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般意义上来看，安定都算得上一个很好的词语，它意味着不用在外漂泊，不用去争斗，不用担心哪一天会突然死去。</p>
但对剑修来说，安定却不一定是好事。</p>
这意味着手里的剑不再锋锐。</p>
打开史书往前翻看，哪一个剑仙不是在正年轻剑意最盛的时候向天挥剑？即使是传闻中的青莲剑仙，都是在一剑断潮以后，借着最鼎盛时的剑气直上云霄。</p>
与他们相比，柳玉已经七十多岁了。</p>
确实，柳玉看起来并不老。</p>
但远离战斗多年，他的剑已经老了。</p>
一把老了的剑，如何渡得过天劫？</p>
至少引路人是这么认为。</p>
他看着柳玉说道：“依贫僧觉得，除非法显和谢周能重续仙缘，其他人，包括您，包括您的几个学生，包括何问与极夜在内，都是渡不过天劫的。”</p>
他提到了何问，也提到了极夜。</p>
理由同样简单。</p>
何问的天资太好，本身却太过于年轻，提升太过于迅速，听起来这几点都是好事，但不管是以杀入剑还是如今的血祭，说到底都是一种捷径，这些都让他的根基不够稳重，很难跨越那最后一道门槛。</p>
极夜正好相反，与何问相比，他的天资确实差了太多，用了近五十年才成就剑域，近两年又开始修行香火道，说的好听点叫万法入剑，可事实上，岂不是进无可进以后的无奈之举？</p>
如此来看，无人能走过天劫。</p>
但柳玉却不这么认为，看着苍老的和尚说道：“除了你们，没有谁会孤身一人。”</p>
谢周当初渡劫时，就有法显守在旁边，挥出了推开天门的最后一掌。</p>
柳玉在世间的威望无出其右。</p>
如果柳玉渡劫，会有万万人相助。</p>
何问亦是如此。</p>
更准确的说，道儒佛法，千万门派，白玉玄、徐景、吕万象、司徒行策……每一个证明过自己意志的人，当他走到渡劫这一步时，都会有很多人愿意伸出援手。</p>
但若是极夜与引路人，或者域外的某个邪道巨擘渡劫，会有更多人出面阻止。</p>
引路人无法反驳，一边继续制作自己的木筏，一边说道：“既然如此，贫僧期待先生渡劫的那一天。”</p>
柳玉说道：“你真正想要的是天劫。”</p>
引路人修理木条的动作一僵，沉默了会儿说道：“原来先生知道。”</p>
柳玉说道：“这并不难猜。”</p>
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原因。</p>
引路人遍寻古迹，花这么大心思地指挥无数信徒，建造出一座血祭大阵，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帮他提升境界？</p>
引路人举止中都表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想让柳玉成仙，又不想让柳玉真的成仙。</p>
看似矛盾纠结，其实不然。</p>
引路人要的是这个过程。</p>
这个过程中有他需要的东西。</p>
除了天劫，还能是什么？</p>
柳玉能想明白这一点，却想不明白，引路人为何要引下天劫？</p>
“先生猜到了，那与您说说也无妨。”</p>
引路人放下手里绑木筏的布条，转过身，缓慢地、有些费劲地蹲坐到地上，靠着做了一半的木筏，温声说道：“少林寺建派之初，邪修乱世，一众高僧入世除魔，死后魂归西天灵山，躯体则埋入后山碑林。”</p>
他说的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但并算不上什么隐秘，佛门通史的第一页就是这段历史的记载。</p>
柳玉看着他，静待下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