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是一路亲眼目睹花蓉惨状的虎子于心不忍,劝道:“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一路上又受了些苦,我怕打得太狠,会不会……”
旁边众人见状,登时众说纷纭,争执不休。
有的说,不能坏了咱们黑虎寨的规矩,小孩怎么了?该打还得打;又有的说,这么小的孩子,整一天没吃东西了,路上已经受够折磨,又不是绑回来作人质的,这么一顿毒打下来,还不给断了气?
土匪头头再三斟酌,终于退让一步,道:“要不挨打也行,那就先绑了,丢柴房好生关押起来,记住,不许给吃的,水也别给他喝,待小喜和夫人回来再做处置。”
·
曲折婀娜的抄手游廊沿着一袭如翡翠般晶莹剔透的人工湖妙曼地盘旋延展,途经郁郁葱葱的海棠苑,折红顶白墙拱形小门而入,再穿过馥郁芬芳的玉兰苑,方见西墙外一隅幽谧寂静、结构精巧别致的‘雪浪阁’。
一道意趣盎然的九曲回廊掩映在烟柳翠竹娉婷摇曳的姿态中,绕过千疮百孔的狮纹假山,如游龙般在波光潋滟湖面上横跨而过,与湖心那一隅雕梁画栋垒砌而成的八角凉亭彼此衔接。
八角凉亭中那一方圆形石桌上面,密密实实地闲置着数叠已经处理妥当的文件要案,玹玉仿佛对来人视若无睹一般,正兀自垂首将它们一样一样规整收拾分类,朱砂瞭了亭外那悄无声息踏落花而至的黑衣男子一眼,从旁捧过一方温热的湿毛巾,递给正面向湖面,怡然自得地闲坐在凉亭扶栏上,从雕琢细腻精美的白玉罐中拾鱼饵撒向湖面喂食红锦的主子,好意道:“爷,柟峥来了。”
砚青‘嗯’了一声,将手中所剩不多的鱼饵洒向青光潋滟的湖面,引得粼粼波光下红锦争相抢食。
他这才接过朱砂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也不回头,仿佛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似的,温和笑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还杵在外面做什么?”
柟峥闻言,迅速垂了眼,上前三步,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叩拜道:“柟峥失职,中途折返,望公子恕罪。”
砚青轻笑一声,回过头打量了打量那伏跪在地青年男子,微笑道:“我令你伪造身份,留在七姑娘身边,凡事多加照拂,却不许在其遇性命之忧以外出手相助,你既中途折回,必是她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是……”砚青就是砚青,不仅生得风华绝代、才艺过人,而且经营手腕独到,就连他那种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极端敏锐的触觉也令人钦佩羡煞不已,仿佛世上一切奇闻异事,寻根溯源,只要最终回答:‘因为他是砚青’,就可以让人觉悟释怀。
砚青看了他一眼,又回过脸去,淡然道:“柟峥,你是我亲手培养的八大密探中最稳妥细致的一个,却不是最冷酷无情的一个,想必你此次回来,定是见不得蓉儿受歹人羞辱折磨,欲求我出手相救,以解其于危难水火之中,你说我这话说得是也不是?”
“是……”柟峥无语:连自己此行暗藏于表面之下的最终目的都被主子一语猜个正着,他还能怎样?
砚青闻言,轻笑一声,道:“你也是一番好意,不辞千里迢迢而来,辛苦了,起来说话吧。”
“是。”呼,幸好花蓉已被逼离开九寨往天都而来的消息还没传入砚青耳中,否则他真要怀疑砚青是不是认为自己能力不够而暗中另派人飞鸽传书了。
柟峥站起身来的时候,砚青已晃身从八角凉亭扶栏上下来,不用言传,只轻描淡写地望了朱砂一眼,对方立即会意,屈膝福了一福,与玹玉二人迅速将石桌上文件要案尽数撤走,不一会,又有四名身着淡绿色百褶曳地长裙的少女翩跹而至,奉上鲜果美酒、珍馐盛馔,满满摆了一桌。
砚青端坐正位,微微颔首,示意柟峥入座。
柟峥不敢推辞,拱手一礼,一撩衣袍在砚青对面坐了下来,这才将这段时日以来,耳闻目睹一切事故变化与顶头上司详述一遍。
任其措辞文雅中暗藏波涛汹涌,悠闲中有慷慨激昂之色,砚青至始至终面带微笑,甚至在听到花蓉自甘火刑,大胆地以苦肉计诱惑卓寒钰巧设赌局之时,也不过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如此鲁莽,此计必败。”
……
简简单单八个字,就把柟峥百般争辩堵回腹中,再也无言以对。
直到他一席话回禀完毕,砚青才拾起斟满的酒盏,若有所思地在柔光白玉般的手指中轻轻旋转,却不饮,只笑道:“可巧了,七姑娘途中所救二位公子我也认识,回头待我虚设一局,就托他们替我好生照顾她一段日子吧。”
一抬眼,又见柟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觉抿唇而笑,拾了手边竹筷为其夹去一块金丝木耳,柔声道“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忡忡,等手边稍闲下来,我自会亲去探望蓉儿。”他顿了一下,又寓意悠远地闷哼一声,道:“更何况,据探报,叶晗已经随商队混入了天都,这件事,就算我置若罔闻,他也必不会善罢甘休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