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角门被人从里侧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位披金带甲的将军独自守在门后，向李修曌行了一礼，领着他向兴庆宫的方向走去。</p>
自然有一些人看到了这幅画面，他们没有认出头戴斗笠的李修曌，却认出了那位将军，不敢言语也不敢询问，目光放到一边，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p>
将军名叫王绩。</p>
他是羽林军的统领，也是皇城里明面上唯一的一品高手，负责维护整座皇城的安全。</p>
他还是王恪靖的堂弟。</p>
有他安排，自然畅通无阻。</p>
两人一路来到花萼楼。</p>
“守在门外，不要放任何人进来。”</p>
李修曌对他交待了一句。</p>
————</p>
花萼楼的地下没有黄昏。</p>
夕阳换成了夜明珠，淡黄色的光芒变成了纯白色，走过几十丈的台阶，仿佛从初夏来到了寒冬。</p>
倚靠在方台上的老人听到脚步声，高声喊道：“今天来早了。”</p>
李修曌没有说话。</p>
老人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愣，语气变得急促起来，说道：“看来时候到了，你来的也太晚了些。”</p>
李修曌行礼道：“皇叔久等。”</p>
老人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撑着地面站起身子，连说话都开始颤抖起来：“是久等是久等，本王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p>
李修曌嗯了一声。</p>
二十一年了。</p>
李彻在位二十一年，李修曌等着被立为太子等了二十一年，眼前的老人被关在花萼楼的地下，至今也过去了二十一年。</p>
其实老人不老。</p>
虽然他满头白发，看起来年过耄耋，但他的真实年龄还不到五十岁。</p>
老人也姓李。</p>
他叫李祐。</p>
他是李修曌的皇叔，李彻的皇弟。</p>
很多年前，先皇死后立下遗诏，让李彻继承皇位，自诩不弱于李彻的他心有不满，暗中想要取李彻而代之，无兵无权下，他把目标对准了长安城的护城阵法。</p>
手握护城阵，整座长安都是他的。</p>
李祐确实找到了护城阵的阵眼。</p>
就是身边这个二十余年里，他每天擦拭拥抱的方台。</p>
但李祐用尽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没能将大阵启动起来。</p>
李祐最终一败涂地。</p>
好在新皇登基，为了保证朝堂稳定，李彻没有把这件事公布，史书里同样没有记载。李彻念及旧情，也没有派人直接把他杀死，只是给他送了一坛毒酒。</p>
那坛毒酒至今还埋在角落。</p>
李祐一直没喝。</p>
他也一直没能走出去。</p>
这二十一年里，不分昼夜不见日月，李祐苍老的速度越来越快，每天面对着冷冰冰的石壁，看着头发一天比一天更白，几乎被逼成了疯子。</p>
他无数次想饮下毒酒一死了之。</p>
如果事情没有改变，如果他一直看不到希望，可能某个孤独的夜晚，或是某次吃完冰凉的饭菜后，他真的会挖出毒酒一饮而下。</p>
直到十三年前，李修曌监国。</p>
常孚给他送饭时露了痕迹。</p>
李修曌顺着痕迹，找到了此处。</p>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