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问推门走了进去。</p>
房间三丈长宽，不算太大。</p>
但四面墙壁上足足挂了十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都是南海出产的珍品，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十几颗加起来，拿到外界足以换取到装满这一整个房间的真金白银。</p>
夜明珠虽多，房间里依然很暗。</p>
非常暗。</p>
不是那种夜色到来的昏暗，而是如同沉睡过程中，忽然被鬼压床，怎么挣脱都无法清醒的压抑感，仿佛地狱般，直逼人的心灵深处。</p>
这些黑暗来自于正中间的铸造炉。</p>
炉子里竖着一把剑。</p>
一把很丑的剑。</p>
它没有剑茎与剑格，就连剑刃都看不真切，粗略看过去，就像农家的烧火棍，黑乎乎的，除了长度相当，没有半点剑该有的样子。</p>
何问看着它陷入了沉默。</p>
他明白了元遥的意思。</p>
也明白了欧阳九为何要以身祭剑。</p>
铸剑材料是从血迹祭坛提炼出来的，但欧阳九没有祛除其中的残余魂魄，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把它们禁锢在成剑中，这在铸造过程中当属大忌。</p>
周围盖过夜明珠光芒的昏暗便是残余的死人怨气，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则是残魂在附近游荡。</p>
这把剑无异于一个缩小的血祭祭坛，充斥着令人嗜血的杀意。</p>
握住这把剑，便要承受杀意的侵蚀。</p>
如果剑主心志不稳，结果只会和芙蓉园的何问一样，在血海里失去所有理智。</p>
“魔剑吗……”</p>
何问喃喃自语，咧嘴笑了笑，别人忌惮这把剑，可他连真正的血祭祭坛都走过一趟，哪里会在乎这些？</p>
“咱们还真是合适。”</p>
何问走上前，看着黑剑说道。</p>
然后他伸手握住了剑柄。</p>
————</p>
长安城起了一阵风。</p>
地面上的雪随风而起，在空中荡悠悠的，许久都不曾落下。</p>
风里夹杂着奇怪的声音。</p>
像是小孩子在哭，像是有人在给死去的亲人送行，像是刑房里囚犯的惨叫……</p>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好奇发生了什么。</p>
下一刻。</p>
风声戛然而止。</p>
东市属于欧阳氏的那座庄园里，元遥喝着酒，在雪地里画出一个个小圆圈，三柄飞刀围绕着前方的黑石房间，切断了它与外界的联系。</p>
房间里的风还没停。</p>
挂在墙上的夜明珠的光芒越来越淡，不多时，就连最后的微光也融于黑暗中，这十几颗贵重的夜明珠风化成一缕缕碎屑消失。</p>
何问紧握剑柄，闭着眼站在原地。</p>
他脑海中重现了当初荒域的血祭祭坛。</p>
当初他差点死在里面。</p>
但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p>
何问摇了摇头，再睁开眼时，冲入脑海里的祭坛幻象顿时破碎。</p>
至于周围的杀气，比起他的剑域都尚有不如，更别提给他带来什么影响。</p>
“跟我走吧。”</p>
何问看着黑剑说道，他的声音很轻，恍惚间却带有不容拒绝的威严。</p>
这本就不是商议。</p>
世间领域境只有寥寥数人，其中成就剑域的只有谢周、极夜和柳玉三人，何问是第四个，在他面前，不管魔剑还是仙剑，都必须放下骄傲。</p>
烧火棍似的黑剑似乎很不服。</p>
嗡的一声响。</p>
剑身猛然颤动了下。</p>
紧接着，何问握着的地方忽然生出许多倒刺，扎进了他的掌心。</p>
鲜血向外涌出。</p>
何问没有松手，也没有止血，看着它的眼神淡漠至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