间内是不会多浪费功夫的。”
“是啊,军师也是这么说的”,隋副官道,“军师说,三次攻打不下,再加上我们的主动偷袭,总算能让他们消停一阵子了。只不过,等到他们再出手之时,一定是场准备充分的大出击。”
其实雷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三次主动出击,已经有些出乎容菀汐的预料了。之前容菀汐和宸王都认为,他们要多休整一阵子,等到翎王快毒发的时候,这才会出击呢。看来雷国的实力,要比他们料想得还要强大。
说话间进了屋,已经走到了内室寝房。只见翎王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看起来,竟然如同死了一般。
容菀汐心内一颤,泪,瞬间就涌到了眼中,只是没有让它们流下来。
“君大哥”,容菀汐平复了情绪,回身道,“劳烦你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