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宣仰头看着眼前这尊佛像,又说道:“天下间鬼女唯有一人,两位鬼女注定要彼此折磨残杀,这一点,倒与我们很像呢。”
冗默不作声。
华宣继续说道:“当年我在庙里断发时,也有这么一樽佛像呢,多有趣,我俩明明都不信佛,你却偏偏在佛前逼我起誓。”
“我是怕你断送自己的性命才会那样做,效忠皇室不好吗?荣华富贵不好吗?”
“你只是怕我连累你罢了。”华宣转过头,冷冷的直视着冗默的脸,“你只是担心皇帝会迁怒于你,所以你假扮成我杀了他……”
冗默大步走到华宣面前,眼中已有怒意:“不过一个男人而已,还是个逃犯!你怎可为了儿女私情断送自己的性命?!若不是我阻止,你哪来的今天?!”
华宣无言的凝视着冗默这张脸,无悲无喜,半晌,启齿说道:“他……至死都以为是我杀了他。”
“我若不这样做,陛下怎么会相信你没有对他动情?!他若不死,便是你死!”
华宣似乎无力再说什么,扭过头去看那佛像——金光中夹带着黑色的斑驳,好像她心底的那些回忆,每翻一遍,都要掉下许多绝望的锈末。
“我要谢谢姐姐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断发斩情丝,亦不会佛堂起誓,更不会有今天荣禄加身。”
“既是姐妹,我所做的自然都是为了你好。罢了,与我去面见陛下吧。”冗默挥挥衣摆准备离开。
华宣微微一笑,“是啊,妖邪之气几乎镇压不住,还是早些向陛下禀报此事,加派僧人才好。”
冗默步子顿住,猛地转身看向华宣,“妹妹此话是何意?”
“看来姐姐果真只是侥幸啊,似乎不清楚鬼女的实力,难道姐姐没有看见吗?”华宣将火把举高了一些,说道,“佛像的金光正在逐渐被妖气腐蚀。”
冗默急忙走上几步望去,那佛像肩膀一角已经变成黑色,好似烧焦一样,黑色的斑块更有扩散之意。冗默神情紧张起来,扭头看向笼中的苏苏——却见苏苏此刻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鬼魅一样的笑。
华宣见笼中那个娇小纯真的女孩眼中透着异样的邪魅,心中也是一惊。她走到冗默跟前,戏谑的附耳说道:“姐姐还是早些接来夷禾国的皇帝吧,这种东西恐怕镇不住太久。”
冗默不悦的狠狠甩袖离去,华宣紧紧跟上。
鬼女之书,一直牵制着夷禾国,冗默很清楚。夷禾国在希国的汕岛小打小闹,却迟迟不发动全面进攻,无非是希国有鬼女之书。眼下鬼女之书已经失窃,消息终有一天会传去夷禾国,陛下在这时将鬼女献上,不但证明了希国对夷禾国的忠心……也能放松夷禾国的警戒心。——眼下发展军力已经刻不容缓,想分天下一杯羹,没有兵就等于没有吃羹的汤匙。鬼女对此时的希国而言如同一个烫手山芋,适当抛出,获益无穷。
冗默觉得,那个女孩是个怪物。而她,现在必须尽快让夷禾国的皇帝带走这个怪物,到时,夷禾国成为离海上的焦点,哪里还有空闲去管希国的兵力究竟多少呢?这几天,她渐渐能够明白陛下的用心了。
冗默与华宣刚出御神殿,没走多远,看见前面远远站这一个人,驻足于御神殿的围墙前,似乎在眺望什么。
“他是谁?”华宣问。
“未来的驸马爷,陛下的宠臣,苏寒。”一边介绍着,冗默一边看向华宣,“等下要注意礼仪。”
华宣轻轻哼了一声。
两人已经走近,冗默躬身行礼:“苏大人。”
华宣也照着她这样行礼。
苏寒转过身来,仪表依旧是不改的俊雅风华,他微微颔首:“原来是冗默大人。”
他被皇帝传召,经常能碰见冗默,虽算熟识,两人私下却并没怎么交谈。苏寒看向冗默身后的华宣,见她有一张与冗默一样的面孔,便微微一笑,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华宣了。”
“见过苏大人。”华宣见苏寒面貌极美,且文质彬彬,目光清澈,不像其他官宦身上带一股名利之气,心底便生出几分好感来。
“不知苏大人何故徘徊至此?”冗默礼貌的问道,“御神殿是宫中禁地,大人还是早些离去,以免惹人话柄啊。”
苏寒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嫉恨,他理应收敛才是。
苏寒听了冗默的话,却只是淡淡一笑,回道:“多谢提醒。”
他的声音好似和煦春风,听在耳中竟这样舒服。冗默心想,世间竟有这样完美的男子,也难怪公主会为之心动了。
“只因公主的金丝雀不慎飞了出来,公主此刻正伤心难过着,我叫了侍卫四处去寻,有人告诉我似乎飞到这边来了,我便来看看。”苏寒一边解释,一边朝围墙那边张望了几眼,脸上流露出少许焦急。
这苏寒对公主真是无微不至,冗默想了想,回道:“御神殿内种了不少参天古树,常有珍禽聚集于此,金丝雀若飞出来,是极有可能飞进御神殿里的。苏大人,不知金丝雀有何特征,我可以叫殿内驻守的侍卫多多留神。”
听冗默这样说,苏寒舒心而笑,“如此便太好了,那金丝雀是陛下送给公主的生日礼物,公主十分喜爱,一直让宫女精心伺候着,不想竟会飞走,还望大人让殿内的侍卫小心些,若有发现,千万别伤到它。”末了,他又添了一句,“为了便于识辨,我会将金丝雀的样子画出来,到时派人给你送过去。”
“苏大人考虑周详,我定当全力而为。”冗默笑言。
苏寒转身快步离去了。似乎着急回去绘制那副金丝雀的图。
见他走远,华宣不无揶揄的说道:“若抓到金丝雀,姐姐又可以向陛下邀功了呢。”
冗默挥了挥衣袖,不愿与她再争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