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云天坐在水边,咬牙拔出第五枚钢箭,在水里洗洗,“咣当”丢到旁边。()下游的溪水染成了桃花一样的红色。
“什么鬼东西,跟子弹似的。”他啐一口血痰,低头咒骂。歇一口气,掬一捧溪水洗脸,腥味顿时灌满鼻孔。一只小虫摇摇地飞来,“嗡”一声趴在他额上不动了。梵云天对虫子说:“这时候才来!等你很久了知道不知道?再这么消极怠工,老子叫阿亚炒了你!”
“我偏不,小扁那么乖,我疼着呢。”阿亚在他身旁蹲下,探头大量他的伤势:“一,二,三,四,哇,四个洞,你的命真硬,居然没死掉。”阿亚像猫,走路没动静。来去无踪。
梵云天隐瞒了**上还有个“洞”的事实。
阿亚拿出一个瓷瓶子,拔了塞子,小心挑开他伤处的碎衣服,一声不吭地往上倒药粉。她倒得很专心,梵云天也不觉着疼。他看着跳跃的溪水,说:“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阿亚拧他一下,抓牢他的胳膊继续上药。
梵云天问:“师父呢?”
阿亚终于说话了:“他担心那个‘小双’,半路打弯回金陵了。还留下一瓶金疮药,说省得你发了箭疮死了,没人偷云间册。”
梵云天戳穿她:“瓶子上明明写着‘脂砚斋’。”
阿亚转到他背后,撩起背上的衣服,拍一下:“弓下去。”然后一边上药一边说:“我随便你怎么想,你现在是病号,照顾你是理所应当。何况我还大大小小欠了你几笔债。”她顿一顿,补充道:“上了这瓶药,咱们就两清了。”
梵云天犹豫一会,问:“师傅跟你提了我的腿没?”
阿亚顺手把瓶子掷进小溪,抓起剑去削树枝,一边漫不经心回答:“你师父说,你那断腿原本十天就能好,刚才那么一折腾,至少得瘸一个月。”
“噢。”梵云天悲鸣一声,抓着头发。
阿亚麻利地削了两块木板,回来命令梵云天:“腿伸过来。快点儿!变成高低脚我可不负责。”
梵云天把蜷着的断腿伸直了,疼得冷汗直冒。阿亚脱下绸衫,撕作两边,用木板夹正断腿,绑好扎牢。这活儿很费力气,几根秀发调皮地垂下来,横进阿亚的嘴角。
“成了!”阿亚拍拍手,吁口气站起来,叉腰俯视梵云天:“从今天起,阿亚再不欠你什么。咱们一清二白井水不犯河水,可有意见?”
梵云天关心的是:“这一个月,谁照顾我?”
阿亚竖起两个指头:“这便是第二条,我看护你直到你下地走路。这样便是你欠我的了,偿还方法是带我去埋珠之地,无论如何我要拿到夜明珠。”
梵云天沉默。过一会抬头,嘴唇刚动,莫邪剑便横在了脖子上:“你吐一句‘没有埋珠之地’试试?”
梵云天说:“不管有没有埋珠之地,一定有夜明珠。它也许藏得很深很深很远很远,但是我一定找得到。至少我知道,皇宫里还有颗一模一样的夜明珠。”
阿亚放下剑,说:“我去找点果子。”
梵云天叫道:“不要老拿剑吓唬我,已经吓不到啦。万一出个三长两短,你会伤心欲绝的阿亚。”
阿亚怒目回头,睁圆眼睛高举宝剑,恨不得把这男的劈作两边。纯黑的眸子桃红的腮,嗔态可人。
梵云天大呼小叫:“阿亚,我好怕怕,不要杀我——”
阿亚无计可施,愤愤“哼”一声,跺着进林子去了。
傍晚,两人围着篝火讨论去留问题。火边串着鱼,或黄或焦,总归半生不熟。周围已是试探的夜色,猫头鹰“咕咕”地叫起来。
阿亚很矛盾。她锁着眉头,抱膝注视火堆,俏脸烤得红彤彤的:“好想进城去住客栈,那就有热水洗澡,有炸黄的小游鱼吃,有软软的床铺睡,哪像这地方,鱼肉是夹红的,味儿特腥,蚊子乱叫,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但是东厂肯定还在城里,现在只有野外安全点儿。假若东厂的人出城搜索,那还得转移几十里才算安全。唉,都是你害的。”
梵云天叼根草,自信满满:“东厂不会出城的,他们坚信梵云天已经逃出百里之外。我的伟岸雄姿给他们的压迫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