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本宫还找到一个证人……”林蓝儿眼睛往边上一撇,轻声道:“替本宫传栖霞—”
栖霞是太后的人,如今她出来作证,表示李菡真已经成了弃卒。只见她双唇猛地哆嗦了一下,一张俏脸霎时变得苍白。
栖霞上了堂,跪地行了礼。
林蓝儿道:“把你那天看到的情形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再说一遍。”
“是。”栖霞抬起头,“那天奴婢在园子看到雪珠跟李夫人说着话,当时离地比较远听不清说什么,见雪珠手里端了一个黑漆包金木盒,奴婢见到李夫人打开盖子看了看,之后便让雪珠走了……”
她的话音未落,李菡真已经气地跳了起来,“你这贱婢,本宫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居然这样污蔑本宫!”
“李夫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菡真连连冷笑,“你们既然都已经串通好了想置本宫于不利,本宫自然百口莫辩。”她目光一转,对我怒目而视道:“陈静瑶,本宫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本宫?”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心想李菡真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再看看太后虽然似一脸悠然地喝着热茶,仔细看了却见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颤。联想到那天在临湖的暖阁发生的事情,心里不由一阵发紧。
这就是你讹我诈的后宫啊,我看到脑仁都发疼,于是站起来朝太后和皇后微微福了福身:“太后娘娘,臣妾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回宫了。”
待太后准了之后,容秀默契地扶了我,两人快步离开了。
这天的夜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二天一早,林蓝儿过来告诉我李菡真在燕窝里下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并说那是西域的一种奇毒,只要半粒芝麻大小便可以毒死一个人。
但燕窝要在水中浸泡几个小时,洗去混在燕窝盏中的一些细小的杂物之后才能放在瓷盅里面隔水炖的。
所以那毒药虽然厉害,经过清洗还是减弱了许多。
林蓝儿感慨道:“好在那天静妃才吃了一点点。”
我苦笑,说起来那天竟还是刘锦救了我。
“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处置李菡真?”我问。
她微眯起眼睛,低头闻了闻茶香,“本宫只是将事情如实禀告给皇上,至于怎么处理,自然由皇上来决定。”她笑笑,“皇上的意思……李菡真用如此毒辣的手段谋害宫妃皇子,自然是留不得的……不过看在李将军为了大金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免了李菡真的死罪,命其出家为尼,从其青灯常伴,了此残生……”
我默然
“你可知道李菡真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她的笑容看起来显得很古怪。
我一惊,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是沈吟风,本宫知道他也曾是你的师傅……”她放下茶杯的时候磕到了桌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只是一个乐师,所以便没李菡真那么幸运了。”
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空气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什么时候,雨渐渐大了,雨滴敲打在窗外那株芭蕉叶上,发出劈啪的声响。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覆了一层水,光滑地犹如镜面一般,反射出阴沉的天色。
这次处理李菡真可以说相当干脆利落,凭着几个人证就将她定了罪。而刘锦似乎也并不关心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了皇后处理。
将李菡真定罪后的三天,传出了她的死讯……据说是用三尺白绫将自己挂在了广宁宫的横梁上。
随后,沈吟风也被毒酒赐死。
这月的初三这天,大金朝的太后迁居位于宫殿群最西边的懿德宫,从此深居简出,闭门谢客,过起了近乎隐居的日子……
自从那次我差点出事以后,刘锦会隔三差五到昭阳殿转转,每次都是等我例行公事般地行了礼之后,他自己便坐在秦案前看书,看一会儿便走。当然偶尔会问上一句半句,也是淡淡的。我猜想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告诉其它宫妃,他还是重视我的,警告她们不要轻举妄动吧。
因为他曾说过不会让我有事,君无戏言。
临近八月中旬,离我的预产期越来越近。我的情绪越来越焦虑,晚上整夜整夜地失眠。
刘锦派了两个稳婆,一位太医跟进我的情况。应我的请求,其中一位崔稳婆便是容秀的姑姑崔妈妈。
“回娘娘的话,胎儿已经入盆了。”崔妈妈帮我检查完后轻声告诉我:“如果奴婢估计地没错,五天之内便会有状况。”
我跟她道了谢,容秀扶我起身,在我身后塞了个大软枕。
“最近你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娘娘。”崔妈妈很认真地告诉容秀。
“我晓得的,放心吧。”
“娘娘这几天多走动走多,这样生起来兴许能快点。”
我点点头,心里却是没底的。
“娘娘的胎位很好,奴婢对娘娘很有信心。”崔妈妈安慰我,她的声音如微风细雨般和煦,让我心里微定。
因为已经到了孕期最后几天,腹中的胎儿发育放缓,对营养的需求自然也小了很多。加上我原本的胃口就不是很好,最近更是吃的少了。
这天晚膳就着四小样喝了一小碗南瓜粥,刚到掌灯时分便已困顿到不行。洗漱完,便躺下睡了。
做梦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山林之中,只见林中树木茂盛,巨大的树冠更是遮天蔽日的,使得林中的光线格外阴沉昏暗。
我在林中奔跑着,但总跑不出这片树林。感觉心里很害怕,总觉得身后有什么怪物会扑上来一般。
心里正着急着,突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吼。转过身,意外地见到巨大的蛊雕正在我身后,而那个长了一张西方人面孔的白衣人正骑在它的背上目光幽幽地看着我。
“是你……”我说,“对了,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他笑笑,用手轻轻摸了摸蛊雕背脊。
“你能带我会去吗?回到我以前生活的时空。”我想到自己在这里如同困兽般的生活,不禁悲从中来,“求你了,你让我回去吧。”
沉默……
但他终于开口,“不能,因为那个时空的你已经不存在了。”
我一愣,突地明白过来,颤身问道:“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可以这么说,但你在这里还活着不是么?”
我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模样,气得打颤,“为什么你要把我弄到这里来,你到底是谁?”
“显而易见,我是个巫师……”他伸展双臂,抖开宽大的袖子,“事实上,并不是我把你弄到这里来,而是……”他顿了顿,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悲悯,“你在那场事故中受了重伤,在那个时候的生命即将完结,所以我才顺手将你带过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脑袋里如电光火石一般突然记起了那个场景我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坐过山车,结果由于机械故障,过山车失去控制,连人带车从高处冲了下去……
我捂紧了胸口,身上全是冷汗,“不可能的,我之前明明听你说什么我是用来克刘锦的,所以一定是你们搞的鬼。”
他微微笑了笑,“陈静瑶是用来克刘锦的没错,可你并不是真正的陈静瑶,你进入了她的体内,所以改变了她……唔,因为她的改变导致之后发生的事情没有按照之前设定的样子发展下去,比如说……陈静瑶喜欢的竟然是林子昂。”他朝我皱了皱眉,“很混乱是不是?我也觉得混乱。”他用手摸了摸下巴,“我想我得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
他拍了拍蛊雕。
我见他好像要走的样子,赶紧叫住他:“那我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啊,你看着办呗。”
蛊雕低吼了一声,突然向前一纵身,一人一兽便凭空消失在了我眼前。
“喂—喂—”
“娘娘,娘娘……”
我睁开眼,发现刚才竟然是个梦,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像,也许我刚才真的见到了白衣人。
刚想着,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疼痛,好像小日子来时的那种酸痛。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快要生了,觉着也不是太痛,便忍了没告诉容秀,只让她帮我倒了一杯热水过来喝了。
疼痛持续着,痛一阵好一阵。之后我虽然一直躺在床上,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时候,疼痛开始清晰起来,连着腰骨和胯骨也疼起来。
我这才告诉容秀自己肚子痛。
等容秀把稳婆叫来的时候,我已经疼得周身都是冷汗,疼痛来的时候我用双手拼命拽住身下的褥子,咬紧了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周围都是忙碌的人,崔妈妈坐在床边不停地为我打气。容秀见我疼成那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帮我揉腰,一时又帮我擦汗。
太医这个时候是不能进来的,为了避嫌。
刘锦也进不来,因为在古代认为女人生产是件污秽的事情。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生产时的疼痛是一阵一阵的,不疼的时候可以像没事人一般,等疼起来的时候只感觉肌肉像被撕扯开,腰部的骨头也像要断开了一样。
到了未时,见红。
崔妈妈执了我的手安慰说,“快了,快了,娘娘务必再忍忍。”
我点点头,感到很疲惫。容秀趁我不痛的时候给我喂了一些水,又往我嘴里塞了参片,让我含着说能补气。
疼痛越来越剧烈,而且痛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我已经忍不住尖叫起来,脸上糊了一大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一直熬到亥时,我感觉自己已经临近虚脱,不痛的时候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痛起来整个人都会朝上拱起来,撕心裂肺地叫。
两个妈妈也已经着急起来,我隐隐地听到她们在说恐怕是难产,容秀的眼眶通红,眼底没了平日的淡定。
我想我的情况肯定不好,大概不过不了这一关了。
殿外一阵喧哗,恰逢这时阵痛又开始,天昏地暗地忍受完了以后,才发现刘锦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周围的人俱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几个人在劝他出去,说这是污秽之地怕要沾了晦气等等。
他发了火,吼道:“谁敢再在朕面前啰嗦一句,朕便要他
好看。”
几个人被他这么一吼,都吓得变了脸色,纷纷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的脸色惊人地苍白,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双眉紧紧蹙着,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怕。我看了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疼痛又铺天盖地般地袭来……
他抱紧我,在耳边轻轻叫着我,“静瑶,静瑶,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痛极,一手使劲攀住他的肩膀。
等疼痛过去,见他脸上的怜惜,突然觉得很讽刺。便有气无力地苦笑道:“我若死了,不是正好遂了皇上的心愿。”
“不是的,不是的。”有泪自他的眼中溢出,一滴滴落在我的脸上,“我只是恨自己不能保护你,静瑶……对不起……”
我愕然,抓着他肩膀的手蓦地一松。
紧接着又是一阵疼痛……如此反复,我已虚弱地没有一点力气,底下的被褥沾了血,已经换了好几张。
“静瑶,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刘锦抱着我不肯松手。
“皇上,孩子是无辜的,不要杀他。”
沉默……
“好,只要你活着,朕什么都答应你……”
“皇上,静妃娘娘的情况不好,请您先松开静妃娘娘姑且让奴婢们替娘娘看看。”
周围一片嘈杂声,我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疼痛再开始时已觉得麻木起来……
三年以后
江南西凤村
“娘—娘—”
我正在描着花样,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怎么了小双?”
“朗月被,被一个陌生人抱走了,说,说要教她骑马。”小双喘着粗气,额头上均是细密的汗水。
她穿着一身珊瑚红的小褂,是我前日才替她新做的春装。
我听她这么一说,也开始着急起来,移开身前的花绷子问她:“那阿不呢?”
“沈秀才说找阿不姐姐有事,所以阿不姐姐就跟他走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死阿不,最近跟沈秀才腻歪地不得了,这回竟离谱到连孩子都不看了。
我撩起月白的裙摆,一手牵了小双道:“走,跟娘去看看。”
两人火急火燎地往外头跑,此时已临近傍晚,西边的天空网”网址: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