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随手翻开了折子,几乎是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而后霍然抬起了头来,眼神锐利如刀般地便向弘晴扫了过去,声线阴寒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是,孙儿正是此意。”
老爷子这会儿的神色极为的慑人,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被吓得两股战栗不已了,然则弘晴却并不曾有甚失态之处,但见其面色平静地一躬身,语调平缓地回答道。
“理由?”
饶是弘晴应对得体,可老爷子的脸色却依旧紧绷着,压根儿就没给弘晴留下丝毫喘息的余地,紧接着便又往下追问道。
理由?还不是您老要收权来着,玩甚明知故问的把戏!
这一见老爷子如此不依不饶,弘晴心里头当真是不爽得很,只是再怎么不爽,他也不敢表现出来,也就只能是满脸诚恳状地躬身应答道:“回皇玛法的话,孙儿自前年末蒙皇玛法宠信,得以代批折子,受益极多,然,人力终归有尽时,近来精力颇有不济,差错连连,幸得皇玛法指点,方才未犯下大错,实非孙儿矫情,而是能力所限,肯请皇玛法准了孙儿的请辞,容孙儿好生调养一番,再来听皇玛法差遣。”
“嗯,尔既是坚持若此,朕也自不勉强,这些日子以来,倒是辛苦你了,朕别无他物酬谢,就送尔一袋礼物好了,来人,抬上来。”
老爷子默默地凝视了弘晴好一阵子之后,脸色方才稍缓了下来,点了点头,嘉许了弘晴几句,而后又一挥手,断喝了一声。
“喳!”
听得老爷子这般吩咐,侍立在侧的李德全自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赶着便应了诺,而后指挥着几名小太监从后殿处抬出了个鼓囊囊的大布袋。
“这礼物,尔回去再看。”
老爷子没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伸手指了指那只大布袋,声线平和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是,孙儿告退。”
这一见老爷要玩神秘,弘晴也没得奈何,只能是恭谦地一躬身,出言请辞道。
“嗯,去罢。”
老爷子没再多留弘晴,只一挥手,便已是准了弘晴之所请,自有两名小太监抬着那只大布袋跟着弘晴便一道出了轩,又殷勤地送到了弘晴的马车旁,而后方才领了赏钱,乐滋滋地回了瑞景轩。
果然是这一套,嘿,老爷子还真是煞费苦心了的!
对于大布袋里的所谓礼物,弘晴其实早就已猜到了,只是不想表现出来罢了,待得上了马车,立马便解开了布袋上的系绳,手一抄,已是从内里取出了一本黄绢蒙面的折子,飞快地过了一遍,已然印证了心中之猜测,此无他,这折子就是一弹章,弹劾的便是弘晴本人,说弘晴有篡位之心,又言弘晴代批之折子乖谬甚多云云,毫无疑问,这满满当当的一大袋都是此类货色无疑,老爷子玩上这么一手之用心么,也很简单,除了是敲打弘晴之外,也不无示恩乃至考校的意思在内,考的么,自然是弘晴将会如何处置这么些弹章。
“来人,放把火,将这些东西都烧了!”
既已猜到了老爷子的心思,应对之策自也就不甚难,弘晴并未驱车回府,而是径直转到了就在拐角处的颐和园,于下车的同时,将那一布袋的弹章提溜了下来,随意地往地上一丢,语气淡然地便下了令。
“喳!”
弘晴这么道命令显得颇为的古怪,然则李敏行等侍卫们却是不敢多问,齐声应了诺,自有数名侍卫行上了前去,用火柴引燃了布袋,不多会,布袋里的折子便已是熊熊地燃了起来。
嘿,老爷子这回该满意了罢!
耀眼的火光一起,弘晴的嘴角边立马露出了一丝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不过么,却并未多加耽搁,而是一拂袖,就此施施然地行进了颐和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