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娘亲面前,我似个小儿女般,扭捏起来,扯着神丝绣被上凸起的金线条,羞道:“是。”
娘亲的面色,忽地就严肃起来,我正不明所以,便听得娘亲的一声轻叹:“与吐蕃的那场仗,虽然还未分出最终胜负,但前几日却有捷报传来,想来过不了多久,娘娘的父亲和两个兄弟,就要凯旋回朝了。”
娘亲只是在讲述着事实,我却马上明白了她话中未尽的含义:“娘的意思是,因爹和兄弟们在前朝有功,本宫才得以在后、宫连续两夜承恩——这是皇上的平衡之道?”
“娘娘明白就好,不过臣妾看娘娘现下病着,便知娘娘心中透亮,不必臣妾再多说甚么了。”娘亲冲我微微一笑,似早就看出我是装病。
是不是平衡之道,又有甚么关系呢,我只是在履行皇后的职责而已,完成我的工作,领取我的报酬,足矣。不过从娘亲的话来看,皇上倒与我一样,是恪尽职守之人,想到这里,我对皇上顿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恨不能与他促膝长谈,将职场心得切磋交流一番。
天色将黑,已到晚膳时间,我留娘亲吃饭,娘亲却道:“娘娘现下‘病’着,臣妾怎好叨扰,还是等娘娘病好了臣妾再来罢。”
我虽然舍不得娘亲,但也知道她讲得有道理,若留她吃饭,难免引人起疑,于是只得命夏荷装了几盒御制点心给她,又亲自送她到寝室门口方才回转。
晚膳照旧摆在寝室外间的紫檀莲纹小圆桌上,一荤三素,外加一碗燕窝粥,清淡爽口,很适合“病人”食用。
我用完膳,坐下吃茶,秋菊来报:“娘娘,太后跟前的常嬷嬷来了。”
常嬷嬷跟随太后数十年,资历颇深,又深得太后信任,一般的小事,是不会劳动她出马的,此时她亲自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我连忙一路小跑进到里间,钻进神丝绣被,作出一副病容来。
夏荷帮助我躺好,让秋菊传了常嬷嬷进来。
常嬷嬷带着一名手捧锦盒的小宫女,转过瑟瑟帷幕,走到紫檀床前行礼。她看了看我的脸色,问道:“娘娘可好些了?”又道:“太后很是关心娘娘的病,特遣奴婢来探望娘娘。”
因她提到太后,我只得奋力欠身,有气无力地答道:“多谢太后关心。太医给开了药,本宫吃了两服,但还不见大好。”
常嬷嬷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娘娘且放宽心,再过上两日必好的。”
我喘着气儿,躺回七宝枕上,夏荷拿了一方帕子,轻轻为我拭着额头,尽管那里并没有虚汗。
常嬷嬷自那小宫女的手中取过一只锦盒,捧到我面前打开来,道:“娘娘,太后的内侄女涂三小姐得知娘娘有恙,特遣人送了一株千年山参进宫来,这东西娘娘定是见得多了,不过却是她的一番心意,还望娘娘别嫌弃。”
又闻涂三小姐的大名,我微微一愣,旋即露出微笑,道:“劳涂三小姐费心,等本宫病好,再请她进宫来耍。”
常嬷嬷代涂三小姐谢过,又自小宫女手中取过剩下的那只锦盒,道:“这里是涂三小姐特意为娘娘抄写的佛经,字不好,望娘娘别嫌弃。”
又是山参,又是佛经,敢情常嬷嬷不是为了替太后探病,而是专程为送涂三小姐的礼来的,这位涂三小姐,面子可真够大的。
这是否也说明,涂三小姐在太后心中的份量不轻呢?我稍一琢磨,笑道:“涂三小姐真是善解人意,知道本宫正在抄写佛经,就特意送了几本来,难怪太后如此喜爱她。”