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觉得自己身处冰天雪地之中,浑身似乎都僵硬了,只能感觉到一个冷字。()恍惚中,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些他原以为再也想不起来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的家乡是在什么地方,只记得他曾经有一个家,有爹娘,还有兄弟和一个姐姐。那年闹了灾荒,为了一点活命的粮食,姐姐不得不去给人家做了童养媳,不过,依旧没有能够挽救一家人要被饿死的命运。爹娘带着兄弟三人开始逃荒,娘死在了路上,最小的弟弟也病了,后来有一天,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块香甜的黑面饼给他吃了下去,那大概是他一生中吃过的最香甜的一顿,然后,他睡着了,等他醒来,他已经在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之中。他哭过闹过,后来才知道,自己被爹卖给了人牙子。然后,他又被卖到了林家。他的根骨很好,这是教他武功的师傅说的,如果没有沦为死士,再有一份好的内功心法的话,二十多岁就能成为一流高手。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没有如果。训练的日子非常艰苦,身边一起训练的人不断有人消失,又不断有人补充进来,反正他们这些被买来的孩子压根不值钱,死了一批尽可以再买一批回来。他的待遇要好一些,毕竟,像他这样的资质根骨,也不是经常可以看到的。不过,这只限于不会让他陷入必死的绝境罢了,在武功修炼方面,几个师傅对他的要求更加严格。那些日子里,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然后回家。尽管他已经记不清楚爹娘的模样,可是,他依然固执的想着。他曾经试探过和他一起训练的人,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最早的记忆也不过是从被林家买进来训练的时候开始。他立刻警惕起来,死死保守者这份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记忆。一直训练了七八年,一起训练的人最终十个里面顶多也就活了两三个,他是其中的翘楚。在被派遣出去完成了几次任务之后,他得到了林家暗堂给予的名号——林九。内心里,他很抗拒这个名字,他记得很久之前,爹娘叫他小狗子,虽然不好听,可是,那才是他的名字!他一直沉默寡言,完成任务的成功率一直是最高的,当然,对于他们这些死士而言,任务完不成,那就代表死亡,而他不想死。林家对于死士的控制非常严格,除了成天跟他们说他们之所以能够活着,全是因为林家的培养和教导之类的话之外,还给他们服下了慢性毒药,每隔两个月必须服下解药,若是没有解药的话,后果非常凄惨。曾经有一个死士,不知道为什么,背叛了林家,但是很快就被抓了回来。暗堂没有给他上刑,只是给他服下了催动毒药发作的药物,又让没有出去出任务的死士们一起来观看。林九永远记得,那个叫做林十七的人的凄惨模样,他惨嚎了三天三夜,拼命在身上抓挠着,抓破了自己的肚子,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抓了出来,这才在非人的痛苦中死去了。林十七的死让林九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他不想这样死去,因此,态度更加恭顺起来。林九如今已经差不多过了二十五岁了,他心里也急了起来。林家死士所修炼的内功心法来自魔门,不过是残篇,这种内功非常邪异,进境极快,但是因为是残篇,除非是天纵奇才,否则绝决计不可能修炼到一流高手的境界。这门心法对敌的杀伤力很大,当然,对自己也是。一般而言,修炼了这种心法,若是不能修炼到先天境界,以先天内息温养经脉脏腑,那么决计是活不到四十岁的,何况这还是残篇,对自身的伤害更大,林九修炼进度又非常快,对经脉的损伤更加厉害,因此,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剩余的寿命大概不会超过十年。十年,即使他有办法逃出林家,可是,他又有多少时间来追查自己的家在哪里呢?而如果无法解除自己身上中的毒,他也没有什么时间,他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前些日子,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楞头青仗着自己武功不错,硬是在街上打抱不平,将正在调戏一个小姑娘的林家子弟林斐给废掉了,林斐虽说可以说是林家的败类,废物,文不成武不就,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仗势欺人,少有他没做过的坏事。不过,他不仅姓林,还是林家的长房嫡子,因为是幼子,不需要继承家业,又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对他非常放纵宠溺,他就算杀人放火,在荆南那块地方,林家也是能够顺利摆平的,如今,这个宝贝疙瘩叫人给废了,这辈子无法人道了,林家自然是大为震怒,变派出暗堂追杀。那人武功很高,差不多已经迈进了一流高手的境界,之前的几批人都被他杀了,然后,暗堂便派出了包括林九在内的几个人一起去,一定要将那个狠狠地打了林家脸面的人给杀了。虽然那人在被追杀过程中受了不轻的伤,可是,一流与二流之间还是有着很大的鸿沟的,到最后,一行人尽管杀了那个人,可是,最终,活下来的只剩下了林九一个,而林九也被他的临终反噬变成了之前那副凄惨模样。林九正心神恍惚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将什么喂进了他的嘴里,他下意识地吞咽起来。嘴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很寡淡,不过,却让他身体慢慢热了起来,也恢复了几分力气。他眼睛还是睁不开,却听见耳边有了声音:“他差不多快醒了,不过,这是个麻烦啊!”又听见一个还很稚嫩的声音:“先生,既然已经救回来了,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不是没有意义吗?”“算了,不过,已经五天了,既然还没有人找上门来,估计他们以为他已经死了吧!”之前的声音轻叹一声,说道,“也只能希望如此了!”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听见,他再次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