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此时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他算了一下盘面上的局势,现在的黑棋已经有了四个子的优势,在顶尖高手之间可以说这种差距已经决定了胜负,完全没有扳回来的可能性。
想着过不了多长时间自己的个人资产就要在赌坊的帮助下翻上一番,这位棋待诏就有些坐不住了,笑意也是满挂在脸上,是个人都能看见。
唉,还是不行啊,刘仲甫棋力不弱,可惜王珏的攻击实在太强,未战已先怯,这棋就没法下了!
祝不疑、晋士名等人虽然看不惯王珏的做派,但奈何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很明显,再是心有不甘,也只得摇头叹息,呜呼哀哉。
“嗒!”
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在茅屋内李逸民的手指停在的棋盘上的某个点时,刘仲甫也是把棋子轻轻放在了这个点上。
哼,黔驴技穷了吗?竟然下在靠近中腹的地方!不管你怎么折腾,都是没用的,这盘棋我拿下了!
王珏很是轻蔑的一笑,不屑于对方的故弄玄虚,捏起一颗黑子便要落下,只是那夹住棋子的手指刚要触及到棋盘之时,其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异常。
而作为裁判的晋士名竟然君前失态,突兀的站起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用颤抖的手指指的棋盘中刚落下的那颗白子,明白过来的人也陆续看向刘仲甫,那个眼神里有怀疑,有惊异,有崇拜,还有敬仰,总之千般模样,不一而足。
“白八十三手九8。”
宫门口,一道道传讯声此起彼伏,当立于大棋盘边的围棋博士依言将棋子摆上后,起初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越看越心惊,等完全明白过来后,不禁猛的一拍大腿,激动的喊道,
“此招绝妙,实乃古今无类之妙手!妙,妙,想来即便是仙家手法亦不外如是,见到如此这精妙绝伦的一招,老夫方知自己以前真是井底之蛙,一点微末道行就在沾沾自喜,却不知真正的棋者早已浑然一体,一手一子间不着痕迹,却又如神来之笔,画龙点睛。想来那刘先生之棋艺已臻化境,棋圣之名绝非浪得虚名,老夫终其一生,怕也是望尘莫及了!”
“先生,你说了那么多的妙,能不能给我们讲讲究竟妙在何处啊?”
“是啊,先生,给我们讲讲吧!”
见围棋博士像是发了羊癫疯般手舞足蹈的独自表演,吃瓜群众们不买账了,纷纷谴责他抢镜的可耻行为,并要求其做到资源共享。
满头白发的围棋博士一见众意拳拳,当下抑住澎湃的心情,开始为大家解惑,
“此白子落于天元附近,靠近中腹位置,粗看平平无奇,甚至有废子之嫌,然而仔细计算就会发现,恰恰是这颗白子,放在这个位置,便如同一个钉子般,将黑棋的四块棋牢牢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皇上请看,此子若往上发展,黑棋厚势虽众,乃是无根浮萍,若不理则成死棋,若应,则左边及下方苦不堪言。而此子往左而去,则左边黑棋将被拦腰分成两段,首尾不得兼顾,必死其一。另外此子向下亦大有可为,先前被断一子有脱出牢笼之望,一旦形成反包围,则黑棋大势去矣!”
长生宫内,八贤王赵德著也是给被众人的反应吓了一跳的真宗小声解着惑,分析着盘面的情况,众多王公大臣们也是频频点头深表同感。
见八贤王似乎已经说完,王安石继续接道,
“王爷所言甚是,况且此子还是右下黑子引征之路径,若是不管,则白棋只要将黑子提尽,右下多增十子有余。此四路,黑子或可救之一二,但想全身而退,则绝无可能,其中必有两处为白棋所执,此局胜负已分,再下无益也!”
“是啊,刘老师此一手堪称古今无类之妙手,先用避战之法行骄兵之计,待其战线拉长,再一击致命,足以载入围棋史册,成为教科书般的战例!”
赵彬此时已完全消化掉了这白子的精髓所在,由衷的感叹着自己这位围棋老师的神乎其技。
其间只有司马光和晏殊的脸色不大好看,起初不看好的刘仲甫竟能下出如此绝妙的一手棋,无疑是在他们的脸上扇了一巴掌,还是特用力的那种,试问他们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先生,最新的战况已经出来了,不过王珏迟迟没有落子,局面上好像公子反击了!”
李逸民的耳濡目染下,瓶儿对围棋的理解也到了很高的境界,前面的战局她也看出了刘仲甫的劣势,但为了不让李逸民更加的担心,她拼命忍着不吱声,此时见其将局势反转,立马开心的不行,吱吱喳喳的雀跃不已。
“果然如此!仲甫,我没有看错人,这一手既出,王珏再无翻身的可能,此局必败无疑,我也就再无遗憾了!哈哈,哈哈哈~!”
见李瓶儿放置的白子正是先前自己手指所指的位置,李逸民心下大定,拿起那颗白子仰天大笑。
忽然间,他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径直摔在了棋盘之上,打落了许多的棋子,竟是放下了一直以来的包袱,气绝身亡。
“先生?先生~!呜呜呜!”
勒正高兴着,听见异响,再看时,李逸民已经不动了,不敢相信的用手指轻探他的鼻息,直到过了盏茶的功夫,着才大喊一声,扑在这位如同父亲般的一代宗师身上痛哭流涕,那悲戚的喊声透过竹林,传出很远很远。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占着优势,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如今的局势?不对,这绝对不是真的!
一盏茶,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王珏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的时间,他伸直的手臂早已瑟瑟发抖,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砸落,他却全然不顾,只是死死的盯着那颗瞬间扭转局势的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