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奉茶的戈什哈们退出,弘晴并未急着说正事,而是满脸诚恳状地朝着张廷玉拱手致谢了一番。
“岂敢,岂敢,王爷客气了,下官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耳,实不敢当王爷之谬赞。”
弘晴越是态度谦和,张廷玉心中便越是忐忑,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便是这么个道理,然则心中忐忑归忐忑,张廷玉却是不敢有甚失礼之处的,也就只能是客气地谦逊了几句。
“张大人过谦了,小王能得张大人帮衬,实三生有幸焉,感谢的话,小王就不多说了,今儿个一早来见张大人,实是有一事须得张大人做主的。”
客套话不能不说,可说多了,其实也无甚用处可言,这一点上,弘晴自不会不清楚,略略寒暄之后,弘晴立马便话锋一转,这就开始准备亮剑了。
“王爷有事请吩咐,但消是能办的,下官自不敢辞。”
一听弘晴这话虽说得客气,可内里却是锋芒暗藏,张廷玉的眉头不自觉地便微皱了起来,偏生面对着弘晴的恭谦太低,拒绝的话语又实不好说出口来,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语多保留地给出了个谨慎的承诺。
这厮还真是谨慎到家了,老狐狸!
张廷玉应承的话语看似爽利,可实际上么,内里却留下了伏笔——能办得到的才能帮,办不到的就免谈了,问题是办不办得到还不是张廷玉自己说了算,这么点小心思虽算隐秘,可弘晴却是一听便懂了,不过么,却也没放在心上,左右他与张廷玉同僚多年,打的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其之品性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的。
“有张大人这么句话,小王也就放心了,唔,这么说罢,《吏部日常管理条例》试行亦是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不知张大人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既已知张廷玉生性谨慎,弘晴自不会鲁莽行事,而是照着事先便想好的步调,不紧不慢地将话题往深里推进。
“王爷明鉴,下官以为此条例出台之初衷是好的,实行中也有所建树,应是不错。”
这一听弘晴提到了《吏部日常管理条例》,张廷玉的心里头立马便“咯噔”了一声,此无他,只因张廷玉隐隐然已猜到了弘晴将要搅起的风波,暗自心惊之余,心思便忙不迭地运转了起来,字斟句酌地便给出了个含糊无比的答案。
“张大人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啊,嘿,初衷固然是好的,可惜啊,经好,和尚嘴歪,依本王看么,这条例就从来不曾真正实施过,大半年来,拢共就只抓到了三个违规,还都是收门包钱的衙役,呵,当真有趣得很,莫非吏部上下真就这般一清如水么?本王可是不信,张大人以为呢?”
张廷玉倒是想蒙混过关,可弘晴又怎会如此轻易地遂了其之意,这不,张廷玉话音方才刚落,弘晴已是阴冷地一笑,毫不客气地便提出了质疑,末了更是狠狠地将了张廷玉一军。
“王爷莫不是有所发现?还请王爷明言则个。”
这么多年下来,张廷玉可是没少见识弘晴的词锋之锐利,可那都是隔岸观火,坐看弘晴如何激辩四爷八爷等人,这会儿轮到他自己来领教上一番之际,这才发觉个中之滋味着实是难受已极,这不,才刚交谈上几句呢,他张廷玉便已被逼到了死角上,别说压制住弘晴的掀桌子之行动了,怕是连他想要置身事外都难,一念及此,张廷玉心中当真苦得有若吃了黄连一般,问题是还不能不按着弘晴的步调走,真就憋屈得歪腻无比。
“张大人问得好,小王蒙皇玛法格外隆恩,得以到吏部办差,本也想着能与吏部衮衮诸公同舟共济,为我社稷添砖加瓦,本心实是不愿有甚节外生枝之事,奈何不过是襄王有梦罢了,无人愿领本王之情,嘿,那倒也就罢了,左右都是为朝堂办事么,能有个忠心怕不是好的,该受甚委屈的,小王自受了去也就是了,偏偏某些人打着公义之旗号行污秽之事不说,自身还是个贪婪狂妄之辈,本王又岂能容之!张大人若是不信,小王此处有本折子,且请先过目了再计议其余也罢。”
张廷玉不问还好,这么一反问,弘晴原本就已是稍阴的脸色瞬间便冷厉到了极点,一拍身旁的几子,一派义愤填膺地述说了一通,末了更是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折子,强硬地递到了张廷玉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