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都波君臣二人商议的时候,祝玉清的马车在一座高大的营帐边停下了,吴明撩开车帘,牵着妻子的手从行辕上跳了下去。两人刚下马车,黑五就迎了上来,语气中有掩藏不住的惊喜:“公爷,你怎么到了,属下见过公爷。”
吴明见到他,不由拉下了脸:“不是叫你寸步不离保护夫人么,怎么回事?”
祝玉清不比艾丝特,是一个真正的弱女子,如今兵荒马乱,要是出个什么乱子,那就是追悔莫及。听得吴明训斥,黑五张了张嘴,一张脸顿时胀得通红,呐呐着不知说什么好。倒是祝玉清解围道:“阿明,也不能怪老五,毕竟何总督的安危要紧,他的身体状况可牵系着万千人的心,可不能出什么变故。”
骆驼营虽然败了,但主力尚存,这里有重兵把守,何总督怎可能有什么危险?而黑五精于追踪侦察,那么,小清把黑五安排这里,就是反侦察了。在城中,她在防着谁?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一想到这里,吴明心头大为不安,难道何总督的病情真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了,否则的话,小清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祝玉清向黑五吩咐道:“老五,你带人在外面看着,务必保持警惕,小心行事。”
见吴明没有继续怪罪的意思,黑五松了口气,行了一礼道:“是。”
祝玉清拉了拉吴明:“还呆着干什么,跟我来。”夫妻二人举步跨了进去。
虽然于尘国人满为患,但何啸天一军主将,怎么也应有住处的,但他一向身先士卒,战时与士兵同吃同住,这早已不是秘密,所以吴明对于城中另设的中军营帐并不奇怪。等他跨进去时,不由吃了一惊,营帐正中有一张卧榻,旁边有几张桌子,大概是平时议事用的,这几张桌子边,坐着七八个骆驼营将领,俱是一脸愁容,骆驼营四个营长,除了何辉在南宁不能成行以外,其余三人都到了。现在是夏季,卧榻上张着帐子,以预防蚊虫,也看不清帐内情况。
一见吴明来了,这些人都无精打采的向其行礼,甚至粗豪点的,连礼都懒得行了,只是看了吴明一眼,又继续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吴明心头一沉,看来何总督病情不妙呀,否则骆驼营定不会此模样。他颤抖着双手撩开帐帘,入目所见,心下顿时凉了半截。
帐内果然是何啸天,不过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面色发白,双目深陷,露在外面的脸颊也凹了下去。
“总督大人……”
吴明叫了一声,眼见对方双目紧闭,似乎毫无所觉,他心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不由蹲下身子,在床沿旁坐下了,捏上了对方瘦骨嶙峋的大手。
何啸天有‘西北烈驼’之称,这个绰号并不单单因为他背部微驼,更指他骨架粗大,不论站着坐着,都有一种龙盘虎踞的威势,可他现在瘦得几乎皮包骨头,那还有半分当初的风采。吴明捏着他的手,一时间无语哽咽。
“是被乱箭伤了肺叶,要不是姨夫身子好,估计老早就不行了。”祝玉清走到吴明面前,轻声解释道。
吴明拉着何啸天的手,抬头看了她一眼:“能治吗?有希望吗?”
祝玉清被吴明一双满含希冀的眸子盯着,顿时浑身不自在,她叹了口气,别过俏脸,语如蚊呐:“没什么希望了……”
一股热流从吴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他盯着妻子如天鹅般的颈项,语调不由提高了些:“确定?我不相信。”
祝玉清转过头,看着丈夫略显狰狞的脸,心头一疼,连忙跟着蹲下,搭上丈夫的双手道:“阿明,我知道你心头难受。但是,所谓久病成医,我从小被病痛折磨,对于岐黄之道,也算颇有心得,何总督的身子,确是回天乏术了。”
她扫了周围的骆驼营将领一眼,凑在吴明耳边轻声道:“阿明,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如今骆驼营六神无主,你要这个样子,如何给他们信心?这一仗,根本不用打了。”
吹气如兰,吴明只觉一股热意喷在自己脸上,带着妻子淡淡的清香,她的声音仍如山泉叮咚。可吴明听在耳中,顿时全身一个激灵,却如一桶凉水兜头而下。
是呀,现在岂是悲伤的时候,城外有几万中西主力,他们还等着自己说服何都波,共同对付波斯。而何啸天病重,这些骆驼营将领兵无战心,这个样子,自己都没信心能打赢这一仗,更遑论说服对方了。
首要之务,是自己必须先振作起来,稳定骆驼营,才有可能劝服何都波,否则的话,万事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