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才知父母恩，这是这一整天横波的最大感受。
她虽是从未感受过父母教养，但是人伦亲情她大抵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会儿带着更夜，她才算是真的体会到为人父母其实是真的很不容易。在她决定将更夜带出云断山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想的很多，她不过是不想再让更夜在山林里当野兽罢了。她那会儿一点都没有想过，其实抚养一个孩子绝对不只是喂他吃饱穿暖，保护他不被人欺负那么简单的。
不过现在她可算是真的知道了，便有些哭笑不得。
单单只是抓更夜洗澡一件事就让她几乎要抓狂了，这孩子死活就是不肯进浴桶。他是狼孩，不懂哭，也不会闹，就只管死死抓着浴桶的边缘，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呜里呜噜地响个不停。十足一只倔强的小兽崽子。横波也不敢直接把他丢进去，怕把他吓着了，这一辈子都不肯洗澡那就麻烦大了。横波没办法，只能想办法哄他，陪笑脸，扮小丑，唱童谣，绞尽脑汁地让他觉得那一桶热水其实是很美妙的好东西。这番场面若是让她的敌人们看到了，恐怕会惊吓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但是不管她怎么做，还是一点效果也没有，那孩子只管死活不愿意。横波是个只懂谋算人杀人的暗处，在她接受的所有训练里，从来就没有关于如何哄孩子洗澡这一部分，于是她最终只能叹了口气，丢下更夜不管，自己坐到一边愁眉苦脸。她已是折腾的浑身大汗，刚刚泡过的澡算是白泡了。
“你，不，好。”更夜见横波不再来管他，于是也走了过来，摇了摇她的手，含含糊糊地蹦出几个字来。他现在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字，听懂一些简单的意思，只是经常词不达意。其实他想说的是，你不高兴吗？大概除了横波，也没人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横波拍拍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我累了，你自己玩一会儿吧。”
更夜却不肯走，只站在横波面前，拉着横波的手不放。
“自己去玩儿会儿吧，我累了。”横波又说了一遍，但总算还没忘记硬是挤出一点笑，拍拍更夜的胳膊。更夜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自己走开了。不过他没去别的地方，而是自己往小澡盆里爬。但或许真的是害怕水，他半趴在澡盆边上却怎么也不敢下去，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的，真像只如临大敌的小兽。
横波叹了口气，站起来，走了过去，将更夜抱了下来。
“慢慢来吧，今天就先把手和脸洗洗干净吧。”
其实对于更夜来说，就算是用热水洗手洗脸也是生平头一回。当那热热的巾子敷在脸上的时候他紧张的整个身子都崩紧了，一双小手紧紧地拽着横波的裙子角。
“乖，洗的干干净净，更夜也是个漂亮的小男孩。”横波极力放柔了声音，让这个孩子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或许是体会到了热水的好处，更夜甚至主动把手放进了澡盆里，搅着水玩的不亦乐乎，但他还是不敢把自己整个地泡进澡盆里。更夜玩的开心，抬头看向横波，咧开嘴笑了。
横波哪里笑得出来，但是看着更夜笑得那么没心没肺，她也不能板着个脸，便也跟着抖了抖嘴角，算是配合他。
不过既然把手和脸洗干净了，横波就不想半途而废。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有洁癖的人，但是此时看着更夜脏兮兮的身体配着水淋淋的脸庞，强烈的对比让她横下心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更夜彻底洗干净了。既然更夜死活不肯洗澡，那她就只能拿湿布慢慢地擦。但这同样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可以太用力，弄疼了更夜他会撒腿乱跑。也不可以不用力，那样根本就擦不干净。横波累的额头上淌汗，但也终于让她找到了感觉。她发现如果只把更夜想象成一把陈年上了锈的钢刀，而她要做的只不过是将它打磨抛亮，这样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很多。她拿出打磨刀剑的看家本领，硬是把一个从没洗过热水澡的森林野孩子擦得干干净净，连皮肤都显得嫩了许多，有了那么一点点普通孩子的柔嫩可爱。
茯苓早就将孩子的衣物准备好，连鞋子的大小都挑得正合适。更夜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挺着腰杆子僵僵地不动，好一会儿才又咧开嘴笑了。看来他对自己的新形象还算满意，害得横波白担心了一场。之前横波就一直在担心，如果更夜只喜欢披树叶，而死活不肯穿衣服，那她到底该要怎么办。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更夜光脚跑习惯了，这会儿穿上了鞋反倒是连路都不会走了，一连摔了好几个狗啃泥，他愁眉苦脸地坐在地上，伸手就要把鞋扒拉下来。横波阻止了他，牵着手陪他一点一点慢慢挪步子。这么一直折腾着，午饭的时间早就过了，横波也是饿习惯了，胃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倒是双手双脚酸疼的厉害，头也有点疼。
横波原本想重新洗个澡，再去打个盹，但当她看到院子里四脚全是泥的白狼之后，便把这些念头全打消了。她身体里潜在的洁癖似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那些烂泥衬着白狼雪白的毛皮居然刺得她眼睛疼。于是横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茯苓端来一整个大浴桶的水，把白狼月也顺便洗了个干净。好在白狼对此并不反感，相反它看起来还挺享受，任凭横波将它的皮毛刷了又刷，擦了又擦，原本就已是雪白的皮毛如今更是发了亮，有了些莹白胜雪的意思来。白狼闭着眼睛轻嗷了两下，像是十分满意这样的成果，然后便闭了眼睛趴在地上晒太阳。更夜也跟着窝在白狼月的脖子下面一起晒太阳，一狼一人亲密无间，旁人看了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茯苓和丫环们本来就对白狼不太畏惧，这会儿更是聚在一起对着更夜和月评头论足。
“你们不怕那头狼吗？”横波有些奇怪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