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还能隐约看见一星半点的春色,皇城北京却早已是白茫茫一片。()黄瓦红墙的紫禁城越发是银装素裹,好像一串琉璃被裹在水晶中益发显得光润而神秘。
长春宫里起着暖和的地笼,掀开门帘子一股浓郁的甜香迎面扑来。这是皇后宫里铺宫的南果子和水仙腊梅混合起来的香气,高芸嫣被皇后宣召盯着莫大的风雪从西二长街过来。即便是长春宫和翊坤宫只是隔着一条西二长街,只是这一宠一贵的一后一妃几乎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不过这次皇后居然是纡尊降贵让人去请来了贵妃,不说是高芸嫣就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大宫女都不知道皇后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主子吉祥。”进了长春宫正殿明间,殿宇里暖烘烘的身上穿着的那件出锋的貂褂子就有些穿不住了。高芸嫣素习体弱,正赶着变了天越发是有些弱不禁风了。
“没外人,坐下说话。”特意摈弃身边的宫女太监,只留下最贴身的烟霞在身边伺候茶水。
“谢主子赐座。”告座以后高芸嫣在一旁的为着灰鼠搭子的紫檀圈椅上坐下,眼瞧着富察氏一脸莫测的神色很是奇怪:“主子让奴才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奴才的?”
“转眼就是年下了,主子写了手书回来只怕就在这几天回宫。”富察氏修长的指甲剔着衣摆上绣着锦绣团花的金线:“只怕这次回来,又该是双喜临门了。”
高芸嫣蓦地惊了一下,不会是又从江南带回几个水秀佳人?照理说那拉氏虽然是个闷葫芦,也不是个太有殊宠的。只是当着她的面,皇帝总不至于会有什么太出格的举动。这双喜临门说的有一个该是皇后身边那个魏莺儿只怕要晋封了,另外一喜说的只怕也就是江南的事情:“到了年下,是该有些喜庆的事儿。也好让万岁爷和皇太后跟主子宽宽心。”
“我倒是宽心,皇太后自然也会高兴。只是你的心怕是宽不了。”富察氏将指甲伸到烟霞面前:“就用前儿进来的那种西洋指甲油,从前总是看见那拉氏用这种颜色只是觉着颜色素淡了些。如今想想只怕还是这样的东西才是对了皇上的口味。”
高芸嫣心底有些懵了,换做往常时候娘家就该有人送年下进贡的东西来。今年就算是嘉嫔和纯嫔娘家都有东西送来,自家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要不绝不会遗忘到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
“对了,只怕你还不知道。咱们娴贵妃又有了身孕,这可不是喜事么?皇太后听见了,甭提多高兴了。”皇后瞧着烟霞给自己涂抹着珍珠色的西洋指甲油:“这下子可真是出头了,先是个和亲王府的大格格养在身边成了和硕公主。紧接着又生了四阿哥永瑜,这才是隔了多久又有了喜事。哎,看样子只怕要不是我在头里就是要晋封皇贵妃了。”
“皇贵妃?”高芸嫣一愣,要说晋封皇贵妃也该是自己。册封贵妃自己是头一份儿,说什么也轮不到她去:“可是皇上在信上说了什么?”
富察氏看她这样子未免好笑,就算是说了什么也不是你一个撒娇就能扭转的。况且皇上真要晋封那拉氏也不过是照例跟自己说一声罢了,什么奉皇太后慈逾也好或是别的什么也好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法。皇帝想要晋封谁想要册立谁做皇后都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皇帝心中的想法,从前是如今是以后也是。
“皇上倒是什么都没说,你也是想得太多了。”皇后虽说对有些事不甚了了,不过还是从一些事情里面看出来有些不对劲。高家一定是出事了,往年这时候高家会将上上下下各处打点的东西事无巨细送到各宫各处。就算是宫里最不得势的嫔御都会收到不菲的一份孝敬,可是今年什么动静都没有。分明是出了大事,要不绝不会这样子。
“主子,要是有什么您可以定要给奴才做主。”高芸嫣看向皇后的眼睛有些惊惧更有很多说不出口的心事在里面,一下子跪倒在富察氏面前。
富察氏耳边响起永琏从前说话的声音还有被那只猫吓得失魂落魄的尖叫声,心底猛地颤了一下。是翊坤宫的猫将好容易有些好转的儿子吓得魂飞魄散的,也是高芸嫣日日纠缠着皇帝才让皇帝无暇顾及自己和永琏。那拉氏近年以来水涨船高的架势是有些叫人着急,可是永世都不会忘掉儿子是因为谁而死。高芸嫣,永远都是自己不会放掉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