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槐很是厌烦那些恣意诋毁了兮若的流言蜚语,可此时他却无暇辩驳,只能愣怔的听着他们天马行空的妄想,好在,心存善意的人见过兮若之后,总会不自觉的想要维护了她,一如眼前。()
“我看未必吧,十七公主很喜欢笑,看她的笑脸会让人觉得很安心,没准她只是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呢。”
说兮若是妖精的那人挑刺道:“那你先前还要说落芳居全是血,却不见人,邪门。”
好半天,维护了兮若的这个才长叹一声,语调中不无惋惜,“我也不过只是说也许罢了,这世上哪个人见过仙子啊,瞧瞧十七公主那单薄的身子,流了那么多血,怕只能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句凶多吉少,像针一样扎进锦槐的心窝子,所有感官瞬时回笼,虚弱的身子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直接撞破窗户翻了出来,将驻足在此说话的二人惊得目瞪口呆。
兮若不见了,先前守着锦槐的侍卫全被调走搜府去了,只留下一个家奴,还好巧不巧的去解手了,回来便瞧见锦槐从地上翻身而起,而他身后半吊着的窗扇还不停的摇摆着,家奴一时心焦,扬声喊道:“你这贼人站住莫动,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抓住,这个是将军大人直接下令看管的,跑了,咱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两人闻声而动,撞上却让人跑了,即便不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也难逃其咎。
锦槐看似单薄,可动起手来,干净利落,不消片刻功夫,已将三人全部放倒,随即拔腿向落芳居跑去。
落芳居周遭异常嘈杂,锦槐马上就要钻入人群一探究竟,不想半道竟被人生生拦住,偏头看去,竟是面容憔悴的纪柳柳,锦槐静默片刻,小声招呼道:“姐姐。”
纪柳柳目不转睛的看着锦槐,柔声道:“锦槐,跟姐姐走吧,我们自由了,可以去过以前幻想中的平淡日子了,十七公主不是你这种身份可以念着的,等着你养好了身子,随便你喜欢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姐姐一并给你娶回来,你想娶几个就娶几个。”
锦槐垂了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哀戚,半晌,讷讷道:“可我只喜欢那一个不可能的,姐姐,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她有没有事,我听说她流了好多血。”
纪柳柳迟疑了许久,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锦槐这个问题。
锦槐瞧着纪柳柳凝眉沉思,终究隐忍不住,冲开了纪柳柳的抓握,直接没入人群,不等他挤到前头,就听见人群中央传出了墨羽的暴喝,“都是一群废物,本将军养着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一个受伤的女人都找不到,你们还能干什么?”
这一声过后,周遭顿时静寂,半晌,春儿哽咽含糊的声音传了出来,“驸马,快去蛟鱼湾,奴婢先前太过担心,忘记府中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向蛟鱼湾,这密道口和落芳居最为接近,如果公主走了这里,不被人发现也是正常的,公主她、她很绝望,一定是去蛟鱼湾了,呜呜,公主……”
平地惊雷,将在场许多人全部震住,跟在墨羽身边的莫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他想起几年前,有一个很臭脾气的老顽固三番五次在众人面前辱骂墨羽,最后墨羽便是将他扔进了蛟鱼潭,扔进去之前,那老顽固还破口大骂道:“姓墨的贼子,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挡的了正义之士揭露你狼子野心的真面目,妄想,因果循环,老夫的鬼魂在潭下等着,老夫不等你来陪着老夫,老夫等着你的心头肉来陪老夫。”
那样的诅咒,如今想起,真是叫人寒毛直立,墨羽已做出反应,从密道走只能步行,再快也比不过骑马,莫提自是明白他的心思,在墨羽迈步之前高呼一声:“闪开去路。”
顷刻人群两分,墨羽畅通无阻,不多时便冲出了墨府大门。
但凡是她瞧上的,或多或少都要惦记着兮若,即便听见了兮若的凄凉,凤仙桐还是觉得不解恨,她要亲眼目睹兮若死了才甘心,墨羽前脚刚走,她后脚便跟上了,不由分说夺了随行来的侍卫的坐骑,扬鞭催马,疾驰追去。
有些身手的,依样学样,能抢的抢,不能抢的就想办法,先前聚在落芳居外的一大堆人眨眼功夫就全散了。
锦槐也从凤仙桐的随侍手中夺了一匹马,却在上马之后被纪柳柳拽住了缰绳,锦槐看着纪柳柳,少顷,红了眼眶,只轻声的呢喃了一句:“姐姐,算我求你。”
纪柳柳不忍见他如此,也知自己终究拦不住他,略作沉吟,纵身上马,坐在锦槐身后,腿上用力,一夹马腹,紧追着前头那一片烟尘去了。
春儿这丫头也惦着兮若,先前她确是德昭帝派到兮若身边的细作,可与兮若相处久了,不喜欢上兮若很难,且德昭帝原本的目的只是用兮若换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的平安,兮若照着他的话做了,德昭帝也便无暇理会春儿,春儿倒是可以像个真正的丫头那样跟着兮若了,今天猜到了蛟鱼湾之后,春儿恐慌到了极点,除了惦着兮若的安危,还想着自己的前路,一旦兮若没了,她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她不会骑马,跟着莫夫人坐了府中的马车向蛟鱼湾奔去。
牟刺是急切的,可看着雪歌似乎并不紧张,倒也略略压下了躁动,同他一道乘坐马车,等坐上之后才明白雪歌为什么弃马就车,呃,这马车看似普通,可真跑起来,比寻常侍卫可快多了,先前他没个准备,险些丢了脸面,好在这里只有雪歌在,看见他仰倒了,也不理会他。
早起的时候还晴好的天,这一会儿功夫便风云变色,将军府出来这么大动静,不惊动人极难,不过很多人瞧着他们是往蛟鱼湾方向去的,即便好奇,也不敢追着去看,只几个孤家寡人,没有顾虑,才一逞好奇心,却也只能远远的追着马匹行过后卷起的尘土跑。
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兮若却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墨羽等人赶来时,她才将将踏上蛟鱼潭上凌空的巨石,嘴角勾着笑,空洞却妖娆,手贴着小腹呢喃着:“宝儿你还在吧,娘没用,终究保护不了你,不过你别怕,娘来陪你,黄泉路,娘会牵着你的小手,和你一起走过去。”
墨羽远远的瞧见立在巨石上的白影,她的单薄他不会认错,这一幕叫他心惊胆寒,近了后,翻身下马,却跌坐在地,手脚全是虚软的,勉强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向巨石方向跑去,这巨石狭长,特别是兮若立着的地方,也只能容了一个人站着,墨羽不敢轻举妄动。
狂风肆虐,卷起了兮若被血染得斑驳的白纱罗裙,并着她披散开的青丝,这样狼狈的形容,却能轻易撼动人心。
第一眼看她,或许不觉得她美艳,甚至顶着安思容和德昭帝爱女的盛名,再看她那张并不浓艳的脸,不免叫人有些失望,可一看再看,却愈发要觉得她丽的惊人,特别是她脸上绽开笑容时,晶亮的眸子,娇俏的梨涡,叫人极难移开视线。
“若儿,你给我回来”
她看似好像要随时乘风而去一般,叫墨羽再也忍不住的喊出声来。
听见墨羽的声音,兮若慢慢转过身子,墨羽身后已经聚了一堆人,在兮若看来,黑压压的一片,朦朦胧胧的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物。
不过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人群稀少的另一侧,正撩起帘子下车的纯白身影,兮若勾了勾嘴角,她先前很是自作多情,总幻想着雪歌对她存了一分情谊,如今却已不再这么想,只是觉得好笑,这样的场合,雪歌也到场了,人凑得还真齐,都是过来看她去死的吧,就像最初的那次,都是来看她被如何墨羽强|暴,羞辱的。
视线空洞的对上墨羽,惨白的脸上犹自挂着习惯性的浅笑,梨涡故我的娇俏,可她的声音却透着虚无,好像在说话,又好像只是风太大,令人生出了错觉,“今生种因,来世结果,若一个人带着对另一个人的念离开人世,无论爱还是恨,下一世必将还要寻来纠缠,这一生与你纠缠太累了,莫不如这样就好,你流了我的孩子,我断了对你的念,下一世就不必再和你相见,也不会再这样难过。”
墨羽绞着她的视线,感觉一颗心好像被万马践踏过一般,疼痛难忍,张口欲言,可满腹体己话竟生生的梗在喉间,说不出半个字来。
兮若垂了眉眼,纤细的手复又轻抚上自己的小腹,不再去看墨羽脸上的表情,她曾经幻想过与他已经有了这般亲密的牵连,他或许会有一丝顾念,却不想他是那般的执迷,那个时候他伏在她身上说她看似温暖,却是个凉薄的女子,他看她不透,其实,她只是不善表达爱意,同她那冤死的母妃一样罢了,她给过他机会,他却亲手扼杀,那就怨不得她不曾努力。
锦槐和纪柳柳也赶来了,老远瞧见巨石上立着的兮若,锦槐下马后,跌跌撞撞的向她这头跑来,撕心裂肺的喊着若儿,可他的声音却被周遭的人的还有物的嘈杂掩盖,须臾便被打散在狂风中,此时无人注意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