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龙为了避嫌,人虽然不曾前来,但酒水倒是准备了很多,下人仆役等更是一应齐全。吴明招呼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应欢红晕上脸,说话也渐渐少了几分顾忌。他突然指着那高耸入云的万圣塔道:“吴大人,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吴明心头暗笑,看来林应欢真的是喝得多了,连万圣塔都忘记了,不过看他一幅潦倒的样子,却有点不忍心,只得顺着他话头道:“林大人,那是万圣塔。小子虽然愚钝,但如此名胜,自然是知道的。”
那知道林应欢突然摆了摆手道:“吴大人此言差异,那不是万圣塔,而是镇邪塔,也是鲁工子的收山之作。”
他现在已经喝了不少,吴明抬头,借着月光一看,却见他的目光仍是清澈,看来不是说的醉话,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道:“哦,这里面还有这等典故,小子确是不知道,林大人可否教我?”
原来经过汉宁之屠后,每到夜间,据说总是阴气森森,城民纷纷躲避。眼看着整个汉宁北城将成一片空城,鲁工子实在不忍心一代名城毁于一旦,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未经高祖允许开工施建。官府虽然未尽分毫之力,但修建此塔却得到了广大民众的积极响应。所有人自发组织起来,为此塔肩挑手抬。落成之时,许多城民家里的桁檩被坼了个精光。全成了此塔的一部分。
说也奇怪,自从此塔建成后,汉水附近年年丰收,人们渐渐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汉水城才慢慢恢复生机,如今虽然没有南宁那样豪华,但做为一个省都,却也不小了。只是鲁工子经此一事后,却被高祖以“私坼乱建”的罪名关了大半年。后来虽然经过一众文武百官说情,鲁工子终于放出,但却早已心灰如死,对所有事没了兴趣,亲自向高祖请辞,挂冠而去。
后来汉水城百姓总觉得镇邪塔多有不雅,为纪念鲁工子万家生佛的博大胸怀,遂改名为万圣塔,成为汉水标志性建筑。与南宁的百鹤楼齐名,有“南楼北塔”之称。
林应欢讲完典故,一双脸上确是愈发红润了,脸上神光湛然。大概在他眼里,自己也将做那挂冠隐居的鲁工,心生向往了吧。
再喝了几杯酒后,林应欢是彻底醉了,趴在桌子上喃喃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胡话,吴明苦笑了一声,对着站在后面的肖飞等人道:“林大人已经醉了,麻烦肖兄和诸位兄弟行个方便,扶他前去休息吧。”
肖飞冷冷的应了一声,然后和几个武者,七手八脚的扶着林应欢退了出去。送走了醉得一塌糊涂的林应欢,吴明再次爬上了驿馆的楼房,此时夜已深,万圣塔依然直立如剑。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朝堂上的云波诡谲,在任何史书上都是浓厚的一笔,真正胸怀天下的,又有几人得到过好下场?林应欢自比为鲁工,但真的与之相比,两人相距不啻云泥。也许,只有朝争中,真正的失败者,才会兴起隐居的念头吧?
穿越以来,自己一直如履薄冰,步步小心,却没想到,最终还是真正的进入了这个旋涡中心。他呆呆的望着那万圣塔,心头却更加迷茫。
人心不古,在漆黑如墨的天威下,又有几人能做到万圣塔一般直立如剑?
第二天,向孙云龙告别后,整支队伍又缓缓向北而行,从汉水到达京都,按照这支队伍的速度,怎么的也要个十几天。东汉虽然南征大败,南征军几乎损失殆尽。但二十万人对于庞大的人口基数来说,几乎算得上是九牛一毛了。越向北走,那些稻田开始慢慢少了起来,山间也开始出现了许多小麦,玉米等农作物。
东汉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虽然吏治是一年不如一年,但好歹没有大的战争。整个民间还是一片安宁景象。队伍在驿道上行驶时,时不时可以看到许多乡人跑到大路边指指点点,或大呼小叫。也许在他们眼里,这支近千人的谈判队伍,在和平年代,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一旦这支队伍肩负的使命完结,等待他们的,将是战争的梦魇。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如此悠闲的站在大路边,对着其他人品头论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