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波摇头。
澹台景又问:“你可有带他去与同龄的孩子嬉戏,让他知道他亦有年龄相若的同类?”
横波又摇头。
“那你可有带他放风筝,做竹蜻蜓,或者……”
“好了好了,你说的我一件都没有做过。”横波被澹台景说的心里全是挫败,赶紧打断了澹台景的话,免得他越说越多,搞得自己很像白痴一样。亏得她一贯自我标榜为母兼父职,是世上少有的模范父母,现在被澹台景这么随便问了几句,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世上最差劲的父母,根本不懂得怎么教养一个孩子。此两者反差太大,让她一时实在难以释怀。
“你根本就不懂得怎样教养一个孩子。”澹台景一语中的,半点面子也没留。
横波鼻子里哼哼,很是不服气:“你府中妻妾成群,每个人都争着抢着要做贤妻良母,你有那么多现成的榜样和例子摆在那里,光是听听看看,不费力气就能精于为父之道。我不过是个听命于人的暗处,只懂打打杀杀,舞刀弄枪,没什么机会学习为人父母的本事。”
澹台景哑然,横波噼噼啪啪地说了一堆,竟让他无力反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本王并没有子女,府中也没有贤妻良母,本王……”
横波正仔仔细细听他讲下文,没想到他话说一半儿竟是不说了。看他一副神色黯然,越说越哀怨的表情,横波几乎以为他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大光棍,没人疼没人爱。难道说世人所说齐王澹台景坐拥如云佳丽,享尽人间艳福,这都是传着玩儿的。这也不可能呀,长公主凤鸣,宛月国的冰月公主,龙都将军的亲妹,右丞的千金,这几位可都是有名有姓的尊贵人物,总不能是瞎编乱造出来的。
难道说,当初在醉仙楼里澹台景假扮舒子潭时所说的竟然是真话?其实澹台景一心只念叨着已故的发妻,视其它女子只为过眼烟云?横波脑子里七拐八绕地乱想,倒是把教养孩子这个话题给丢到一边儿去了。
“叔叔给更夜讲故事吧。”澹台景竟是极温和地对更夜说,把横波都给唬得愣住了,她十分不可置信地抹了抹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澹台景眉眼弯弯,黑色的眼瞳里满满都是笑,声音温和得像阳光下的泉,暖暖的,清澈动人。
“好!”更夜很响亮地答了一声好,眼睛里闪亮亮的,嘴巴咧开,笑得像朵花似的。
澹台景讲的是夸父逐日的故事,他一向都很会讲故事,古书上不过寥寥几笔的故事他却能绘声绘色地说上好半天。将那夸父的形容相貌,脾气性格,家世来历全都细细道来,好像他当真见过夸父一样。又将那大荒风物,夸父族人一一描述,仿佛他真的亲历其中。待讲到夸父舍命逐日,到达禹谷,却终于力竭而亡,抛出手杖,化作灼灼桃林,更夜已是泪光闪闪,鼻子不停地抽啊抽的,拿着小帕子把眼泪鼻涕一通乱抹
就连横波坐在一旁也听得入神,偷偷用手指抹去了眼角的潮湿,不过是个人尽皆知的远古传说,竟也能感动的掉眼泪,横波以为自己真的很丢人。可是她的确是很感动,澹台景的娓娓叙述让她仿佛当真到了那大荒之中的夸父部族,目睹了一场逐日的壮举。真切的感觉到了,那个远古神话里逐日英雄一无所惧的勇气和赤诚。
“横波姑娘,小的有事禀报。”窗外有人在喊话。
横波这才从夸父逐日的悲壮故事中缓过神来,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挺直了腰杆走了出去。院子里站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正是墨桓的属下冯康。
“横波姑娘,这是墨公子给您的信。”冯康双手奉上火漆封口的信,态度十分恭敬。
横波拿过信,直接撕开,双眉紧蹙。果然不出所料,漕帮青龙堂主左兴之对洛川城守的要求根本不理会,不仅不承认白溪月藏身漕帮,而且对洛川城守封闭水陆城门,阻了漕帮生意极度不满,恨不得当场就揪着洛川城守大人胖揍一顿。也难得城守大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坚决不肯把通行的谕令发给左兴之,左兴之虽是恼怒,却也无可奈何。两人不欢而散,什么都没有谈得成。如今墨桓也别无他法,只能让手下暗处盯紧了左兴之和漕帮动向,继续探查白溪月具体的藏身之处。
横波将信一团,随手碾成了碎末。漕帮势力特殊不能强攻,而白溪月的藏身之处也没有找到,于是他们并没有任何可以宣称漕帮窝藏王府潜逃女眷的真凭实据,于是这一件事便真的很难办。唯今之计看来只有自己去找漕帮帮主龙剑心,劝他不要为了一个白溪月与南阳王作难。但是,一想到要见龙剑心,横波更觉烦恼,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