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感谢得海师傅,但是他只是一笑,样子和那弥勒佛差不多。这僧人到底都是慈悲心肠,我便心怀感激的躲在厨房后面偷偷的啃起鸡腿。只听着走廊上来回的脚步响着,看来要端的菜还真不少,小木板被踩得嘎吱嘎吱的。我啃完了鸡腿,两手都是油,正想找个什么东西擦一擦,无意中发现了走廊的檐顶上似乎有张黄纸。我垫脚伸手,刚好够到,可是纸似乎贴在上面了,而我的手上又全是油,根本拿不下来。只是在上面蹭了两下,拿下来一看,这手上是更花了,心想还是算了吧,干脆进厨房拿水冲冲吧。
进了厨房才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影。奇怪了,我刚才还听到有人端菜的声音呢。正心想着,门外的走廊响起了人走路的声音,我听声音像是向厨房走来的,立刻条件反射的想要躲。我这嘴里还含着最后一口鸡肉,手上都是油的样子,被谁看到也不好啊。说时迟那时快,我嗖的一下便蹿跃过米缸,躲在了米缸和面缸的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心中祈祷来者是得海师傅。可这声音到了门口又突然安静下来了,正当我打算探头张望,门“砰”的一下被打开了。我透过两个缸的缝隙向门口看去,那里竟然空无一人。而过了几十秒,门又突然“啪”的关上了。我心想肯定是我没看清楚,不然门怎么会自己打开和关上呢。而当我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时,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在了地上。估计是谁在找我吧。我立即用水洗手,顺便漱漱口。到门外穿上鞋子,便向左舍走去。
行至后殿,正赶上得海师傅出来找我,他一见我正往左舍走,马上迎了过来,说道:“您这鸡腿吃的时间也太长了吧。人都在左舍聚齐了,可就差你了啊。”我连忙客气道:“您那鸡腿太好吃了,我这肚子都有点饱了。”他哈哈一乐,又嘘了一声,让我注意不要走漏风声,我立刻会意,同他窃笑起来。
来到左舍,此刻这十七个僧人是已经列队坐好,每个人面前有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有着自己的饭和菜。正坐最前面的是方丈,他左右各有一个蒲团,左面坐着心远护法,右面则是留给我的位子。而得云,得石,得松师傅正面对方丈而坐,而其他弟子排成三列,跟在这三位师傅之后。而在席位的右侧,有一个特殊的座位,那里就是在饭锅和四个大菜锅之后,负责帮忙盛菜盛饭的得海师傅的专坐了。得海师傅向我一指那方丈右方的空位,说道:“请入座。”我便点头谢过得海师傅,坐在了方丈的右侧斜后方。面见这坐下的众人,我感觉自己不要太严肃的好,所以一直保持脸上的微笑,而与我相反的是,除了法浩以外,坐在下位的众僧全都是面带苦相。
待得海师傅坐定,方丈便开始讲话了:“今日本寺上下众僧齐聚,特为《小城逸事》的文记者接风洗尘。在此宴开始之前,我先简单的讲两句。”听说老方丈都已经是八十高龄了,但这说话行动都还是铿锵有力,尤其是此刻这很具有领导风范的“简单说两句。”而这之后的状况,就是所有的僧人都开始闭眼打坐。我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当二十分钟过去了之后,方丈还在游刃有余的从饮食讲到佛法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众僧阻止法浩去叫方丈来一起吃饭了。
此刻除了法浩和我,其余的人早就各想各的去了,而我作为记者,同时也作为离方丈最近的人,只能任由他的话进入脑子里来串门做客。这方丈的“两句话”还真是不少,里面除了祝词和场面话以外,还扯到了佛法,国家政策,修路费,旅游业,宗教信仰与人民积极性等等问题,其中不乏有关于媒体宣传效应的话,估计这是说给我听的,意思大概就是让我把寺庙美化一点,好开放寺庙的旅游业,从而增加寺庙的收入,对寺庙,以及通往寺庙的道路进行彻底的装修。
这老和尚和那昨夜月下之人完全不同,此刻就是个心里打着金算盘的老狐狸,看来那被眉毛所遮的小眼睛是只有见到钱才是能睁开的。不知何时我开始鄙视这位寺庙的方丈了,也对本次的采访开始有些稍稍不满。然而比起我来说,堂下的众人才是更悲惨的,我看到一位僧人已经坚持不住,低头盯着自己眼前的菜不停的咽口水了。而更有甚者,已经两眼发绿,死死的盯着方丈,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他的中指也不知何时竖了起来。这群人中只有法浩是听的最认真,而大多数人的肚子已经作响。我突然想到得海师傅不知道如何了,便向右瞄去,只见他的嘴在轻微的动着,似乎在慢慢的咀嚼什么。他见我偷偷看他,便微微一笑。像是在问我:“是不是很庆幸吃了鸡腿啊。”我点了点头,他便继续用衣袖挡着,慢慢的从手里拿出豆腐干,一块一块的嚼着。
在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后,终于迎来了光明和希望。当方丈说道:“请诸位用餐吧。”之后,狼吞虎咽的众僧人开始上演了他们吞食天地的一面,此刻的我则静静的坐在那里,欣赏着人类最本质的。
直到我躺在了床上,刚才的画面依旧浮现在脑海,为了怕自己忘记,我立即打开笔记本,风卷残云般敲打着笔记本的键盘。等当我打完这几日的遭遇之后,法浩的轻鼾已经在告诉我时间不早了,而那窗外又再次飘起了渺渺的青烟。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