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准备享受鲜血的味道。</p>
柜台边的账房、小厮、那两桌商旅和不良人看着越来越大的剑木，心里已是绝望。</p>
“唉。”</p>
客栈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息。</p>
叹息声清晰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中。</p>
那些剑木随之悬停在了半空。</p>
年轻男子站起身，对女子摊了摊手，无奈道：“我就说，等他出客栈这事太麻烦，像这种偏僻的客栈酒楼，哪里会不打架的？”</p>
“另外，和尚说得真有道理，这是个看脸的时代，长相年轻确实能省下许多事。”</p>
“至于其他的，看到就看到了，反正咱们又没隐藏行踪。”</p>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朝黑衣人走去。</p>
黑衣人僵在了原地。</p>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接近自己。</p>
但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p>
“管不好眼睛，就别要了。”</p>
年轻男子语气不悦。</p>
黑衣人明白，他说的自己看向女子时的贪婪和欲望。</p>
他想挣扎，想喊叫，但什么都做不了。</p>
眼前最后的光亮缓缓消失。</p>
年轻男子忽然挑了挑眉：“咦？”</p>
女子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p>
“血毒。”</p>
男子随手一挥。</p>
那深入骨髓，就连破境一品后都束手无策的血毒缓缓凝聚成一团，从黑衣人的眉心渗出。</p>
男子把血毒握在手心里，感受着其中的恐怖力量，笑着说道：“还行，和那七个老家伙差不太多，还掺了点天纲意，看来是苏家那小子。”</p>
女子轻声道：“难怪连小何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p>
听着这几句话，再感受着体内祛除干净的血毒，黑衣人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已经猜到了两人是谁，满心绝望，彻底放弃了逃离的想法。</p>
是的，二十来岁的模样。</p>
他遇到的不是何问那般的天才。</p>
而是何问的师父。</p>
那位世间公认的青山仙师，谢周。</p>
以及明月楼的楼主柳心月。</p>
血毒在谢周手里散去，接着，他伸出食指落在了黑衣人的眉心，一道禅意缓缓扩散开来。</p>
如果何问在这里，一定能认得出来，师父所用的，正是法显曾“灌顶”给他的佛门精神秘术，一梦三生。</p>
画面闪动。</p>
黑衣人的记忆依次出现。</p>
半刻钟后，谢周收回了手指。</p>
黑衣人的身体飘向客栈外的寒风里，在剑意下化为了飞灰，便是一滴鲜血都没有落下。</p>
“怎么样？”柳心月道。</p>
“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p>
谢周指向北疆深处，笑着说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那把剑。”</p>
柳心月点点头，忽然想起另一事，看着他的腰间，问道：“对了，腊月红呢？”</p>
谢周一愣，他已经太久不用剑，也用不着剑，沉吟道：“似乎，忘在了荥阳那边。”</p>
“荥阳……”</p>
柳心月白了他一眼。</p>
距离两人路过荥阳，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北疆区域，和荥阳相距了四千多里。</p>
谢周说道：“拿过来就是。”</p>
两人坐回原位，喊醒惊愕的众人。</p>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客栈里便有三个人离开了人世。</p>
众人心里五味陈杂，对着那对仙人般的男女跪拜，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p>
谢周和柳心月没有太多的感怀和想法，仍在平静地聊天。</p>
这一路走来，他们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也遇到过太多的人间不平事。</p>
日出日落，寒来暑往。</p>
都不过人间烟火。</p>
————</p>
四千里外。</p>
荥阳。</p>
某座小客栈里，一柄桃木雕刻、被人涂成白色，但仍叫做“腊月红”的木剑跳动着升入天际，朝着西北方向极速飞去。</p>
风雨绕行。</p>
层云为之让路。</p>
木剑临近凉州时，有个青衫文士感受到头顶的澎湃剑意，猛地一跺脚飞到云中，想要拦住这把木剑。</p>
漫天血毒聚成一道屏障，犹如忘川河水。</p>
“谢周！”</p>
黄泉怒喝一声。</p>
声音回荡在千丈高空。</p>
遗憾的是，木剑不会说话。</p>
它只会前行。</p>
它穿过了忘川河水。</p>
然后，穿过了黄泉的胸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