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是一首地道的古风五言,正是隋代文人所深谙深知的,在座的王韶杨广更是这方面的大行家。萧齐一声吟罢,杨广尚在闭目回味,王韶就情不自禁地离座而起:“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历代词韵,至此绝矣!”对众人拱了拱手:“老夫去了。”竟不再停留,出门打道回府去了,萧齐连忙送出宅外。
杨广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与王世充一起又看了看这御赐都卫府的陈设,定下了明日须得修缮的地方,方才向萧齐告辞:“府上一应事务当吩咐奴婢们打理,萧兄不必劳力,明日小王再遣工匠来整饬府第。若有所需,王亲卫自会办理。萧兄大才,非是寻常之辈,小王自当奏与父皇,并列朝纲……”口中说出许多承诺,依依不舍地去了。
萧齐的心头涌起些许不安,他一时兴起盗了诗仙的句子,以后还不知如何收场,只有事到临头再作打算了。回到院内,看小厮婢女们忙忙碌碌地布置庭院,却是无事可做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发了半日呆,自去书房扯过一条棉被将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萧齐尚在洗漱,王韶便遣了人来讨要昨晚五言诗的题目,得了“侠客行”三字。不一会又送了前些日子服侍萧孟二人的王安过来,连王安的典身契约也一并交与了萧齐。萧齐正巴不得有个熟悉的人可以托付,当下什么都不过问,交出帐簿财物,使王安做了都卫府的总管。这王安也颇利落,拜过萧齐,四下走动一番,见着有什么缺少之物当即着人购买,又分付了众奴婢差使,打扫布置修缮种植,没教萧齐操一点心。
午后,又有三人前来拜访——郢州刺史杨玄感、晋王幕僚张衡,还有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上柱国、京兆尹、武陵郡公、右卫大将军元胄。
这三人的同时到访着实叫萧齐忐忑了一下。三人都没带什么贺礼,坐下便开始打哈哈,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语。三人里,只有张衡一人昨日随杨广来过,是认得的,说过几句话,萧齐知晓他和自己一样,乃是一介布衣。杨玄感和元胄就不同了,递上名刺,萧齐顿时觉出了压力。他对隋朝的历史多少了解一点,杨玄感是隋朝除皇帝外第一权贵杨素的儿子,目下虽只是个郢州刺史,却是朝堂上张张嘴巴便要风云变色的人物;至于元胄,那是与太子杨勇一起共治中原辖地的封疆大吏,十二卫里边实领兵权之一的右卫元帅,文帝杨坚的臂膀。
一言以蔽之,这三人便是如今朝廷上权势派别的代表。张衡虽无官无职,朝野上下却都知晋王杨广对其向来言听计从,施政方略多出其手;元胄与太子同理京兆郡、灵武郡、延安郡、弘化郡、冯翊郡、五原郡六郡事务,相处已非一日,自然相知相得;杨玄感没有皇家势力,他的老父杨素却坐镇川中,虎视东南,十二卫之六归其所属,当朝权势之大,无人能出其右。如今这三人同时坐于萧齐的书房,却教他如何相处?
当下萧齐命人上茶,几个婢女想必亦是头一遭伺候达官,就有些战战兢兢手脚不便。元胄不免笑将起来:“看来萧大才子府备不齐啊,明日待老夫挑选几个伶俐的丫头送来府上使用,如何?”
萧齐刚刚打了个拱手,就听张衡笑道:“元郡公真是爱才之人哪,不如赠于文林郎1其他事物罢?那伶俐的丫头么,晋王昨夜别过萧公子后已是择了自己甚爱的两个侍妾,一名惜春,一名绿萼,另有一名服侍二人的稚女红词,只待晚间便送过来。”
“晋王才真是爱才之人哪。”元胄哈哈大笑。“送了宅子于孟庆孟都卫,如今又将爱妾赠于萧侍郎,爱才之心,怜才之意,吾等确不如也……既然晋王思虑周全,老夫也没什么好筹措的了,倒叫萧侍郎取笑了。”
张衡欠身,微微而笑:“晋王的礼贤下士天下知闻,便如太子殿下勇武率直天下知闻一般。”
“你张衡晋王客卿之名亦是天下知闻哪。”元胄脸色不变。“既然文林郎一切安好,老夫就不多扰了。倘有所须,或者晋王爷事务繁忙关照不到的,文林郎只管向老夫开口……”
萧齐尚未答话,还在思索那“文林郎”是何用意,王安在书房外报道:“司监总管裘公公到。”随即听到裘公公阴阳兼济的音调:“圣旨到——布衣萧齐接旨!”
摆上香案,迎了裘公公,萧齐跪下听宣。这是杨坚的一道口喻,当真是封了萧齐为“文林郎”并“国子助教”,食从六品禄,月俸十二石;另授洛阳将作长史职,食八品禄,月俸五石,月末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