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之中白雾浓重,月的清辉从天际洒落,白雾之中便有了影影绰绰的蒙蒙黑影。横波站在湖畔,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湖心。她的心怦怦直跳,那黑影中即将显现的是不是就是她的命定良人?
那蒙蒙黑影越来越浓,渐渐清晰了起来,在重重白雾之中,竟然真的浮现出一个人影。身姿如松,衣袂翩然,仗剑而立。脸庞看不很清楚,但面部的轮廓刚毅坚挺,一如他的昂然姿态。虽然看不出样貌,但只凭这一身的气度风采,当今天下除了齐王澹台景还能有谁?即使只是白雾中的蒙蒙黑影,横波也似乎能够瞧见他纵横沙场,笑傲殿堂,眼角眉梢间全是睥睨天下的豪情。
横波的心怦怦直跳,连呼吸都促了几分,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这一切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她命定的良人竟然会是齐王澹台景,这太不可思议了。
“姑娘,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茯苓见横波那么晚还没回去,便找到湖边来。虽说是炎炎夏日,但横波身体虚寒,还是少吹凉风的好。
横波正痴痴望着湖面发呆,茯苓一连唤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听到。
“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茯苓有些急了,也顾不得会不会唐突了横波,伸手推了推横波的肩。
横波心中一凛,转身便是一招擒拿手,钳住了茯苓的手。暗处们的反应总是很快,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姑,姑娘……”茯苓被吓坏了,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手被横波钳制,钻心刻骨的疼。
“茯苓,怎么会是你?”横波这才看清了来人是茯苓,立刻就松了手,“你怎么也不吭一声,没伤到你吧?”
茯苓揉着手腕,连连摇头:“婢子刚刚叫了姑娘好几声,姑娘都没听见,所以,所以,婢子才……”茯苓一直都只把横波当做一个身体柔弱的娇小姐,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还有如此凶悍的一面。她此时手疼的厉害,又受了惊吓,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横波看茯苓脸都吓白了,额头上都冒了冷汗,她的心中便很有些歉疚,拉过茯苓的手,替她仔细地揉了揉,柔声道,“是我不好,太莽撞了,回去我请你喝安神茶。”
茯苓连连摇头,而后才又忐忐忑忑地小声问道:“姑娘刚刚是在看什么?看的那么入神。”
横波转头看向大湖,湖上浓雾弥漫,湖心雾气中的黑影已是淡了下去,但仍然能看出人形,仍是与澹台景有几分相像。横波迟疑了一下,还是遥遥指向湖心,对茯苓说道:“茯苓,你看湖心,你看到什么了吗?”
茯苓不明所以,但仍是顺着横波所指的方向,眯着眼睛,伸长了脖子对着湖心仔细地看了又看,好半天她才又摇了摇头,说:“雾太浓了,什么都看不清。”
“你仔细看那浓雾之间的黑影,你有没有觉得那很像一个人?”横波提示她。
茯苓先是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又把眼睛瞪得很大,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模模糊糊一大团,看不真切。不过既然姑娘说是像人,婢子瞅着倒也觉得有点像人,可要如果要说像树,或者像山石,其实也挺像的。照婢子看,这也算是天青湖的奇景了,观景的人心里头想它像什么它就像什么。”
“心里头想它像什么它就像什么?”横波觉得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好像茯苓的无心之语点醒了她这个有心之人。
茯苓点点头,很认真地解释道:“湖心的黑影和园子里那些奇形怪状的湖石其实是一样的,它天生就那个样子,其实什么都不像。但是人们说它像狮子,那便真的越看越像狮子。说它像绣球花,也就越看越像绣球花了。这不就是心里想它像什么就像什么吗?”
横波蹙紧了眉,撇撇嘴,略略点了点头,不发一言仍是望向湖心。此时雾气更浓,黑影早已模糊一团,其实已经分辨不出什么形态,但在横波看来,那一团的黑影确实很像一个昂然玉立的男子。
心里头想它像什么它就像什么。正如白溪月所说:他即是我心中之人,便是我命定的良人。横波不确定白溪月是否真的看清了湖心的黑影,还是只与她一样,所见的不过只是自己的心中所想。但这或许就是天青湖奇景的玄妙所在,浓雾之中映照出的其实与命运无关,浓雾映照的只是观景之人真实的内心。在诚心祝祷之后,毫不设防的真心。
看来她是真的有一些想念澹台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