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太大,时间太紧,毫无准备,脑袋里空空如也,对方主将回答的情况可想而知,基本上就是大而化之胡乱说几句便赶紧坐下,免得浪费后面人的时间。要知道主将、二辩、自由人回答江水源三个问题的时间累计不得超过3分钟。
江水源也不在以貌取人问题上死缠烂打,毕竟淮安府中一方的中心论点是“相由心生”,不能跑题。所以他换了个角度质问对方二辩:“根据清代高士宗所著的《黄帝内经素问直解》记载,‘至贵者,莫如君。君者,人之主也。若以十二脏论之,则心者,君主之官也。虚灵万应,故神明出焉’。明代万全所著的《幼科发挥》卷一中也说:‘受心之气为血脉,心气不足,则血不华色,面无光彩。’由此可见,医学上也能证明‘相由心生’的正确性。不知对方辩友是否承认?”
对方二辩也开始慌了。
中医是国学的一部分么?毫无疑问是,《四库全书》子部还专门有个“医家类”呢。可是普通中学生,如果不是出身中医世家,谁会闲得蛋疼去看《黄帝内经素问》、《本草纲目》之类的医书?更不用说什么《黄帝内经素问直解》、《幼科发挥》,估计搞国学的人百分之九十九也没听过!
好在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比较简单,只需要答“承认不承认”即可,不像刚才那个问题需要长篇大论。只不过回答“承认”,就意味着自己缴械投降主动认输了;而回答“不承认”,那总得说出个理由吧?不可能一句干巴巴的“不承认”,然后就像太监一样下面没有了吧?纵然你可以用“不承认”来敷衍对方,反正他也没有再次询问的机会,不过却欺骗不了台下数百观众,以及决定你分数和成败的评委!
可理由是那么好说的么?不懂中医的对方二辩简直愁肠百结,吭哧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眼看时间快要超限,只好颓然落座。
江水源又问对方自由人道:“对方辩友多次指出‘相’即是‘貌’,指的是人的容貌体态。而《世说新语》的‘容止篇’第一条记载‘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圭代,帝自捉刀立床头’,结果匈奴使却认为‘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我方认为匈奴使是从精神、气概方面看出魏武帝是英雄,曾文正公《冰鉴》口诀‘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也证明这一点,也可见‘相’不仅指容貌、体态,也包含精神、气概等。请问对方辩友,按照你们的理解匈奴使是如何看出魏武帝的卓尔不凡?刘义庆又为何把这一条放在‘容止篇’中?”
说完江水源冲着评委、观众和对方辩友微微鞠躬,然后从容坐下,完成了自己在三辩质问环节的光辉使命,台下不待第一中学自由人开口回答,便再次爆发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也难怪观众们如此兴奋。在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里,仅仅三个短短的提问,江水源就先后引用了五种古籍,其中既有《旧(www.hao8.net)唐书》、《世说新语》这样的常见书,也有《黄帝内经素问直解》、《幼科发挥》这样的生僻书。然而无论是常见书还是生僻书,江水源都能娓娓道来,不带半点磕绊,足见他的知识广博,更见他记忆力超群!
在完成三辩质问环节之后,淮安府中队的优势已经是压倒性的,连台下第一中学的校友和拥趸们也承认这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淮安府中队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果然,在自由辩论环节第一中学的辩手先后抛出三四个极具杀伤力的问题,比如潘岳(就是著名美男子潘安童靴)与左思都是西晋文坛大家、辞赋高手,按照“相由心生”的说法,两人相貌应该相似相近才对,可是根据《世说新语》记载,“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一个是美到了极致,一个是丑到了极点,请问这是为什么?吓得傅寿璋、陈荻等人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他们有江水源这个大杀器。
江水源顾不上帮自由人曾平修改最后的总结陈词稿,只好再次出马。他先是援引《晋书·潘岳传》原文,指出潘岳“性轻躁,趋世利。与石崇等谄事贾谧,每候其出,与崇辄望尘而拜”,并曾参与构陷愍怀太子,趋炎附势,品格卑劣;而据《晋书·左思传》记载,左思是“不好交游,惟以闲居为事”、“退居宜春里,专意典籍”,是个隐士。两个人在对仕宦的态度上恰好是两个极端,在相貌上处于两个极端也就可以理解了。至于爱好、擅长辞赋,用扬雄的话说,不过是壮夫不为的“雕虫小技”而已。这才最终得以化险为夷。
躲过了第一中学最后的殊死挣扎,曾平的总结陈词尽管乏善可陈,结果已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