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黑夫便行使自己的郡守职权,下令道:“淳于县令老迈昏聩,上任五载,竟仍不知当地言语,不识奸人,其尸位素餐,坐免县令之任,由县丞晁平兼之!”
“县尉亦然,治县疏漏,导致奸伪萌起,纵容谋逆者混入亭舍,几乎酿成大祸,同样革除其职务!公大夫共敖,代为假县尉。”
淳于县令和县尉面面相觑,没想到,新郡守上任的第一天,自己就丢了官印,却也不敢有任何异议,顿首伏罪,他们将跟黑夫前往郡府,交由监御史处置。
县丞晁平在无能的县令下面憋屈了数年,一朝扶正,自然兴奋不已,摩拳擦掌,要将此案彻查到底。
但共敖当年就是辞了南昌县尉,来投奔黑夫的,现在要他当假尉,百般不愿,只想就近保护黑夫。
但黑夫却拍着他肩膀,低声道:“我身边还有南郡来的门客乡党数十,你带了他们那么久,也是时候让其独当一面了。更何况,你办事,我放心。等此案完结,新县尉到任,你再回我身边,我另有重用……”
共敖只好点头应诺。
黑夫一直觉得,共敖忠勇,做区区护卫队长,是屈才了。眼下却是个机会,让他再历练历练,顺便帮自己牢牢控制住淳于县,这个胶东的西大门。
“这也是我治胶东之始吧。”黑夫暗暗想道。
“此案,便交由汝二人办理,一月之内,必须了结!”
黑夫不打算将这案子扩大化,仅限制在淳于县之内,县内,大可腥风血雨,搞高压统治,不称职的官吏统统免职,这有助于他立威。
但其他地方,暂时不可波及。
安排心腹管辖,大索一县,黑夫可以做到。若是波及到全郡,正值他刚刚赴任,而王贲又离齐归秦之际,一个把控不好,就要出大乱子。
胶东郡十三万户人口,七十多万口,大概有几十个从秦地来的长吏、百石吏,其余都是土著官员。加上秦吏带来的门客、附从,胶东秦人不超过一千。即墨城另有两千名戍卒,但戍卒来源五花八门,大多是本地人,也不可靠。
说不好听点,若非临淄上万驻军镇着,胶东随即两家豪强联手,随时都能把即墨郡寺给掀了……
靠这些人清洗全郡,不分青红皂白得罪所有人,那些想让黑夫死的真正敌人,怕是做梦都会笑出声。
“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若我做不到这点,便无法在胶东立足!”
……
打定主意后,黑夫只在淳于县停留了两天,这也是整个淳于县,鸡鸣狗跳的两日。
第三日,黑夫的车队将驶离淳于,经过市肆时,天上又下起了小雪,黑夫从车窗向外望去,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夷三族的刑罚在这进行,二十多具被“具五刑”的血淋淋尸体吊在市肆外示众,黑夫能闻到肠子和血肉的恶臭。
天气寒冷,热腾腾的血肉很快就僵硬,肢体扭曲,面目骇然,恍若冰雕的鬼怪。
这可怕的场景,让被勒令来围观的本地人震惊不已,皆两股战战,恐惧胜过了愤怒,反抗,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于是黑夫的马车经过时,本地土著皆惧,无人敢正视之。
三个人谋反,会牵连数十上百人遭诛杀,数百上千人受罚服刑。未来一个月内,一片霜雪白雾的淳于县,都将被笼罩在秦吏的黑色恐怖之下!
这还只是让当地官员按律办事而已,没有掺杂任何恼怒报复心理,暴秦,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外头的风雪似乎大了起来,黑夫合上了车窗,闭上了眼。
“恐怖可以威慑一时,但若只剩下恐怖,这样的统治,能够长远稳固么?”
车马向东,离开了淳于,只在雪地上,留下两行带血的车辙印……
……
ps:三族到底是哪三族,说法很多,这里仅采其中一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