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听得一震,几番忍耐才没抬头。
容姑姑如此关心备至的声音,如和煦的春风一样拂过她们,使人完全不会将昨夜的事与她想在起,又或者只是他人冒了她的名作乱而已。但经历了昨夜的她们都明确知道,眼前的容姑姑并不是面上的温和,因而犹豫踌躇了片刻,她们齐齐福身回道:“谢姑姑关心,我们一切皆好。”
容姑姑和悦一笑:“一切都好,这就行。”
一个“行”字落,她轻抬左手,便有左边的宫女矮身搀起。
她携上宫女的手,碎步在她们面前徐行而过,慢声细语也自她口中而出:“在这宫里,样样都要讲规矩,尤其对于宫女而言,得遵守的就更多。首先是入睡的睡姿,其次是立、行、坐。比如这立:待以后到了各宫主子那,作宫女每日必将遇到,也是遇到最多次数的,就是立……”
容姑姑一字一字清晰地向她们讲叙,她们怀揣着对她的敬畏专心地听教。
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半年光景转瞬即逝。
院子里黄了又落落了又抽新芽的老树,是这时间流走变化的见证,而唯一不变的是容姑姑总不温不火的淡叙声音:“今天就到这吧。等晌午用了午饭,就早些过来,下午我带你们去织办处那块去量体做衣。”
宫里每年二月初春的时候,会给宫女每人赏四套衣裳,从头上到脚下一应备齐。
年轻女儿家,谁不爱新衣?何况又是这期盼已久的?
顿时,欢喜的笑颜跃上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庞,抑制不住的交头接耳声自宫女们唇间溢出。
如斯简单而明快的笑声,随着料峭的寒风吹入容姑姑的耳内,她蓦然停下离开的步子,回身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以如叙家常的口吻笑道:“今儿不过是二十一,离月底还有好几日,看你们样子下午是还想习课。要不,今下午我们就别去了,等月底再去可行?”
闻言,还和身边同伴嬉笑的宫女忙端然而立,赶紧福身道:“姑姑息怒,奴婢们知错。”
容姑姑看着眼前紧张万分等她发话的新宫女们,一向不见情绪的眸中笑意一闪,继而转身,默然离开。
却不知这一闪而逝的笑意,正好落入抬眸的德珍眼里。
德珍不禁回想起这半年里,容姑姑对她们这些新宫女虽严厉,却从未欺辱过她们任何一人,更是悉心教导她们宫中的一切。
若是这样,也许容姑姑并不是她们背后戏称的“笑里藏刀”……
德珍正思绪中,还不及深想下去,玉玲一把抱住她,蹦跳着欢畅大笑:“可以做新衣,还可以出去!珍儿姐,你听见没,我们终于可以出这里了!”玉玲边跳边笑,快乐的笑声与周围新宫女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令她也不觉受了这笑声的感染,忍不住抛开一切宫规教条,加入她们的肆意开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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