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里,陈长贵怜惜地看着女儿,叹了口气,说:“哭有什么用?想想下一步的事吧。”
陈小旋没有作声,她太了解父亲了,多年来,父亲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意味着他把一切都考虑得“七七八八”了。
“这个胡晨阳”,陈长贵摇摇头,“本来他是有机会投到李诚彬或者是杨文远这边的,大家都认为,这小子会做事,也会做人,对他印象还好,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死保高明亮,蠢得露卵啊。”
“蠢短露卵”,是新峡县一句土话,是说这个人蠢到极点了。
陈小旋咬咬嘴唇,说:“高明亮那一边,应该感谢他吧?”
陈长贵“哼”了一声:“高明亮?高明亮已经是个‘弃子’,他自身难保。而他那一边的人,对高明亮都可以放弃,又那会在意一个小秘书?官场上的人,更讲究运气,象胡晨阳这样一个倒霉蛋,谁愿意沾上他的霉气?”
陈小旋想了想,不甘心地说:“那就活该他倒霉?活该我倒霉?”
陈长贵知道时机到了,“哼”了一声:“活该他倒霉,那是他的事,凭什么活该你倒霉?”
陈小旋自然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可还是问了一句:“你们的意思?”
陈长贵果断地说:“分手,还是分手的好。”
陈小旋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晨阳就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陈长贵耐住性子道:“我看是不可能了。李诚彬不作兴他,杨文远也不作兴他,二边都不作兴他,不要说搞他,就是多压他几年,人就废了。再说,他那个性格,倔起来象头牛,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真他娘的是个乡巴佬!以前还真看不出哈,我可以断定:这种人在官场上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说到这一点,陈长贵就特别生气,真不明白胡晨阳为什么就要吊死在高明亮这棵树上?
沉默许久,陈小旋说:“我开不了这个口。”
陈长贵一挥手:“你开什么口?不用你开口,我请杨县长开这个口,就说是我的意思,坚决不同意你们谈下去了,就说我不能容忍女儿嫁给一个与分子划不清界线的人。如果不听我的,我们不认你这个女儿。”
陈小旋沉默了半天,道:“我听你们的。”
……
被审查以来,胡晨阳就没有与陈小旋见过面,这也是因为组织上有要求。再说,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
审查结束后,他给陈小旋打了个电话,电话中陈小旋冷淡地说:“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胡晨阳心里一沉,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与陈小旋的关系。
当初与陈小旋谈恋爱,是陈家主动找上来的,高明亮书记也发了话:“我看很合适”。此后谈起来也很顺利,彼此都很满意对方,也就生不出大的波折。过程是略显平淡了些,但胡晨阳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不是有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上次,胡晨阳是把陈长贵得罪了,陈长贵也说了狠话:“你和小旋的事,吹了!”
但是,毕竟小旋本人还没有表这个态,胡晨阳就觉得:只要小旋本人不变心,那就好。
这些天来,胡晨阳经历了太多的世态炎凉,早把各种最坏的结果都考虑到了,包括陈小旋会跟自己吵闹甚至提出分手。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陈小旋能理解他,安慰他,跟他共度患难。真要是这样的话,小旋就是一个难得的重情重义的女孩,自己这一辈子都要珍惜她。
然而,现在陈小旋竟然如此冷淡他!大家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姿态,足矣!
答案已经有了。理解?安慰?共度患难?别做大头梦了!
他知道陈长贵的心思。陈长贵只有二个女儿,大旋是搞文艺的,小旋进了官场,女婿甘峻又不争气,陈长贵本来是把希望寄托在胡晨阳身上的,现在,胡晨阳也差不多完蛋了,就只能寄希望于陈小旋了,在这种情况下,陈家人怕是真会提出分手了。
如果陈家人提出分手,自己应该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好应该怎么办,杨文远县长的秘书林青就打来了电话,让他去杨县长办公室。
杨文远与陈家的关系,胡晨阳是清楚的,这种时候杨文远找他,估计是代表陈家人出面摊牌了。
胡晨阳来到县政府办公室,以前见面必亲热地称他为“胡主任”的林青只是冷淡地点点头,说:“稍等,我去通报一下。”
过会儿出来,依旧是冷淡的语气:“去吧。”
杨文远见胡晨阳进来,头也没抬,继续看文件。
胡晨阳就这样站着,这种情形他见的太多了,高明亮书记见下属时也常常这样,其实就是在展示一种官威。
过了十来分钟,杨文远放下文件,冲胡晨阳点点头:“来啦?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